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不會……”葉知秋連忙擺了擺手,“我不是那樣的人,哈,哈哈,何況這裏就我們兩個人,我怎麽亂啊……”想到這,葉知秋驀地心裏一陣安心,是啊,這詞可不好亂用的,從前聽到都是說那些浪蕩公子始亂終棄小姑娘的,自己清清白白,這裏更沒有什麽小姑娘,自然是不會發生的,隻是那酒,以後是萬萬喝不得了。“哦……”容羽語調綿長。葉知秋怎麽聽怎麽覺得這聲不似敷衍,而是話裏有話,正要再詢問兩句才驚覺對方身上穿的是那件灰藍鬥篷,這不就是自己想送卻沒能送出去的嗎?這樣疑惑又專注的目光自然是被容羽收在了眼底,他將鬥篷係好的衣結垂下的絲絛送到葉知秋手裏,說道:“你送的禮物,我很喜歡,醉了才給我披上,不算荒唐罷?”“我隻做了這些嗎?”葉知秋是半點記憶都沒有了,但如今禮物既是送出去了,管他是醉了還是醒著,這樣都很好。容羽:“你說你喜歡……”葉知秋:“啊?”容羽:“喜歡打架。”葉知秋眨了眨眼,道:“哦。”“你還喜歡……”容羽故意拉長了尾音,葉知秋方才平靜的雙眼立刻又睜大了些許,問道:“什麽?”容羽笑了笑,說道:“喜歡我。”“胡說。”葉知秋放開那絲絛側過身去,啜了口靈茶。“這個你怎麽就不信了?”容羽也不和他爭,隻玩笑似的說道。葉知秋轉著自己手中的茶杯,聲音低低的:“我才不會說這樣的話,醉了也不可能。”別說是開口說喜歡一個人,就是說自己喜歡打架也不可能,他從來不認為自己那叫打架,分明是比武,兩個有誌之士,比武切磋,那也是風雅的,半點不輸吟詩作賦,若說前麵添衣之事還能相信一二,那後麵所說的一定是一個字都做不得數。“是真的。”容羽目光真誠。“哦。”葉知秋迴答得那叫一個敷衍。“你還是有一點相信的罷?”“一點都沒有。 ”第45章 初到偃城“你知道逍遙門所在的偃城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嗎?”葉知秋自那日醉酒之後, 雖嘴上說著這也不信,那也不信,可與容羽相處起來, 較之從前更多了些親近, 談起自己前世走過的地界, 也不再模糊經曆, 而是很自然地解說道,“那裏很特別, 三麵環山,一天大部分的時候都曬不著太陽,這偃城中人是否為世家修士,一眼便知,你可知為什麽?”“因為和我一樣太陽曬少了, 頭發也白,皮膚也白嗎?”容羽眉目溫柔專注, 就是說起玩笑來也半點沒有該有的玩鬧神色。“我沒有與你玩笑。”葉知秋不去看也知道容羽的目光。“所以我聽得很認真啊。”容羽道。葉知秋展開自己那把折扇,手指在邊緣大致比劃著,說道:“逍遙無極,還記得易無憂的扇子嗎?逍遙門以千絲縛傀儡, 其門中修士皆修偃術, 就那日易無憂控製的那個,若非無靈識,隻觀其形,誰能看出不過就是木偶罷了, 而偃城中人, 誰是傀儡誰是活人,隻看那僵硬的表情便知。”見容羽一臉很是受教地點著頭, 葉知秋將手中折扇折疊展開了數次方才慢悠悠地又說道:“這些你大概都從薑師兄那裏聽過了,還真是越來越會裝作不知騙我了。”容羽道:“他說的和你說的,不一樣。”這不一樣自然不是指內容,葉知秋心知肚明,卻也沒接著話頭又將一段看似平常的對話延伸到某種堪稱曖昧的氛圍去,隻以扇骨抵著下巴,拇指轉著那顆隱靈鮫珠,說道:“你曾問我的那個別的世界,或許我記得的太多,也影響我太多,倒是辛苦你為我平複心境了,此去偃城,我若是又……”“有我在,不會的,”容羽笑了笑,見他神色放鬆了些,轉念一想又問道,“離開仙樂城之時,我見薑楚交給你了一件什麽東西,好像是一隻紙鶴,是做何用的?”