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麵漾出層層漣漪,水中嬉戲的野鴨擺動著翅膀,似乎受到了什麽驚嚇,遁水而飛。


    久久不能平靜。


    沈周懿唇瓣翁動,喉嚨好似被一把火鉗燙傷,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望著眼前的男人,他的臉在她的眼中逐漸模糊起來,隱隱約約被拉迴了小時候,她一個人呆在那偌大的別墅裏,孤零零地望著窗外,從小的玩伴隻有成堆的玩偶,以及過來照拂她的小舅,母親成日不歸家,酗酒,父親幾個月見不著一次,她甚至都要忘記自己還有個父親的事實。


    一年可能隻見兩次。


    每次都是匆匆一麵。


    父女倆幾乎沒有什麽交流。


    她那時太小了,小到許多的事情和人都記不清楚。


    隻是憑借著微薄的一點記憶,父親總是遠遠的看她一眼,從不親近,從小到大更沒有抱過她一次,每次歸家,必定會與母親大吵一架,夫妻二人好像有天大的矛盾,永生永世無法化解一般。


    以至於。


    她對薑遇孑的記憶稀缺到近乎是空白。


    曾經的種種,卻在此刻變得真實起來。


    被塵封在記憶深處的那張臉,與眼前的人漸漸重合。


    一如那時,那麽清風霽月。


    卻物是人非。


    沈周懿旋即轉身。


    背對著身後的人,她在努力的壓下自己洶湧的情緒。


    幾近淹沒了她。


    徐嶸一……


    就是……薑遇孑。


    這個現實擺在眼前時,她隻覺好像渾身被劈開,根本無法接受。


    “嶸一是我的字,那個年代書香門第愛用字,徐是我母親那邊的姓氏,當年從邕城迴來時,就改了名與姓氏。”


    從此隱姓埋名的生活。


    畢竟邕城的事情不小,再加上他被困在那邊多年,早就耗幹了他的所有。


    沈周懿眼眸逐漸泛紅,心中窩著一團火,她猛地轉身看著薑遇孑:“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誰是嗎?”


    他緩緩點頭:“知道。”


    沈周懿笑了,有些諷刺:“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隻是你不想見我,對嗎?”


    她多麽聰明,怎麽會想不清楚這件事。


    看薑遇孑的態度,他什麽都知道,可隻是看著。


    縱然她早有心理準備,在此時此刻,也忍不住亂了分寸。


    “你不想認我,很顯然的事實。”


    從小她就清楚的,父親根本不愛母親,也不愛她。


    有這樣一個結果,並不意外。


    “那你現在與我相認的理由是什麽?”她冷靜的極快,雙手成拳,遮掩住了細微的顫抖。


    薑遇孑說:“不要再與莊懷雋見麵了,你玩不過他的。”


    他現在時日無多,前半生的恩怨,已經無從追溯,沈周懿是他唯一的孩子,縱然他曾經無數次告訴自己,她就是罪惡本身,他不應該對這樣的孩子有什麽感情,可血脈與親情,哪裏是輕易能夠控製的。


    沈周懿抑製不住自己本身的惡意,嘲諷道:“現在的關心,你不覺得很假嗎?”


    以前她會想著,父親當時一定是身不由己才那麽冷漠,是因為家族變故讓他不那麽親和。


    所以,在她想要籌謀一切的時候,甚至將裴禹城算進去,就是為了爭一口氣。


    現在看來。


    她這個女兒在薑遇孑眼裏。


    一直什麽都不是。


    “我的事,薑先生無權插手。”沈周懿平息下來,麵色冰冷:“既然說開了,你徐大院士的清譽,我不會髒了你,我隻問一件事。”


    “我媽當年的屍體,究竟去了何處。”


    “她的死……與你有沒有關係?”


    這兩件事才是促使她一直堅持不懈尋找的源頭。


    要是真的期待什麽所謂的親情……


    那她真是太拎不清了。


    薑遇孑複雜地看著她:“屍體,我不知道。”


    “不是我做的。”說著,他垂眼:“我不愛她,何必做那樣的事情。”


    沈周懿僵持許久沒作聲。


    她心理清楚自己現在不應該遷怒什麽。


    剛剛薑遇孑說的故事來看,母親當年是做了錯事的。


    兩人之間的愛恨糾纏也不是她一個小輩能夠評頭論足的。


    薑遇孑站起來,“我與你說明,是因為我時日無多,最多這兩個月,臨死之前,你有權知道真相。”


    更重要的是。


    他不想讓沈周懿因為自己蹤跡和消息的事情被莊懷雋牽著走。


    他清楚。


    莊懷雋一定利用了這一點。


    既然如此,不妨由他自己來說明。


    莊懷雋是什麽人他無比的清楚,這孩子從小就非善類,心中又有仇怨,難免行事極端。


    他、


    終究放心不下沈周懿。


    就算他死後。


    整個徐家也依舊是沈周懿的倚仗。


    沒了邕城沈家。


    她也仍舊是京城尊貴的大小姐。


    這是他唯一能給她的。


    沈周懿的心情糟糕至極,她甚至不想聽薑遇孑的話,現在更讓她焦灼並且兵荒馬亂的,其實是另外一件事。


    不管薑遇孑是什麽反應。


    沈周懿轉身就走。


    走在堅硬的青石板路上,腳下好像踩著的是一根根尖銳入骨的寒針,每一步都是鮮血淋漓的。


    薑遇孑是猜到了莊懷雋在挾製她什麽。


    她現在不想去了解二人之間又是什麽關係。


    她滿腦子,隻有裴謹行的事情。


    莊懷雋提出的要求,就是殺了薑遇孑,才能給她c03藥劑。


    這樣裴謹行才能活。


    可現如今。


    要殺的人,


    竟是她的父親。


    這個結果她不能接受。


    就算薑遇孑再如何,就算她內心對他有什麽怨言。


    可終究是這樣一層關係,那樣一個抉擇,讓她如何去決定。


    究竟是父親死,還是裴謹行死——


    要她選擇其一。


    既然薑遇孑認識莊懷雋,那麽莊懷雋一定也清楚她和薑遇孑的關係。


    如此一來。


    莊懷雋是在故意設套,他在故意逼她。


    走了很久。


    沈周懿才深深地喘息起來,五髒六腑都好像被擰緊,額頭硬生生浸出一層冷汗。


    唿吸雜亂無章,窒息又致命。


    許久不犯的病,有冒出了頭。


    她蹲在路邊,冷著臉想要強壓。


    藥也沒有帶,她想要掏手機。


    眼前被一道陰影遮住。


    她抬起頭。


    烈日炎炎下,他打著一把黑傘,舉在她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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