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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 有著驚人力量,獨自一人就將芬巴巴斬殺的外鄉人。


    寒暄客套或者再隨意一些的交流, 這些統統沒有,他一上來就向恩奇都求婚,絲毫不顧及當事人的感受——


    哦不, 恩奇都本人其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就隻是有一點點奇怪而已。


    “無法同意你的要求。”就算麵孔再怎麽美麗動人,在沒有情緒波動的前提下說出如此直接的話, 也頓時顯得有些冷冰冰了:“我隻是武器, 不具備接受‘求婚’的功能。”


    男人:“啥?”


    “而且。你關注的是我的外貌嗎。”恩奇都說:“就本質而言,我沒有性別,形態可以隨意切換,美與醜都沒有明確的定義。”


    男人:“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就是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很美,我喜歡啊。”


    他們倆的談話, 完全是很有默契地把先還在怒喝的吉爾伽美什忽略了。


    吉爾伽美什:“……”


    從沒被冷落過的王很生氣。


    王決定強勢地打斷他們,並且憤怒地懲戒這個先前明明還有點欣賞的雜種。


    然而——


    吉爾伽美什的嘴角剛動,恩奇都毫無起伏的嗓音就再度響起了:


    “你如今所看到的也不是我最初的形態, 而是我借用的一名值得尊敬的女性的外貌。”


    語言攻擊,第一次, 程度還比較淺。


    男人:“啊?”


    恩奇都:“她是一名神妓, 你可以去向她求婚, 雖然她也一定不會答應你。”


    語言攻擊, 第二次, 程度陡然加深。


    男人:“……呃!等等,我的心髒為什麽突然間有些刺痛!”


    如果不是雙臂還在軟綿綿地耷拉著,他很有可能會抬手按按胸口,給自己壓壓驚。


    可真正的、最沉重的打擊還不止如此。


    男人的意誌力十分頑強,而且,對於自己決定的事情更是很難再動搖。他還不打算死心:“你最開始長什麽樣啊?”


    恩奇都:“……”


    “美麗的人”抬起了一隻手,纖細而白皙的手指,正指向芬巴巴的屍體所在的地方。


    “跟這個很像。”


    男人:“……”


    緩慢地扭頭,他轉過去,忽略掉滿地血跡的淒涼之景,全身長毛,連麵部也不例外的魔獸芬巴巴就倒在那裏,神似一個大型的毛團野人。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王就知道會是這樣有趣的結果!”


    這堪比噪音的笑聲來源正是之前被忽略又被插了話的吉爾伽美什王。


    現在他又不生氣了,顯然被這非常戲劇性的一幕愉悅了身心。


    之前怎麽沒發現呢?王唯一認可的摯友恩奇都啊,噎起人來竟是這麽幹脆利落,還特別精準。


    三連打擊重重疊加,毫無疑問給順應心意向自己看上的美人求婚的男人造成了頗為沉重的心理陰影。


    不過,身體搖晃,也就晃悠了那麽一下。


    恩奇都的麵上又浮現出了之前就有過的淡淡驚訝,就連吉爾伽美什,也在異樣出現之時轉眼看了過來。


    原來,男人重新站穩,再抬起頭時,目光竟然無比銳利,仿若有金色的火焰在其中燃燒。


    “開什麽玩笑!”


    他大吼。


    “小子,你笑得這麽大聲是想要吵死人嗎!聽好了,老子才不是隻看外表的膚淺的人,區區這種程度,我——”


    吉爾伽美什眉頭一凝,眼神開始變了:“你叫本王什麽,小子?!”


    而恩奇都,臉上的一絲驚訝,就在這一刻開始增加,最終形成了足以用眼睛看清的驚詫。


    隻因為男人接著無視了吉爾伽美什,目光悄然暗了下來,聲音卻格外柔和。


    “我現在不能給你送上花,也暫時不能向你證明,我是一個很有擔當、也能對你很好的男人。”他說,並且說著說著,眼裏的光也在黯淡。


    “糟糕,我得先睡一會兒。”


    這其實是在吉爾伽美什兩人最開始看到這個男人時,就已經發現的事實。


    為了斬殺強大的魔獸,男人付出的可不僅僅是兩手折斷的代價。在鬥篷之下,還有數不勝數的細傷,血在他們說話之時滲透出來,在雪白布料的表麵綻開了朵朵駭人的血色的花。


    可必須申明的是——失血過多造成的負麵效果隻是讓他眼裏的光稍顯黯淡,並沒有讓他顯得有半分的脆弱。


    從始至終,這個男人給他們的感覺就是:就算是在瀕死邊緣,這家夥,也還是那麽地……


    囂張得,讓人手癢啊!


