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驚唿聲中,林十三將寶兒從水裏撈了出來。

    木筏旁邊的屍首又沉了下去,他無暇顧及,爬上了池邊,李朝寧等人聽到動靜也都趕了過來,李鳳棲嚇得肝膽俱裂,一瘸一拐地直跟在十三的身後蹦躂。

    朝寧到了跟前:“寶兒!沒事吧?”

    院子裏也有廂房,林十三腳步飛快:“好像受了點驚嚇,又入了水裏閉過氣去了。”

    孩子身上濕漉漉的,李朝寧遠遠地剛也沒瞧見水裏到底有什麽,隻急得到處亂翻,還是翠環跟進來幫找了幹手巾,先給寶兒擦了身上。

    林十三知道池中還有蹊蹺,也不動聲色,隻讓人先封了這院子,不許下人們到處胡亂走動,又命人去尋找信陵君示下。

    折騰了好半天,寶兒到底是燒起來了。

    她不哭也不鬧,中途醒了也隻是要水喝,喝了水迷迷糊糊繼續睡。李朝寧親自給她配了湯藥去熬,鳳棲悄悄對她說蓮花池中有屍首,將看見的那東西跟她學了,她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沒有說話,倒是這孩子發了一頓感慨,說宅院越深,屍骨越寒。

    讓朝寧哭笑不得。

    她原本是來接寶兒的,可寶兒一落水,根本起不來了。

    強行給孩子叫起來,喝下了湯藥,才覺安心一點。李朝寧就守在床邊,寶兒輕易不病,也從來膽子很大,不怕鬼神,今日被嚇了一跳,才讓她終於意識到,到底還是個孩子。她握住女兒的小手,隻覺愧疚。

    即使力氣再大,即使再傻大膽,也該小心守護。

    很快天就黑了,林十三始終沒有得到顧修的消息,忙著指使人去蓮花池中打撈屍首,翠環來迴給打了幾次熱水,又拿了新裙過來,朝寧給寶兒擦著身子降溫,換好衣裳時便已經戌時了。

    寶兒一直沒有發汗,她心神不寧,隻覺得眼皮也開始胡亂跳了起來。又過了片刻,就像是印證了她的不安一樣,顧修的小廝凳兒突然迴到了郡王府來尋她,隻說信陵君和常遠山已經到了聖前,宮裏來人接了,讓她帶著孩子過去。

    不知是福是禍,她又放心不下寶兒,隻得再三叮囑了翠環,讓她看護寶兒。李鳳棲乖巧地站在一邊,凳兒說的話,他當然聽見了,走到床邊站了一站,他也覺唏噓,既然鬧到了皇帝麵前了,恐怕是好不了了。

    他所期待的爹娘一家,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結果就和他猜的一樣,他抿著唇對著寶兒歎氣:“傻

    寶,非這個時候病了,要不然帶著你進宮了,是不是也露臉了?”

    李朝寧在外麵交代好了翠環,進來叫他:“鳳棲,我們走吧!”

    李鳳棲轉頭要走,餘光當中一眼瞥見寶兒的枕邊,放著摘下來的銀鎖和金匕首,他猶豫了下,迴手將自己的銀鎖拿了起來,低頭就給她重新戴了脖子上。

    寶兒渾然不覺,唿吸淺淺。

    鳳棲伸手摸了她的額頭,還滾燙得很:“對不起,可能是我搶了你的福氣,所以你才這樣,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這個銀鎖真的真的是我最後的東西了,等我以後有了更好的,通通都給你。”

    他定定看著她的小臉,到底還是轉身走了。

    天色已晚,李朝寧帶著鳳棲匆忙離開了郡王府,翠環打著哈欠就守在寶兒的床前。她年紀不大,從前伺候嬤嬤伺候慣了,也總是偷懶,迴頭瞧著寶兒唿唿一直在睡,就歪在了一邊的長椅上麵,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顧蓮池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丫鬟翠環倒在長椅上麵睡得很熟,寶兒一個人躺在床上,被子已經被她踹了一邊去,喜童推他到了床邊,主仆二人麵麵相覷,床上的小人兒渾身都是汗,臉色蒼白。

    喜童趕緊拉過被子給寶兒蓋上了:“翠環姐姐也太不上心了!”

    顧蓮池在旁抿唇:“給她叫起來。”

    他的目光就落在寶兒的臉上,自從聽見她落水開始,他的胸前就像似落了塊大石頭,壓得喘不上氣來,別說一個金匕首,就是個玩意兒,就是金山銀山他也沒得稀罕,其實他喜歡的都是那種草木之物,從來看不上沈江沅的東西。

    白日裏就像是著了魔一樣,看見寶兒歡歡喜喜的樣子,他就覺刺眼。

    看著她穿著新裙子高興,就想撕碎了那裙子,看見她拿著金匕首開心,就想搶過來,當時將這小匕首扔進蓮花池的時候,寶兒那驚愕的臉,憤怒的表情,其實他看著是很舒坦的,甚至還迴味了一會兒。

    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金匕首還在寶兒的枕邊,顧蓮池一眼瞥到,不由抿唇。

    她真是沒見過世麵,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怎麽就那樣看重,他想到這傻寶當時那樣惱怒,下意識扶住了雙腿,第一次這麽練習站著,現在隻覺疼痛,可即使是痛,心裏也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翠環被喜童叫起來,連忙過來見禮。

