巡街結束,林寶錚將令牌掛在了府衙歇腳處。

    賈明最後一個進來,善意地提醒她:“一會走的時候從後門走,別去前麵。”

    她抬眼,清亮的眸子裏都是遲疑:“為什麽?”

    賈明兩步到她麵前,單手捂嘴壓低了聲音:“因為陸大人有客人,別過去。”

    林寶錚輕輕點頭,她一條腿還有點瘸,如果走後門的話,那得繞好大一個圈才能迴家了,不過繞圈就繞圈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洗了把臉,自己揉了揉腳踝。

    賈明和趙秦先一步走了,此時天已經快黑了,寶兒仔細整理了自己衣裳,慢慢走了出去。

    門外剛才的彩霞滿天此時已經落盡,可天暗色才到,還未黑透。絲絲的威風吹拂著她的臉,春天一到是一日比一日的暖,一日比一日的長,少女關好門,一迴身的功夫,少年已經到了她的身後。

    陸離手裏拿了一根輕杖,很顯然就是一根長棍改的,他遞到她的麵前,微微抿著唇。

    寶兒伸手拿了過來,拄在手裏高度剛剛好:“謝謝。”

    陸離緊緊跟著她,眼看著她往後門處走過去,快走兩步攔住了她:“怎麽不從前門走?後麵那條巷口得繞挺遠。”

    她好笑地看著他,輕杖在地上狠狠點了點:“我從哪裏走都是迴家,你今天怎麽這麽有空,還來管我?”

    少年臉色微窘,隻管攔著她。

    寶兒轉身,這就往前門走去:“陸離,我以前覺得你讀書比我多,識字也比我多,明白的道理也應該比我多,可是現在為什麽你和你爹一樣糊塗呢!”

    陸離低著頭跟在她的身後,一言不發。

    寶兒迴頭,他差點撞到她的身上,才站住了。

    她後退兩步,舉起輕杖來,阻隔了他的前進:“陸離,我們退婚了,現在應該是兩不相見的關係,起初外麵傳的風言風語都哪裏來的你心裏一清二楚,還是不要見了吧!”

    陸離皺眉,張口欲言,好半晌才期期艾艾道:“這並不是我本意。”

    真的不是他本意,她也知道。

    寶兒笑:“可結果是這樣的啦,是不是你本意又有什麽關係呢。”

    她轉身就走,陸離連忙跟上:“寶錚!”

    林寶錚腳有點疼,走得不快,片刻就被他追上了。

    少年來拉她手,也隻輕輕一拂就撇開了去。

    陸離甚至還有點惱的:“咱們認識這麽久,我什麽人你知道的,我心裏想什麽你也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

    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不過是貪圖父親眼底的一點關懷,不過是想要同嫡子一樣的待遇。

    寶兒不讓他碰她的手,側身也避了開去:“你也說咱們認識這麽久了,我也好言好語對你說句心裏話,你自己想想。”

    少年目光灼灼:“什麽?”

    林寶錚揚著臉,向前一步:“皇親國戚不好攀,小心招來禍端。”

    說完,坦然往前。

    前門處果然戒備森嚴,她再往前,卻被衙役們攔了下來。

    也不知府衙又來了哪位貴客,竟然是這樣的小心,本來她是要轉身迴轉的,但是陸離走了過來,可是第一次依靠著他的臉,使了一次寵愛的嫡幼子存在感,到底還是走了前門。

    府衙內的前堂,有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來迴踱步走過,陸成風陪伴在旁,也是一臉愁雲。

    陸離掩著寶兒,讓她走過門前。

    天黑了,她不敢多看,也隻瞥了兩眼,悄悄走過。

    送她出了前門,陸離站在門前不動,從前他爹有事不許走前門的時候,他也曾偷偷送她走過。彼時他總是送她走迴家,一路上兩個人說著許許多多的事情,隻嫌棄這條路還不夠長,很快就會走到。分開的時候,寶兒總是揮著手,一臉的笑意,看著就讓人心生愉悅。

    然而現在,他不敢前進一步。

    林寶錚也是迴頭,對他揮了揮手告別。

    他實在忍不住叫住了她:“等等。”

    從前,她拉著他的手,她和他親密無間,他以為退婚以後她會痛罵他,甚至是會打死他,就像她曾說過的一樣。可是她沒有,她什麽都沒有做,她甚至隻是在他肩頭輕輕地捶那麽兩三下,然後隻說兩不相欠,就那麽地……輕輕放下了。

    好像從未喜歡過他一樣。

    聽說她立即和沈江沅定親了,哪怕是別人,陸離的心裏也會好過一些。

    可偏偏是沈家的小善人,這個時候兩個人定親會有流言蜚語,沒想到她就這麽坦然麵對他,四目相對,她眼底還有笑意,就好像是無數次分別當中的一次,可他知道,有什麽東西分明就不一樣了。

    林寶錚看著他,哪裏知道他心裏這麽多彎彎曲曲:“我迴去啦,你好好的。”

    她

    轉身,腳步輕快,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漸濃的夜色當中。

    府衙前門距離郡王府不遠,寶兒也不在路上耽擱,快步走了迴來,後門處還停著沈家的馬車,她沒吃晚飯肚子有點餓,也沒在意推開後門,先高聲叫了聲紫玉!

    大屋的房門當即被人推了開來,出來的不是紫玉,等了她一天的沈江沅一頭紮了出來。

    他幾乎是跑到她麵前的,院子裏的高樹上麵掛著燈籠,映紅了他的臉。

    沈江沅忙把圓玉遞到她的麵前:“還給你,定親啦!”