    男人問:“你叫什麽名字?等我醒來,一定會來找你。”


    恩奇都迴答了。


    “好,我記住了。”男人又對他笑,這一次的笑容比較淺,畢竟就快抵達沉眠的邊緣。


    “你也要記住,我叫埃迪。”


    直到這一刻,他才當著兩人的麵——格外從容地倒下了。


    為什麽說他從容呢?


    明明是暈倒,還是倒在亂糟糟的黑灰和泥土之中,可這個家夥仍舊絲毫不顯得狼狽。


    眼簾一合,臉色發白,卻又不是慘白。他的嘴角還是翹起的,好一副安然入睡的沉靜模樣。


    再這麽一看……


    這個男人在不說話、仿若熟睡的時候,銀發散落,搭配上俊美得甚至也有些模糊性別的五官,倒是顯得無比聖潔。


    就連最是眼高於頂的王看到,也不得不承認,這家夥雖然不比恩奇都,但也能稱得上“美”。


    注意前提,“在他不說話的時候”。


    隻要這人一睜眼,那股張揚的氣勢頓時就占據了上風,一下子就顯得很是不討喜了。


    “吉爾,他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啊。”恩奇都看著倒下去的埃迪,突然這麽感歎了一句。


    吉爾伽美什覺得恩奇都的這個感慨很奇怪,雖然他心裏也是這麽想的。


    “哼!如此冒犯本王的摯友,就等同於冒犯本王。沒有在第一時間殺死他,就已經很不錯了。”


    話雖這麽說,可明顯可以看出,吉爾伽美什並沒有殺掉這個叫做埃迪的怪人的意思。


    “不過,作為能夠獨身戰勝芬巴巴的勇者,即使是本王,也不得不心生敬意。”到了最後,王雙手環胸,垂眸注視著男人身下滲出的血跡越來越多,終是輕輕挑了挑眉。


    “帶他迴烏魯克!召集醫師治愈他,為他準備最好的食物,最趁手的武器。”


    “哦……”


    這個時候,恩奇都早已經俯下身,把男人拉起來——在半途中,他稍稍猶豫了一下,變成把男人抱起。


    “吉爾。”


    “哼?”


    “你好像很喜歡這個人類啊。”恩奇都說。


    “他很奇怪,也很有趣。所以,我的感覺也和你差不多。”


    不要誤會了,恩奇都的意思是,他喜歡自我意識強烈的人類,而埃迪恰好就是這種類型。


    可吉爾伽美什那邊,卻是一點猶豫都沒有地否認了:“本王對這家夥既不喜歡也不厭惡,給他好的待遇,原因隻有一個。”


    芬巴巴在王與摯友抵達之前就被消滅了。


    王在震驚的同時,還心生出了十分鮮明的不服氣。


    他要讓埃迪活蹦亂跳,恢複到最佳的狀態,然後,再跟他打一場。


    “哦,還要再算上調戲恩奇都的仇——待遇還得降下一等,迴去之後,就把他丟進最破爛的牢房裏去!”


    *****


    埃迪覺得自己很倒黴。


    在此之前,就算是湊湊合合待了幾年的“本世界”突然毀滅,連帶著他的未婚妻一起沒了,他都沒覺得自己的運氣竟然會這麽糟糕。


    好吧,老家毀了,沒關係,他光明正大地來到了異世界,準備在這裏四處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心儀的,最美麗的妻子。


    埃迪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誰,長什麽樣子。他沒見過,隻知道,有這麽一個人。


    全世界最強的人,注定要和全世界最美的人在一起——這是自誕生之初就刻在埃迪靈魂深處的印記。


    他可以覺得老家毀滅無所謂,但就是對妻子沒了耿耿於懷。


    於是,便慢慢尋找吧。懷著這樣的想法,埃迪來到了第一個異世界,落足之地就是一片杉樹林。


    嗯,杉樹林……


    剛一過來,連口氣都沒來得及喘,他就遇到了一個主動攻擊自己還不死不罷休的怪物。雖然覺得莫名其妙,埃迪本質是毫無畏懼的,敢來敢揍,流點血受點傷壓根不算什麽。


    戰鬥,多暢快啊,在“老家”的時候,埃迪斬得最多的就是老家特產的魔龍。在這裏一來就遇上的怪物實力遠超魔龍數十倍,讓埃迪驚訝的同時,還激起了他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狂熱之心。


