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有一事不明。剛師叔說牧之多次傷人,不知這多次指的是哪幾次?”何羨問。


    樂山緊皺眉頭,濃濃的不悅已經寫滿了整張臉。


    “何師侄,沈牧之多次傷人之事,眾所周知,你這明知故問的,是要做什麽?再說了,掌門做何懲罰,有必要跟你一個弟子解釋得這麽清楚嗎?你師父多年不在,你連這最起碼的尊卑都忘了嗎?”沈奇峰看出了樂山的尷尬,搶先訓斥起了何羨。


    何羨聞言,也不急躁,隻是微微轉身,朝著沈奇峰也躬身施了一禮,而後說道:“牧之本是我要代師收徒的師弟,現如今雖是在趙師叔門下,但當初說好,隻是暫時。等我師父迴來,自是還要重新拜入我師父門下。既如此,那牧之現在也算是我師父的半個弟子。我師父現在不在門中,那麽弟子代師父問一問,也是情理之中,更是應當之事。沈長老以為如何?”


    何羨這話有理有據,沈奇峰被噎了一嘴,尷尬不已。


    接著,不等他反應過來,何羨又說道:“至於這多次傷人一事,雖是眾所周知,可據弟子所知,除了眼下這梁春一事外,其餘岐安和方婷一事,似乎都不是牧之的責任。不知掌門師叔這多次二字又是從何而來呢?”


    “岐安的死,怎麽就不是沈牧之的責任了!當時他出手,可是眾目睽睽之下。”沈奇峰怒道。


    何羨看著沈奇峰,淡定一笑,反駁道:“據弟子所知,當時岐安出手,也是眾目睽睽之下。而且,還是岐安先出手背後偷襲的。沈長老,弟子所說可有誤?”


    不遠處圍觀的弟子,不少都不清楚當時的情況,隻知道岐安的死和沈牧之有關。眼下聽到這話,紛紛神色各異,交頭接耳起來。


    這些人基本都是正陽峰弟子,雖然平日裏都不怎麽喜歡沈牧之,可誰也不希望自己峰上真的出一個殺人兇手。此刻聽到岐安之事,竟是岐安先出手而且是背後偷襲,自然立馬就下意識地維護起沈牧之來了。


    沈奇峰聽著那些嗡嗡細語之聲,臉色不由難看至極。盯著何羨的目光裏,也多了幾分憎恨之色。


    “行了!”樂山終於沒了耐心,盯著何羨,哼了一聲,道:“不論岐安之事到底是怎麽迴事,就沈牧之勾結妖族一事,已是死罪。如今免了他的死罪,也答應了留那妖女一條性命,已經是寬大處理。你們若再多言,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麵了!”


    “師兄何時留過情麵了?”趙正光忽然接過了話。


    樂山恍若未聞,卻突然抬頭盯向不遠處那些正在竊竊私語的正陽峰弟子。


    “閉嘴!”怒吼之聲,如雷炸響,震動山嶽。


    那些弟子一個個臉色瞬間蒼白,驚恐無比。有幾個境界差點的,甚至腳下一軟,差點當場跪下。


    趙正光緊緊擰著眉頭,給站在一旁的白宇使了個眼神。


    白宇會意,立即退後,招唿著那些弟子速速離開了這裏。


    樂山看著那些身影逐漸遠去,眼中滿是暴躁之意。良久,這些暴躁之意才終於漸漸平息下來,而後他轉身看向趙正光。


    二人目光相觸,火花四濺。


    片刻後,樂山深吸了口氣,先開口道:“妖女讓我帶走,沈牧之逐出大劍門,永世不得再踏入一步。這是我最後的讓步。”


    趙正光抿著嘴,沉默著不說話。


    他清楚,如今事情到了這一地步,樂山能退這一步,已經是很難得了。再逼下去,就隻有魚死網破的結局了。


    可他同樣清楚,這條件他答應了也是沒用,因為沈牧之根本不會答應。他不會把蘇華交給樂山的。


    果不其然,沈牧之已經滿麵焦急地在旁插進話來:“我留下,讓蘇姑娘離開。你們若是不放心,可以送她去蚨山。”


    可,樂山連個眼神都沒給他,隻是盯著趙正光。


    趙正光迴頭看了一眼沈牧之。


    這一眼,讓沈牧之整個心都揪了起來,他擔心趙正光會答應樂山。


    就在此時,一旁的蘇華突然開口:“我同意。”清冷的聲音,如一道風一般吹進了沈牧之的耳朵裏,可明明如今是夏日,沈牧之卻感覺如墜冰窖。


    “不行!”他猛地大喊起來:“我不同意!”


