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過程不過一息,他卻已冷汗滿襟。刺痛和麻癢交替在他體內流竄,這是除去霍唯金焰以來第一個,會對返魂木產生威脅的力量。若方才他反應得慢,將狐仙的預言說出口,天雷會毫不猶豫地劈向他,摧毀返魂木。——這便是狐仙所言,天道的懲罰?竟嚴苛到稍稍向他人提起都不能。玃如對此倒是熟視無睹一般,氣定神閑道:“那些破事暫且不提。吾向來自私自利,談何心懷天下。”他漫不經心道,“你聽好了。曾有人求過我一件事。”穆清嘉立刻反應過來:“阿唯?今日未時,他找您就是為了求這件事?”“是在更久之前。”玃如沉聲道,“他讓我救一個人,也為此付出了代價。”“為我……付出了代價。”穆清嘉怔然道。玃如不置可否:“吾可沒有泄露秘密,是你自己猜出來的,與吾無關。”“原來是這樣。”穆清嘉喃喃道。複活可能並不如霍唯所言那般輕易,但為了達成這個夙願,他付出了某種代價。穆清嘉忽然想起自己在用附靈術時,短短一瞥看到的師弟。他的臉色過於蒼白。若說是與步琛鬥法時留下的暗傷,又怎麽會從九尾狐到比翼鳥期間,都沒有任何好轉?這代價……或許就與師弟的身體狀況有關。而霍唯也為此猶豫不決,對他的態度時冷時熱,時而克製地麵露冷漠,時而情緒衝破枷鎖,現出一絲曖昧的情愫。因為,師弟知道,這份情感或許不會長久。刹那間,莫大的恐懼淹沒了穆清嘉。他唿吸急促,腦如針紮,扶住了身旁的桂樹,才勉強站穩。——不,他還有機會。找到霍唯,獲知真相,然後一起尋找解決的方法。隻要他還在,一切就都還有希望。“謝謝您。”穆清嘉跪下,認真給玃如磕了三個頭,“我會把他帶迴來的。我們一起,平平安安地迴到皋塗山。”玃如緩緩轉過身去,用雪白的尾對著他。“晚輩還有一事相求。”穆清嘉懇請道,“仙盟大比在即,我怕師妹會吃虧。”“我知曉您不問世事,但她也是您從小看大的孩子。如果真發生什麽不測,請保護她,帶她走,不要讓她被發現。”“說什麽廢話,臨皋派掌門可不是等人營救的弱女子。”玃如嗤道,“再說了,你們在這之前迴來,自己解決,不就行了?”穆清嘉釋然一笑,道:“所言極是。若師妹問起我和阿唯,請轉告於她,我們會平安無事,如期歸來。”第59章 臥底掌燈時分,清湖河畔,顧霄居所。仙修坐在桌案邊,一手撐額沉思,一手摩挲著枕寒劍。木屋內點著一盞小燈,葳蕤火光將人影映照在窗紙上。柴門輕叩,他像是突然驚醒般,劍鋒劃過指尖,割出一道細痕。“是我。”穆清嘉在門外道,“眼睛有些痛,不知師侄這裏可有止疼的藥?”興許是無人在旁,顧霄聽到他的聲音後並未掩藏心思,眼中浮現出淺淺的掙紮之色。“請進。”他撤了結界。“打擾了。”穆清嘉微一抱拳,被引向一隻蒲團。房內陳設簡陋,草藥味卻極濃。人若是長久浸泡於其中,必然會沾染一身藥香。而這些草藥也並非為了此間主人,而是這山中近百名臨皋派弟子。這與顧霄本人冰冷的氣息相差懸殊,穆清嘉難以想象,這樣一個清冷之人,竟會有看病救人的嗜好。他這麽想,也這麽問了出來。顧霄抓藥草的手微頓,道:“家母氣虛體弱,晚輩不過是久病成醫。”“尊老愛幼你都占全了。”穆清嘉笑道,“劉家大夫人的女兒,現在如何?”“前月已送予門外仆婦撫養。”顧霄淡淡道,“她稍大之後,或許會成為師弟的第一個弟子。”穆清嘉狀似隨意道:“你怎麽不收?”見顧霄有一瞬間僵硬,他又帶著歉意道:“是我交淺言深。”顧霄輕輕搖頭,畫符研製好藥汁,走到穆清嘉身邊,等他睜眼。穆清嘉靜默片刻,忽而似笑非笑道:“怎麽,這藥比上次多了一分別的味道?”顧霄麵上一緊,行動自如道:“師伯多慮了。”“多的一味仙草——醉杜鵑?”穆清嘉說笑道,“聽聞此草能使修仙之人足足睡上三日三夜。怎麽,莫非用藥太疼,還需麻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