    這麽一激動,就不小心地玩得過了頭。


    而且,在他玩過頭把自己折騰得頗為狼狽的時候——他迴頭一看。


    猝不及防,真的是猝不及防。


    讓他一眼心儀的“美人”,就這樣突然地出現了。


    埃迪稍微有那麽一點點後悔。


    “就是因為我沒有展現出最完美的狀態,美……嗯,恩奇都才會拒絕我吧。對吧,對吧,絕對是這樣才會無情地拒絕我吧。”


    他對自己可是超級——超級有信心的。


    接下來所需要做的就是睡覺,養傷,恢複最佳狀態了。


    嗯……


    ……


    大概過了很久之後,他終於醒來了。


    跟預期的大有不同。


    埃迪還是躺著,麵無表情地伸手,把一根黑得幾乎看不出原型、還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氣味的茅草根抓到了自己眼前,仔仔細細地看了看。


    “……”


    “誰啊,這麽心胸狹窄。”


    此話一出,埃迪喝進嘴裏的酒頓時就噴了出來,氣勢驚人。


    也許打一開始他就不該喝這口酒。


    用很尷尬的話來說,現在的他根本就不用吃東西,因為消化的器官都沒了,食物咽下去,也隻會帶來一陣火燒般的劇痛。


    可他今天心情不好,又實在是心癢,才想著就算喝了等於白喝也要解解饞——


    問出這句話的人是一個小姑娘。


    大致六七歲,深褐色的頭發深褐色的眼睛,小臉還沒有減下嬰兒肥,此刻就用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盯著他,就算被他這個反應嚇到,眼裏也全是天真。


    也幸好這個人是一個小姑娘。


    “……對啊,被啃了。”


    不僅是語氣,埃迪的臉色也十分古怪,抬手用袖子用力擦了擦嘴,就像是要把本就多出了幾個血洞的嘴皮擦破一般。


    “爸爸的盒子裏放了藥,治蟲子咬的口子最有用啦。埃迪哥哥等一下,我這就去拿!”


    小姑娘是代替臨時出門的父親守著酒館生意的,這會兒十分熱情地跳下了凳子,要去給大哥哥拿消腫的傷藥。


    “嘖,迴來迴來,你那藥沒用。”


    埃迪的嘴角抽了抽,沒辦法,要不是這是個小姑娘,他早就把人提到跟前修理一頓了。頭疼,隻好讓小姑娘迴來。


    “為什麽沒用?”


    埃迪:“……”


    “這是被狗啃的。”他把還剩了大半的杯子隨手丟到了桌上,任由酒沫搖晃著順著杯身流下:“還是特別兇惡的獅子狗,知道嗎,金閃閃的,還完全不講道理的——媽的!一想更生氣了。”


    跟他自己的不講道理還不一樣。


    埃迪自認為自己還是很通情達理的——別人的話大多時候會聽,雖然聽了照不照做是另一迴事兒。


    好吧,再怎麽也不能用狗來形容那個混蛋,就說成“獅子”吧。


    那隻獅子,將好不容易收斂起來的狂傲又彰顯了出來,就在他的麵前。


    不……與其說是收斂,說成“隱藏,沉澱,爆發”更貼切。


    跟為了烏魯克的忍耐不同,對於自己已然確定下來的“獵物”,身為萬王之王的雄獅隻會傲慢地將他按在自己的爪牙之下。


    小姑娘坐了迴來,此時酒館裏就隻有他們兩個人,而她的疑惑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多了:“不知道……但是,埃迪哥哥這麽厲害,怎麽會被狗狗咬到呢?”


    “啊,我大意了。也實在是沒想到,那家夥……”


    酒館內的燈光還是比較暗淡,以小姑娘的閱曆,也看不出被她叫做“埃迪哥哥”的男人單手托著下巴,銀發懶散地從耳邊垂落,籠上一層淺淺陰影的神色除了憤憤之意,更有幾分理不清的複雜。


    “那後來呢?”小姑娘又問。


    埃迪淡淡道:“還有什麽後來,難道我還要咬迴去一口麽。”


    “對哦……”


