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音似有仙術加持,聽其音如聞仙樂般醉人心脾。“一把年紀還如此荒淫無道。”樂鹿嫌棄道,“哪日聽聞水榭閣主馬上風‘仙逝’了我都不會驚奇。”這個看起來妖嬈豔美的女修,便是浮玉水榭之主——師陵,掌控著三界最強悍的消息網,同時也是一名預知天機的命修。“我看你是羨慕罷,小孩子。”師陵吹著指甲揮退一眾侍從,“你要的水滴與其相對應的記事簿已經準備好了,還找我有什麽事?”她這種對待小孩的態度每每都會踩中樂鹿的雷區。他忍了又忍,道:“看來你是不想見你侄女了。”“詔兒?”師陵身形微頓,美目一斜看向他,“你把師詔撈迴來了?”“費了一番功夫。”樂鹿露出與他容貌不符合的沉穩,“不過好在並無大礙。”“哦。”師陵依舊吹指甲。談話難以為繼,樂鹿隻得提醒道:“……你沒有什麽要感謝我的?”“我早算過了,詔兒命裏終有一大劫,過了就一生順遂安康。”師陵狀似漠不關心道,“沒有你,也有其他貴人出手相救。”與命修交談就是如此困難,因為在她們眼中,所有的事都由天道安排妥當,命中注定,並沒有什麽意外之痛,亦無意外之喜。“我還耗費一顆九轉迴魂丹助她固本培元。”樂鹿再次暗示道。“我侄女國色天香,你禁不起誘惑,自願救她的。”師陵將散發撩到背後,一腳踩下榻來,無賴道:“送出去的東西,還能再漫天要價不成?”樂鹿氣得滿頭冒青煙,他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笑。兩人齊齊看向笑聲發出的位置,隻見軒轅鏡的偽裝消失,露出一名紫棠襦裙的女修來,正是步琛消失的師姐,師詔。一月不見,她與當初那個形容枯槁、受力言術所控的女修判若兩人,雖不如師陵嬌豔,卻稱得起一句“國色天香”。“我怎麽會為女人所惑?就這種姿色的女人,我見識的……”樂鹿本想說“我見識的多了”,然而轉頭一看師詔,肚子又癟了迴去,兩個腮幫子倒是氣鼓鼓的。師陵見侄女安然無恙,心下湧起了淡淡的喜意,有心情奚落樂鹿道:“見識的怎麽了?”師詔見樂鹿一副受氣包的樣子,忍不住順手摸了摸他的發頂。“姑姑,您別捉弄他了。”她道,“若非樂前輩將我藏入鏡中,悉心照料,侄女現在恐怕早已再次出‘意外’而死了。”“再次出意外?”師陵峨眉微蹙,“聽起來,上次你的失蹤另有隱情。詔兒貴為水榭閣主同族,又是鬆鶴尊者的徒弟,哪個膽大包天,竟謀劃到你身上?”她雖能測吉兇,卻無法預測到具體的細枝末節,因而也不知師詔劫難的緣由。樂鹿把亂發理服帖,在一邊涼涼道:“他還真有這個實力,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是誰?”師陵蹙眉道。“姑姑。”師詔突然沉聲道,“我們都信錯了人。”她閉了閉眼,“師傅、不,鬆鶴尊者,現在他恐怕一直在尋找我的蹤跡,一旦找到,便毀屍滅跡罷。”第60章 浮玉“你是說,步承弼想害你?”師陵見她不似作偽,心中微愕。她立刻想起,半月前姑媱城事發,步承弼親自趕到浮玉水榭與她會麵,後續一直詢問有關師詔的消息。她隻當是愛徒心切,卻未曾料到,步承弼找她是為了殺人滅口。“步承弼他,為何這麽做?”“師姑娘聰穎伶俐,在宣宗深得人心,又是宗主之徒,日後必定一唿百應,接管宗主之位。”樂鹿散漫道,“但步承弼要的是一個同族的聽話傀儡,而不是師姑娘這種不易掌控的異姓弟子,接管宣宗的宗主之位。”“僅僅是因為如此?”她百思不得其解,“詔兒到底是他的親徒弟,而且步承弼看起來並非背信棄義之輩。”“你看錯了他。”樂鹿恨聲道,“三百年前,他就是一個連師弟都不肯放過的歹毒小人。”師陵思索片刻,道:“我確實記得,步承弼剛入道時有個驚才絕豔的師弟。不過那孩子年紀太輕,出現的又太過短暫,現在修真界已沒幾個人記得。”“承蒙抬愛。”樂鹿負手挑眉。“你就是他的師弟?”師陵這次終於驚訝了,“的確,你命格是我見過的最為詭譎的修士,經曆兩次大劫卻仍續有一線生機。說實話,你現在全須全尾地站在我麵前,都是奇事一件。”“眼下第三道兇劫即將來臨,你若還能活過此劫,我敬你是個千年王八降世。”聽她言及樂鹿命數,師詔捏緊袖口,輕聲道:“就沒有辦法可以幫他麽?”師陵見她關切之情,心中憶起些舊事,歎道:“命之所以是命,正是因為難以違背。”若她能夠改命,如今又豈會自封於浮玉水榭,寄情於笙歌曼舞,與那幾張臉。“別信她這套鬼話,老生常談罷了。”樂鹿倒是渾不在意,“下一劫我心中有數。但死的不是我,而是步承弼那偽君子。”他從湖心亭的拱形櫃中找到編號,取出一枚早已備下的儲物玉佩,其中裝有浮玉水榭收集到的各種水滴素材。有了這些,一個月之內,他便能徹底完善軒轅鏡,將三百年前的那一幕展現於所有人麵前。從此以後,他不再需要躲躲藏藏地活著。陽光在玉佩中折射出耀眼的弧度,玉佩被他捏在手中,止不住地顫抖。樂鹿麵無表情,左手握在右腕上,穩住了手,也定了心。“路已經鋪好,隻待東窗事發。近期魔界將發生一件大事,兇吉不辨,但請閣主封鎖近一月中魔界的所有消息,以假消息暫且應付。”他垂眸道,“其餘的,你隻需兩不偏幫,看戲就好。”“故我所願。任是步承弼在仙界如何居功至偉,隻要他想害我師家之人,就該付出代價。”師陵邁起大長腿,“不過,請務必小心,前些日他離山前來找我卜卦,可是‘大吉’。”“我知道了。”樂鹿背對著二女,沉聲道,“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退縮——這是我苟活到現在的全部意義。”隨著話音落下,軒轅鏡發動,他的身影逐漸透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