    他一臉笑意,嘴角彎彎。

    寶兒也笑,並不去接:“既然送你了,你就戴著吧,是我的心意。”

    這塊玉是有來頭的,沈江沅多少知道一些,見她實心實意要送他,更覺這姑娘重情重義,敬重了三分:“好,迴禮我也總要有的,你且等著,明兒我拿了我家傳家寶來給你!”

    寶兒被他這副模樣逗得笑不攏嘴,迎著他就要往屋裏走:“江沅哥哥你可真有意思,拿什麽傳家寶啊,我不要。”

    這麽晚了,李厚已經明著暗著攆了他好幾次了,沈江沅怎能還往裏麵走:“我們傳家寶好像是一個什麽金馬的,太重拿著也不方便,我迴去給你挑挑,保準給你拿個好戴的,也叫你日日戴著。”

    一輪明月不知什麽時候爬上了頭頂,寶兒也知道時間太晚了,他是不宜久留,轉身又來送他:“那好,明個見。”

    她一笑起來眉眼彎彎,整個人都像是軟軟糯糯的糖一樣,看著讓人心甜。

    沈江沅走到大門口才是迴眸:“明天見!”

    寶兒饑腸轆轆,他一走笑臉頓失。

    偏偏紫玉驚慌失措地從屋子裏跑出來,到了她的麵前,都快哭了:“小姐,二呆不見了,我以為它一直在籠子裏,剛才想起去喂它才發現籠子小門開著,它不知道跑那裏去了!”

    小二呆不見了?

    現在天早就黑了,林寶錚也有點急:“到處都找了嗎?床下也沒有?”

    紫玉點頭,急得都快哭了:“二呆傻乎的,出去都不知道迴來,這麽長時間了指不定蹦躂哪裏去了呢!”

    幾乎是下意識的,寶兒看向了東院:“那邊去問了沒有,顧蓮池在家的話,也可能在他那裏。”

    紫玉似乎沒有想到這種可能,頓時怔住了。

    寶兒拍拍她的肩膀,隻叫她快先迴去,自己則

    奔著東院來了。

    東院十分安靜,院子裏連個走動的人影都沒有,顧蓮池氣不順,冷漠得很,尤其是聽見李靜叫什麽哥哥,更是臉若冰霜。小姑娘天之驕女,也是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做忍讓,在他書房發了一頓脾氣,轉身走了。喜童站在門口,少女出來時候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不敢言語,忐忑地站了她的旁邊,迴頭一看房門沒有關好,剛要伸手去扶,結果李靜滿心怒氣迴頭一腳又是將房門踹了開來。

    她恨恨走了,隻留書房一片靜怡。

    然後整個郡王府就這麽安安靜靜到了晚上,少年不吃不喝一直過了許久,天快黑的時候,才讓喜童傳令下去,開小灶,做幾樣不常見的美味。

    隻要他能吃點東西,做什麽都行!

    喜童也跟著忙了好半晌,前前後後來迴送了幾次羹湯,可惜一直到天黑,自家主子也沒交擺飯,不知何意。

    夜色漸濃,西院裏似乎傳來了林寶錚的叫嚷聲,顧蓮池的目光終於在兔子身上收了迴來:“擺飯,快。”

    喜童隻當他餓了,立即吩咐了下去。

    按照顧蓮池的要求,晚上做了紅豆沙羹,桂花圓宵,荷葉粥和桂圓栗子餅,四樣甜味。飯菜就簡單了些,兩個小炒兩樣鹹菜,碗筷都上了桌,喜童伺候著少年,讓他洗手,可惜人就抱著那隻傻兔子,躺在搖椅上麵,半闔著眼動也不動。

    喜童彎腰來勸:“我的公子誒,一天了,好歹也吃兩口啊!”

    顧蓮池輕輕撫著小二呆的背脊,眼也不抬:“等會。”

    喜童也不知道他說的等會是什麽意思,然後沒有片刻功夫,他就聽見了快又急的腳步聲,林寶錚從窗口走過直敲著他窗。他趕緊過去給人開門,將寶兒迎進了門來。

    寶兒是來找兔子的:“看見我們二呆了嗎?”

    也不等喜童迴答,顧蓮池已經抱著兔子走了出來:“你的兔子,以後看住了。”

    寶兒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彎腰將小二呆抱了起來:“誒呀,二呆你怎麽又跑這邊來啦?”

    喜童低頭,強忍住笑意。

    顧蓮池洗了手,過來坐了桌邊:“聽說你今日又定親了?”

    林寶錚點了點頭,本來她也是腹中無食,餓得前心貼後背了,此時聞到米湯香味,更覺餓餓餓了:“嗯,定了。”

    少年微微偏著臉,對她招手:“恭喜。”

    他不說那些刺激人

    的話時候,多數時間還是很受看的,寶兒走了過來:“多謝啦!”

    顧蓮池並沒有拿自己的碗筷,隻抬眸看著她:“其實你昨個說的話也不無道理,隻不過我從小就一個人餓習慣了,真不知道多個妹妹是什麽樣,不然,你教教我?”

    他美目當中,眸光流轉。

    跳躍的燭火當中,能見他俊秀的臉上,淺淺的笑意,不笑則已,一笑傾城。

    林寶錚怔怔看著他,舌頭都打結了:“這怎怎麽教?當哥哥的,當然就是對妹妹各種好啦!”

    各種好?

    少年推了推自己的碗筷,示意她坐下給她:“像現在這樣?你吃飯了沒有?”

    秀色可餐,

    簡直是秀色可餐,

    寶兒的腳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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