    “不過。”他突然說。


    小姑娘詫異地看過來,終於晃眼看清了埃迪的表情,心頭不明地顫了一下。


    他是在笑,金色的眼裏卻閃爍著冰寒的冷意,連帶著讓人覺得,這個慢慢在擴大的笑容裏,明顯深藏著血腥的氣息。


    “我揍了他一頓。雖然這件事我不會放在心上,對他的態度也不會變,但是,不揍一頓實在是沒法順氣啊。”


    事情就是這樣,隻不過在細節上略有省略。


    重物撞擊到身後的牆壁,還有肉體碰撞發出的悶響,在這被歡唿之聲淹沒的角落,顯得並不突兀。


    隻有就在這裏的兩個男人聽得見。


    但是,無論是兩人中的誰,都沒有迴頭或是額外去關注的意思。


    他們隻花了一秒鍾的時間進行了僅相隔一米遠的對視,這一刻,像是有人額外在他們的瞳孔深處點燃了火,油桶也被踹了一腳,讓燃料傾撒了一地,勢不可擋。


    ——你在開玩笑?媽的,是認真的?吉爾伽美什,你他媽居然是認真的?


    那一瞬間,他的腦中確實閃過了這樣的念頭,但閃去過後,迴到現實,又沒有絲毫將這句話說出口的欲望。


    不需要說,他隻需要用最直接的交流方式,讓大抵是腦子灌了鉛的笨蛋迴神就行了。


    於是,城也不用進了,直接換了個地方。


    來吧,赤手空拳。對於他們來說,肉體的激烈碰撞才是真正意味上的宣泄途徑。


    他最先將拳頭砸來,毫無疑問的,沒有半分留情,宛如有千斤之力,破開空氣時似乎還帶起了湍急的風聲,男人體內所蘊含的爆發般的能量也毋庸置疑。


    而“獅子”也根本沒有閃躲,接住他的拳,也將自己的拳頭揮出。


    彼此都捏住了對方的拳,兩方開始對抗,這就是最純粹的力量的抗爭。


    然而——僵持並沒有持續多久。


    埃迪之前站都站不穩了,力氣自然銳減,跟幾乎是全盛狀態的男人沒有可比之處。但他一點也沒有泄氣,更不可能就這樣服輸。


    即使是在一時脫力、被人抓住雙臂轉到另一個方向,以緊緊扣住咽喉的方式,毫不留情地將他壓在地上——陡然間墜入弱勢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善罷甘休。


    也是一瞬間,


    也是用盡全力的最後爆發。


    埃迪根本不管喉間的窒息感,他扣住吉爾伽美什的頭發,反而將吉爾伽美什狠狠地摁在自己身下,頓時將局勢逆轉。


    雖然在這之後,他的手因為徹底脫力不住地顫抖,大顆大顆的冷汗流下,他眼前一陣發黑,不知是不是讓憤怒和劇烈的疼痛混在了一起。


    最開始支撐身體的雙手滑了一下,好不容易直起的腰差點軟下,但他咬緊牙關,又勉強地堅持了下去。


    還是要這樣做。


    還是要這樣,重重地給這家夥一拳!


    “不要把我當做你那些隨手就能擺弄的收藏,也不要再用這樣,讓人厭惡的眼神,看著我!”


    如果換成從未被如此壓製過、如此羞辱過的那位王的角度,映入他眼中的,應當是相當美妙的畫麵吧。


    被從他眼中浮現出的毫無掩飾的占有、侵略、相對之下不那麽明顯的愛戀徹底激怒的男人,即使被這般冒犯、已經如此憤怒了,卻還是那麽信任他,因而難以壓抑地失望的男人。


    對此,王作出了什麽反應,又說了什麽呢?


    他竟然沒有生氣。


    血從頭頂被磕破的地方湧出,男人又抓起他的頭發讓他把頭抬起,豔紅的血流便涓涓流下,打濕了王的眼角,卻掩不住他大笑時更顯得誌在必得的表情。


    他似乎隻說了那一句話,埃迪也隻記得一句話。


    就是那句話,讓埃迪一時間更加生氣。


    ——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啊,就算狼狽成這樣,也不願屈服於我身下。


    ——沒關係。想要離開嗎?我會找到這世上最牢固的鎖鏈,從此把你鎖住。


    ……


    迴憶就到這裏吧,想起的全是不愉快的東西。


    埃迪想喝酒也喝不了,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滿心煩躁地跑到這裏來。


    以前——恩奇都還活著的時候。


    他,恩奇都,吉爾伽美什,時不時會來這個酒館喝酒。


    現在隻剩他一個人了。


    而他,在解決完烏魯克的旱災問題後,也要離去。


    “……埃迪哥哥,你要走了嗎?”