“這個啊,”葉知秋取出一隻符紙折疊的紙鶴,說道,“師兄說是葉幽托他交給我的,我看過了,是用來傳話的,隻說問我是否安好,若是無礙,就不必傳迴了。”想到這事,葉知秋初時還有些一頭霧水,可一想起做這樣的事的是葉幽又覺得一切都說得過去了,在根本不知薑楚會不會與他見麵的情況下,居然還讓人傳東西,問安好也就罷了,卻說什麽收不到迴信就當是好消息,還不忘叮囑莫要隨意棄置了,若是損毀,葉幽就隻當他遭了難,那可是要走火入魔的。淨會胡言亂語,多少年了,還真半點沒長進。葉知秋正預備收起符紙鶴,容羽卻是眼疾手快地拿過去,瞧了瞧,忽地一陣風險些將這紙鶴吹飛了,葉知秋趕緊抓住收好,說道:“好險好險,這要是害人家走火入魔,我這可是造孽了。”“你視他為何人?”容羽收斂了笑意問道。“弟弟啊。”葉知秋答得理所當然。“他比你年長。”容羽道。“這世界我看誰都是弟弟,”葉知秋當真是心態自比老人家,瞧誰都是小朋友,就是容羽,每每在他麵前無理取鬧的時候,他也是以這種看似包容實則縱容的心境體諒了,可此刻這話一出,他立刻就覺出氣氛不對,潛意識裏的趨利避害使他幾乎不帶猶豫地說道,“你不一樣,你年紀大,你是哥哥。”別說他曲意逢迎了,這些天的相處若他還不明白這人說來就來的脾氣,一推人就不管不顧的勁頭,隻怕是他這本就不多結實的腦袋和骨頭,熬不到金丹就要碎了。這次合該是那些話讓容羽心裏痛快了,隻看不同以往飛行降落的狀態就知以後話還是得這麽說,葉知秋雙足穩穩踏在地麵的那一刻,真真是感慨了一把偶爾玩個刺|激飛天墜地撞大陣還成,人啊,到底還是活得穩當才好。二人到這偃城正好是趕了個正午,街上攤販也都是早早收了攤位,此刻當是都迴家用飯去了,隻偶然路過幾家小店之時,葉知秋方才饒有興致地指點幾句,例如那麵無表情賣著醋栗子的,別看手腳尚算靈活,實則是被那靠在竹椅之上搖著扇子的人控製的傀儡。講到這,他還不忘解釋一下這逍遙門雖出了易無憂這樣的敗類,但有一說一,偃術並非什麽邪魔歪道,與從前提及的那些魔物還是有本質上的不同的。兩人路經一家客棧之時,容羽還在認真地聽,就見葉知秋停了腳步,正抬頭看著那客棧招牌,容羽輕推了下葉知秋的背,將他帶向客棧大堂,說道:“吃飯罷。”“你不是……辟穀了嗎?”葉知秋本也隻是看看,雖說他還未能全然做到容羽的境界,隔兩日尚需服用一枚辟穀丹,但也遠不至於就會餓到要吃凡人的正餐,畢竟對於修行之人來說,這樣的食物除了解饞並無靈氣可言。容羽卻隻是笑了笑,招唿來了小二說道:“店家有什麽特色的好吃的,都上一份。”“不用這樣點東西的。”葉知秋小聲勸道。“客官若要都嚐一下,還得是坐到二樓雅間合適。”小二眼神精明,未等葉知秋再出聲,就倍顯恭敬地先一步上前領路。這樣的架勢,葉知秋前世來此可是連萬分之一都感受不到的,可耐不住這種看人下碟的熱情古往今來皆是有效,到了雅間安置好,容羽聽那小二如數家珍地報著自家菜名,也算是難得地不嫌聒噪,隻待他說完,方才又加了兩樣——醋栗子和蓮子湯。葉知秋見容羽興致高,也不好多說什麽,自己早先說的要勤儉持家,這人大抵是半句都沒往心裏去,記住的恐怕也隻剩鬆鼠和栗子了。不過這一餐飯也花不了許多,他們又是從那易無憂處賺了不少,這樣一想,忽然心裏又舒坦了,在仇人的地盤吃著對方的錢財買的飯,還真沒什麽好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