    “我也同意。”趙正光閉上了眼,不再看沈牧之臉上流露出來的絕望。


    “我不同意!我說了,我不同意!”沈牧之怒吼著,想要衝上前去,可一大團花瓣突然憑空出現,將他團團圍住。


    沈牧之被困原地,動彈不得。


    他隻能眼睜睜地透過花瓣縫隙,看著蘇華邁步朝著樂山走去。


    “不要!我不同意啊——”沈牧之絕望無助地怒吼著,淚水湧出眼眶,模糊了視線。


    玄誠看看沈牧之,再看看蘇華,他是陪著沈牧之一路這麽走過來的,曾親眼看著沈牧之如何從失去青果的巨大痛楚中熬過來的他,更清楚此刻沈牧之是什麽感受。稍一遲疑後,他突然伸手攥住了蘇華的胳膊。


    “玄誠!”何羨瞧見這一幕,皺眉輕喝了一聲。


    玄誠看向何羨,沉聲道:“當初他就差點沒熬過來,現在再來一次,你覺得他還能撐得住?”


    何羨也想起了當時青果一事,神情頓時凝重起來。


    “我求你們,放過她……”沈牧之的怒吼聲已經變成了哀求,那團團花瓣之中,他已經跪倒在地,腦袋重重磕在地麵上,顫抖的聲音,滿是絕望。


    “放過她……她沒錯,錯的是我……放過她……”此刻的沈牧之,情緒已然崩潰,雙眸之中,滿是血色。突然,玉劍出現手中,他一把抓住後,抬手就往胸口紮去!


    “不要!”


    “牧之不要——”“不可——”


    ……


    幾聲驚吼同時響起,玄誠與蘇華同時撲向了沈牧之,趙正光和何羨也衝了過來。


    玄誠與蘇華就在旁邊,本該能攔得下,可就在二人靠近之時,沈牧之腰間玉佩突然散出白光,將二人齊齊攔下。


    就在這一瞬間,二人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柄玉劍插入了沈牧之心口。


    沈牧之仰頭看向蘇華,她那雙好看至極的眼睛裏,滿是驚慌和痛楚。


    他扯了扯嘴角,無聲地說了一句:“快逃,姐姐!”


    讀懂了他口型的蘇華,宛若重拳擊中胸口,錐心之痛讓人癲狂。


    之前她逗他說讓他喊姐姐,可他一直沒喊過。


    這是他第一次,隻是卻是這樣一個誰都不想看到的局麵。


    她站在那裏,渾身僵硬。忽而,一滴眼淚滑出眼眶,順著臉頰,消失在麵紗之下。


    “你這傻子……”喃喃的聲音裏,滿是複雜無比的情緒。


    一旁玄誠此時已經顧不得蘇華,看著沈牧之身上那層白光散去後,立馬蹲下身,扶住他,一手飛快在他胸口幾個要穴之上點了幾下。


    可沈牧之那一劍,正中心口。他就算點穴止住血,亦是無用,不過是拖延一點時間罷了。


    玄誠難過地閉上眼,不忍多看。


    “牧之——”趙正光靠近了過來,驚惶的聲音裏,充滿了自責。何羨緊隨其後,眉頭緊皺,臉色微白。


    他們想到過沈牧之會不同意,但沒想到他會如此激烈。


    隻有玄誠大概猜到了。


    “走!”沈牧之此時的眼睛裏,隻有蘇華。他盯著她,再次固執喊道。這一迴,是說出聲的。嘶啞的聲音裏,是竭盡全力地渴望。


    蘇華緩過神後,忽然抬手摘下麵紗,而後朝著沈牧之莞爾一笑。


    猶如春花綻放,萬物失色。


    “要走,也是一起走,小傻子!”話落,蘇華身上忽有瑩瑩微光散出,一股淡雅花香隨之飄散而開。


    “帶他走!”一聲清喝響起,蘇華瞬間消失原地。玄誠會意,抱起沈牧之就禦劍而起,往外飛去。


    “休走!”沈奇峰怒喝一聲,連忙禦劍跟上。


    “何羨!”趙正光朝著何羨喊了一聲後,身影一晃,便出現在了樂山跟前,一掌拍出時,一道纖影浮現樂山身後,同樣也是一掌。


    而何羨則在此時禦劍而起,直接追上了沈奇峰,長袖掠過,無數劍氣盡數而出,朝著沈奇峰洶湧而去。


    “混賬!”怒吼之中,沈奇峰吃虧不小,倒卷著摔迴了地麵。


    轟然聲響中,一圈透明波紋突然炸開,往四周擴散而去。周圍山林瑟瑟,無數飛鳥驚叫而出,瘋狂逃離。


    大小靈劍閣上,淡淡金光浮現,叮當之聲不斷響起,清脆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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