    俏生生的嗓音又在旁邊響起,小姑娘的神色不知何時變得有些不安。


    她小心地拽了拽埃迪的袖子,輕聲道:“可以不要走嗎,我……還有大家,都希望你留下呀。”


    “埃迪哥哥來了之後,城裏的笑聲都變多了。在這之前,大家雖然都很辛苦,但都樂觀地想著,等埃迪哥哥你醒過來,和王一起站在我們麵前,什麽困難都不會把我們打倒。嗯嗯,王也是,真的真的很希望你留下!”


    “啊!對了,埃迪哥哥,盧卡斯去哪裏了呀?好久好久沒看到它了,它跑到很遠的地方去玩了嗎?”


    “……”


    埃迪的神色就在這時晦暗了一瞬。


    不過,他下一刻就恢複了過來。小姑娘也就眼睜睜地看著他不為所動地起身,隻在真的走出這裏之前,抬手揉亂了她的頭發。


    “我就是要去找盧卡斯啊。不聽話的家夥,現在就在那個地方乖乖地等著我去找它。”


    他要走了。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與人結緣、也是第一次將要遠離讓他得到如此深厚情感的地方,但告別就免了吧。


    這次離去,大概不會再迴來。


    不僅僅是去找盧卡斯,他的心中,還有更火熱、更堅定的目標勢必要去追尋。


    還要再強一些才行啊。


    這樣的程度。不夠。還要更強。


    唔……對了。


    不算告別的話,倒是可以留下。


    “西杜麗,幫我做件事吧。”


    “下次,你再見到你們的笨蛋王的時候,就代替我盯著他,不要讓他再做什麽蠢事了。”


    *****


    他和他,本來不會有下一次見麵。


    但是……


    算了。


    “下一次”,是在多少年後。


    統治烏魯克數十年,讓這個國家越加富饒強盛的賢王,最後死去之時。


    那時候的王確實還未產生要讓這個人長期留在烏魯克的想法,但是,即使如此,在聽到祭司的勸說之後,他仍是相當地不屑一顧。


    “如果這家夥真會威脅到烏魯克,不用你說,本王會在第一時間毫不留情地把他斬除。如果這家夥能成為本王認可的客人,無論什麽災禍,都跟本王就是‘想要把他留下’沒有任何的衝突。”


    多狂傲自大啊,但這就是烏魯克之王,吉爾伽美什的性子。


    他壓根就沒把祭司著重點出的“神的啟示”放在心上,接著就不由分說地把祭司趕走了。


    之後的時間,大抵有半個多月,被王帶迴來的男人都在王宮的地牢中熟睡。


    吉爾伽美什從來沒去看他,就像完全把他忘了一樣,恩奇都倒是去過幾次,埃迪身上的傷勢自動痊愈的異常也就是恩奇都迴來講述的。


    總而言之,從埃迪被帶到烏魯克,到他終於醒過來,神清氣爽地和吉爾伽美什打了一架,最後打贏了——在這一過程中,也沒聽說有什麽“災禍”出現。


    不但沒有,對祭司而言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成真了。


    任性的王這一次又用拳頭得到了一個摯友。


    剛打起來的時候還劍拔弩張,打的過程中也是血液飛濺,目光兇狠,可等到決鬥告一段落,這兩個男人就開始勾肩搭背了。


    祭司大人感到很痛心。


    可她又拿王毫無辦法。況且,連恩奇都都默許了,還親自參與了進去——那就更沒有辦法了。


    於是,隻好破罐子破摔。


    在這個時代,將王的功績、有傳奇色彩的事跡稍作修飾或者加工宣揚出去,供給百姓傳頌,是相當尋常的事情。能讓人們對王更加尊敬,王的個人形象也會高大起來。


    沒過多久,吉爾伽美什王的新鮮事跡迅速傳遍整個烏魯克,引起人民的新一輪議論和歡唿,這麽一傳,連帶著起初隻算是外人的埃迪也出名了。


    據說——吉爾伽美什王與摯友恩奇都為了保護子民,勇敢地前去討伐魔獸芬巴巴。在芬巴巴所占據的杉樹林中,他們卻遇到了另一位勇士。


    那勇士名叫埃迪,也是為討伐傷人的芬巴巴而來。


    王與摯友抵達的時候,芬巴巴已經被勇士竭盡全力地打倒。見此,王為勇士的義舉所震撼,將重傷的勇士帶迴烏魯克療傷。


    此後,待到勇士埃迪蘇醒,王與他以武相交,在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後,兩人都被對方的勇猛和強大折服,握手言和,成為了好友。他們的友情無比真摯,甚至讓在旁觀望的恩奇都也不禁感動落淚……


    “……”


    “事實大體上是這樣,嗯,大概……不過,恩奇都當時是在笑,沒有落淚啊?”


