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生歎了口氣,彎腰捶著發酸的腿,小聲嘀咕:“不過,言公子有句話說得很對……我如今的確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拎,連女人都不如。”“不是。”穆如歸突然硬邦邦地反駁。他詫異抬頭:“嗯?”隻見穆如歸專注地注視著自己,漆黑的瞳孔宛若汪洋,暗潮湧動。“你這樣……很好。”穆如歸認真說,“很好。”夏朝生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揶揄:“九叔是說,我以前不好?”“不……”穆如歸立時急了。他揉完腿,見九叔雙唇緊抿,眉頭緊蹙,連眼角猙獰的傷疤都跟著皺起來,忍不住勾起唇角:“說笑而已,九叔別當真。”穆如歸如釋重負,再次將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輕聲道:“我扶你迴去。”夏朝生扭傷了腳踝,雖說已經上了好些天的藥,但還是不能多走路。他笑眯眯地握住九叔的手,依偎過去:“好。”看見夏朝生被九王爺送迴帷帳,秋蟬的反應比任何人都大。她不似夏花,已經知道他心甘情願嫁入王府,還當他心心念念都是太子,現下揉著眼睛,忍了又忍,才沒有當眾叫出聲來。秋蟬目送夏朝生進了帷帳,立刻拉住夏花:“這是……怎麽迴事?”“小侯爺的決定,你心裏有數就好。”夏花搖頭,“主子的婚事,不是我們這些奴婢能插手的。”言下之意,夏朝生是打定主意接受賜婚了。秋蟬愣了好一會兒,喃喃自語:“也好,隻要小侯爺不以命抗旨,嫁進東宮和嫁進王府,又有什麽區別呢?”同一時間,言裕風被宮人攙扶著,鑽進了穆如歸的帷帳。“太子殿下!”他腿上有傷,跪不下去,幹脆直接來了個五體投地,痛唿,“太子殿下,為我做主啊!”穆如期將懷裏的美人推開,好笑地打量言裕風:“怎麽了這是,誰敢惹金吾衛統領的親弟弟?”“太子殿下,是那……是那鎮國侯府的夏朝生!”言裕風知道太子私下裏隻當夏朝生為玩物,想也不想,添油加醋地將自己被箭射中的事說了一遍。言裕風一邊抱怨,一邊沾沾自喜。以前,他不管犯了什麽錯事,都往夏朝生身上推。太子殿下也不會追究,甚至會當著一眾親信的麵,逼問夏朝生:“你可知罪?”夏朝生每每在眾目睽睽之下,跪在太子殿下麵前,腰杆筆直,倔強地沉默。太子習慣於此,擺手:“領罰去吧。”夏朝生便會消失三四天,然後再次出現在太學裏,又追隨在穆如期身邊,仿佛一切不愉快都不曾發生過一般。言裕風篤定,今日也會如此。太子殿下聽了他的話,必定傳夏朝生入帷帳,為他找迴顏麵。夏朝生算個東西?要不是和那人長得有幾分相像……“你說朝生對你射箭?”言裕風的幻想被穆如期的笑聲打破,“裕風,你真是越活越迴去了……他重病在身,走路都喘,哪裏兒能拉動弓箭?”言裕風漲紅了臉,為自己辯解:“可他是鎮國侯府的小侯爺,從小習武……”“你在孤麵前,還撒謊嗎?”穆如期忽地一掌拍向長案,眼裏精光畢露,“若他真的向你射箭,怎麽會沒有人向陛下稟報??”“鬧到陛下麵前又如何?”言裕風不服氣地嚷嚷。穆如期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忽而一笑:“也罷,你就去父皇麵前把對我說過的話再說一遍,看父皇是忌憚鎮國侯夏榮山,還是忌憚你那從未離開過上京的金吾衛統領兄長。”言裕風渾身一涼:“殿下……”“想明白了?”穆如期重新摟迴嬌滴滴的美人,低頭親了一口,“想明白了就別在夏朝生麵前找不痛快。”“……孤一定要得到鎮國侯府的支持,所以夏朝生必須嫁入東宮。”言裕風在宮人的攙扶下,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可是陛下聖旨已下,他不日就要嫁入王府,成為九王爺的王妃了。”“孤嫌你糊塗,你還真不動腦子了。”穆如期伸手指著自己的帷帳,“他住在孤和九皇叔之間……是孤的意思。”“……有孤在側,夏朝生必定看九皇叔礙眼,等到了他們大婚那日,孤隨便派去一頂花轎,他定會感激涕零地爬上去。”言裕風哪裏不明白太子話裏的意思?眼裏冒出精光,一瘸一拐地湊到穆如期身邊,大肆拍馬屁:“太子殿下好計謀,不僅將夏朝生玩弄於股掌之中,還能狠狠地駁九王爺的麵子。”穆如期不以為然地輕嗤一聲,讓言裕風退下了。一直默不作聲的太監這才開口:“太子殿下,要不要查查言公子的腿是誰傷的?”“有什麽好查的?”“這……”“夏朝生是鎮國侯府的小侯爺,身邊有幾個會射箭的仆從,實屬正常。再說,你跟了我這麽些年,難道不知道夏朝生的脾氣嗎?”太監沉默片刻,捂著嘴怪笑起來:“也是,小侯爺隻有在殿下麵前,好說話些。”這話說到了穆如期的心坎兒上。“誰叫他非我不嫁呢?”大梁的太子得意洋洋地逗弄著懷裏的美人,“等著吧,到了大婚當日,我要讓穆如歸顏麵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