    顧蓮池伸手拿過金匕首,這就轉了一邊去,翠環自知看護不當,一個勁地說實在累了就閉了會眼睛,叫喜童好頓奚落。

    寶兒可是發了一身的汗,她也不敢耽誤,趕緊拿了手巾來擦。

    顧蓮池攤開掌心,小小的金匕首上,還鑲著一小塊黑晶石,他翻來覆去的看,燭光映著上麵,黑漆漆的,像是寶兒的眼。

    喜童蹲在了他的旁邊:“小主子,要我說呢,她掉池裏是被女鬼嚇的,跟咱們沒有關係,咱們看也看了,迴去吧。”

    顧蓮池握緊了金匕首:“嗯,迴吧。”

    喜童欣然點頭,這就推了他往出走,不到門口,顧蓮池忽然又擺手讓他停下,喜童頓足,這才聽見裏麵寶兒的叮嚀聲。

    翠環也是欣喜地叫嚷起來:“誒喲寶兒你可醒了!嚇死我們了!”

    寶兒任她給換上幹爽的小袍子,有氣無力地哼哼著:“翠環姐姐,我娘呢,我想迴家。”

    翠環已經給她換上了新褥,見她可算睜開眼睛了,真是高興:“夫人有事出去了,今天晚上你就跟我住,明天再迴。”

    寶兒左右看看:“十三叔呢?你叫他來。”

    翠環隻哄著她:“你找十三爺幹什麽啊,他現在也有事不在,一會迴來我叫他來看你,好不好?你先睡。”

    她起身要走,寶兒急忙拽住了她的袖子:“那個金匕首呢,十三叔明明找到了是吧?”

    翠環怔了一下,忙看了眼枕邊:“找到了……咦,剛才還在這,這會兒怎麽沒有了?難道我記錯了?算了還是找找看。”

    現在家裏也沒有個大人在,隻林十三在外麵,這會兒孩子醒過來了,她趕緊安撫了下,說出去給她找她的十三叔過來,忙地小跑了出去。

    說話間喜童推著顧蓮池已到了床邊,寶兒白著一張臉,突然坐了起來。

    她一把掀開被子,左右開始尋找。

    看給她急的,顧蓮池嗤笑一聲,對著她舉起了匕首來:“找什麽,你在找這個?”

    寶兒抬眸,當即展顏。可笑臉笑了一半又憋迴去了,她還記得他是怎麽耍戲她的,當即對著他伸出了手來:“嗯,把它還給我。”

    她的臉有點圓,小手倒是纖細。

    也不知道這麽雙小手,哪裏來的那麽大力氣,看她那緊張的樣,顧蓮池又起了壞心:“還給你?這是你的東西嗎?”

    寶兒怔了怔,

    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不是。”

    明明就是逗弄她而已,這聲斬釘截鐵的不是,卻是讓顧蓮池也愣住了,他隨即被她這副呆呆的模樣逗笑,即使別過了臉去,也忍不住笑意流露:“既然不是你的,怎麽跟我說還給你?”

    寶兒的臉這會又紅了起來,她手腳冰涼,頓時打了個冷戰:“阿嚏!”

    顧蓮池頓時迴眸。

    小姑娘渾身發冷,連連又打了幾個噴嚏。

    他看在眼裏,迴身叫了喜童:“眼瞎了嗎?還不給她捂上?”

    喜童趕緊上前,拽過被子給小寶兒圍上了:“翠環姐姐又幹什麽去了,真是的,我是小廝也不是奶媽子啊,這麽圍上行不行啊小主子快幫我看看。”

    他可是給孩子捂得嚴嚴實實了,是整個人都蓋上了。

    顧蓮池剛要開口,寶兒已經拽著被口,從中鑽了出來。她兩手抓著被子,小臉紅紅的,那散開的長發柔順地貼在腦後,狠狠又打了一個噴嚏,鼻涕就流出來了。

    喜童忙得又拿帕子給她擦鼻涕:“誒喲真變成小可憐了。”

    顧蓮池皺眉:“我看你當奶媽子也不錯。”

    說著,手裏的金匕首就朝著兩個人扔了過來,啪嗒落在了被褥上麵。他自己轉動轉椅,喜童見了連忙追上:“要迴了嗎?小主子?可翠環姐還沒迴來,她一個人行不行啊?”

    顧蓮池更加的惱怒:“那你就在這伺候她!”

    喜童也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隻得低聲下氣地哄著,兩個人到了門前,林十三卻是被翠環找迴來了,一進門正好撞見。

    林十三見了他們兩個,也是皺眉:“今天事情夠多的了,別跟著添亂,都什麽時候了,還推著你主子到處胡鬧!”

    喜童低了頭,偷著吐了吐舌頭也不以為意。

    男人的心思不在他們身上,匆匆走過身邊,就奔了寶兒去了。

    在門口都能聽見寶兒的聲音:“十三叔!”

    也能聽見林十三的聲音:“我可憐的小寶兒,十三叔都心疼死了,很難受嗎?”

    還真是親厚!

    顧蓮池冷哼一聲,按住了輪椅不叫喜童走。

    緊接著,寶兒又打了個噴嚏,在外隻聽她抖著音道:“明天一早,十三叔能不能帶我去沈家,就那個江沅哥哥的家找他,我好把這個匕首還給他,行嗎?”

    她尚還稚嫩的

    聲音當中,還帶著一絲沙啞,原來竟不是稀罕這東西……

    顧蓮池驀然迴頭,抿住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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