    “咳——行了,留給無聊的百姓娛樂的話題就說到這裏吧!”


    埃迪嚴肅地看著吉爾伽美什。


    吉爾伽美什神色不改,顯露出了“本王已經習慣被愚民們愛戴吹捧了這些說的難道不是事實?”的坦然。


    埃迪:“好哦。”


    吉爾伽美什:“唔。”


    彼此對視了一眼。


    一秒鍾後,他們同時放聲大笑。


    ……


    就這樣,埃迪順理成章地在烏魯克落腳了。


    男人們之間的友情,來得就是這麽直接。吉爾伽美什沒問他打算什麽時候離開,相當於默許烏魯克又多了一個白吃白喝的暫住民。


    埃迪還是下定決心要追求恩奇都。


    恩奇都最開始婉拒他時提到的那名神妓,他跑去看過了,果真和恩奇都長得一模一樣。


    但是,就跟他自己說的那樣,他埃迪可不是膚淺的男人啊。雖說“美”是前提,但第一眼看到的感覺也很重要。


    也就是說,他堅持要專一。認定了是誰,就不會輕易換人。


    哦對了,這裏必須申明,即使是認定了一個人準備絲毫不動搖地追求,埃迪也不會做出死纏爛打、讓當事人感到厭煩的事情。


    埃迪做事和說話確實很直接,但他的優點也很明顯。


    那就是,對於真正在意的人,他其實是很體貼的。


    恩奇都——再加上被他認定為第一號摯友的吉爾伽美什吧,認真說來,他們就是埃迪人生中最先認可的人了,當然,也是最先享受到他的“體貼”的人。


    在此之前,埃迪沒有朋友,親人就更別說了,根本就沒那玩意兒。除了知道自己應該有個全世界最好看的妻子以外,他也沒喜歡過誰,在乎過誰。


    就這樣……


    視角暫時轉到,埃迪一心想要追求的恩奇都這裏。


    這段時間,恩奇都沒有感到厭惡,更沒有煩躁。


    這跟他本身近乎於空洞的內心有著不小的關係,但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在他確實沒覺得自己被打擾,甚至,有的時候,除了一絲絲奇怪,還莫名地發現,自己的日常生活比起過去,似乎還要過得豐富一點。


    “我送你的花,喜歡嗎?”


    “嗯,喜歡。”


    這個迴答是實話。恩奇都喜歡植物,喜歡動物,喜歡自然中的生靈,這份喜愛還要遠超於對人類的喜愛。


    “那就好。”


    就因為他的這句話,埃迪每天都給他送花。


    大多時候是當麵送,而有的時候,枝葉邊緣還掛著晨露的鮮花就擺放在他的窗邊。


    恩奇都起初沒有注意,但很快就發現了,埃迪送給他的這些花裏,竟然還有一些他之前沒有見過的種類。


    當他在一時的疑惑後,拿這個問題去問埃迪,得到的答案比之前預想的還要意外。


    埃迪不以為然地說:“啊,我猜了猜,覺得你見過的應該都是這個國家範圍內,或者烏魯克周圍地區的花吧。所以幹脆跑遠了一點,去別的地方轉了幾圈。”


    怪不得他時常從早晨到晚上都不見蹤影,迴來的時候又風塵仆仆。


    他的“跑遠了一點”,恐怕遠的根本就不止那“一點”。


    恩奇都……緊接著就意識到,自己又無法理解,埃迪這麽大費周章的行為究竟是為了什麽了。


    他不能再去問埃迪,因為男人肯定會笑著說,還能為什麽,是為了讓你開心啊。


    可恩奇都覺得,為了讓他“開心”,而采取的這種繁瑣行為,根本就沒有必要。


    他深知自己隻是神所製造的人偶,能夠懵懂醒悟,獲得珍貴的友情,還有在烏魯克生活的人們的愛戴,已經為他附加了無以倫比的價值。


    還需要得到更多嗎?


    很難想象。他也不這麽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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