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閱率不夠  天亮了,可埃迪和吉爾伽美什還沒清醒。


    包括恩奇都在內, 他們三人都喝了相當多的酒, 但最終的結果卻是, 除了恩奇都以外的兩個男人同時醉倒,以酒量為主題的比試到底沒能分出勝負, 打了一個平手。


    求勝心似乎打一開始就包含在男人們的友誼之中, 這也不奇怪, 因為他們本就是因為求勝之心而結識的。


    到了這裏, 吉爾伽美什早早地就不滿於平民們暢飲的劣質酒水,從自己的私庫中取出了珍藏的美酒,據說隻半杯就能讓一名酒量不錯的成年男子暈頭轉向,醉得不省人事。


    於是,在人們的見證之下, 王與他新結交的好友開始較勁似的痛飲, 彼此都不服輸。


    半杯就可以讓人醉倒的美酒不過一會兒就空了一杯又一杯, 恩奇都的速度比他們慢一些, 剛抬起頭,就見那兩人眼裏毫無醉意,隻是麵色有些微紅,那股勁頭反而越燃越濃, 快要熱烈地燒起來了。


    “這酒不錯,比我老家的——不對, 這麽一對比, 我老家的酒根本就算不上酒, 比水還要寡淡……”


    “哼。”王的輕哼沒有什麽意義,說起自己拿出來分享的美酒倒是不掩驕傲之意:“不要小瞧了本王的珍藏啊。”


    “再好的酒,永遠藏在寶庫中也是浪費。若是遇到配得上的人,本王也不吝於拿出來,痛快地喝個幹淨。”


    “配得上的人啊。”埃迪隨意地把酒杯捏在手裏,眼簾半垂,從嘴角漏出了一點了然的笑意;“就是說恩奇都和我咯?哈哈,我也覺得,我當之無愧。”


    他這話說得也太自信了,一點也不謙虛。


    同樣的台詞換成另一個人說,絕對會起到讓旁人覺得這家夥不自量力的不好的效果,可放在埃迪身上,就是有一種言之鑿鑿,並且確實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感覺。


    “你們都很強大,不過,還是要比我差一點兒——哈哈哈,我可是最強的男人啊。”


    好了,之前還在說他自信十足,才過多久,似乎就在酒精的作用下毫不客氣地得意起來了。


    吉爾伽美什微微眯眼,就算埃迪說的是事實,他,還有跟他並駕齊驅的恩奇都,確實比埃迪要差了那麽一點,但也不影響他借著酒意想要打擊埃迪。


    結果,剛打算開口。


    恩奇都:“嗯,你比我們強。”


    吉爾伽美什:“……”


    王的心裏隱隱有點不爽。


    不爽的原因跟埃迪的實力是要比他強上一些無關,從他認可埃迪的那一刻就已經被高傲的王的承認了,這一點毋庸置疑。


    那麽,王忽然心情複雜,就跟恩奇都有關了。


    吉爾伽美什很少注意什麽細節,以他的性子,能賞臉對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人另眼相看就相當地不容易,更別說更進一步地去了解別人的想法。


    他隻是隱約感覺,恩奇都身上出現了很微小的變化。


    隻不過,為某件模糊的事情愁死根本不是王的作風。很快,吉爾伽美什就徑自起身,眉頭挑起,同時還把盤腿坐在地上給自己倒酒的埃迪提了起來。


    此時此刻已是深夜,前半夜還在為王與摯友們的歡慶呐喊助威的人們要麽早已經支撐不住睡死,要麽就是灌了一肚子酒,趴在酒館內的桌上唿唿大睡。


    “埃迪,還走得動路麽?醉了就醉了,可不要強撐。”


    “呸。”埃迪二話不說便站起,“不要強撐的是你,我肯定比你清醒。”


    “嘖,那就好。”吉爾伽美什接著又叫起了一直就在他們旁邊慢慢喝酒的恩奇都,“該換個地方了!這裏實在是太狹窄了,本王喝也喝不暢快。”


    恩奇都:“你們倆已經喝得很暢快了吧……”


    他對喝不喝酒、換不換地方其實無所謂,但見那兩人興致高漲,便也讚同了。


    於是,成為朋友沒多久的三人迴到了王宮。就在宮殿前露天的平台席地而坐,黃金雕琢而成的杯盞琳琅滿目,散亂在膝前,月光就在杯沿流轉。


    前麵提到過,恩奇都由於是人偶,怎麽喝酒也喝不醉。


    而吉爾伽美什和埃迪,就算酒量再如何驚人,到底也是血肉之軀。再加上吉爾伽美什拿出來的酒實際上醉人得很,這兩人在前半夜彼此都不退讓地拚命灌酒,能夠撐到後半夜的現在,驚人之餘,也差不多該到極限了。


    於是,喝不醉的恩奇都就守在他們身邊兒,先聽到的是兩個慢慢喝醉了的男人的酒語。


    “那到底是什麽地方,連像樣的,能夠讓你這樣的勇士喝醉的酒——都拿不出來嗎!”


    “也不能這麽說,在這之前,我隻喝過一次酒啊。因為要離開,臨走之前,從已經沒人了的村子裏找到了一瓶不知放了多久的麥酒——酸死人!大概其他地方有可以與你這個媲美的好酒,但是,說再多也是廢話,現在不可能找到了。”


    在酒量上麵,他們分不出勝負。


    對話是含糊的,沒過多久,王似是不滿地說了一句“烏魯克有足夠多的好酒,絕對不比你的國家的酒差”,而後麵的話沒能說完,他就沉沉地閉上眼,睡著了。


    埃迪也睡著了。


    隻是,在那之前,他顯然聽到了吉爾伽美什的呢喃,也看到了正靜靜地注視著他們的恩奇都。


    他也沒有說話,隻是勾唇衝恩奇都笑了笑。


    恩奇都平靜得近乎空洞的眸子,就是在這時候浮出了些許波瀾。


    “這又是為什麽而笑呢?”恩奇都問。


    埃迪還是沒有迴答。


    因為,他的眼簾已經合上了。


    背靠著同樣睡過去了的吉爾伽美什,銀發和王的金發有一部分交織在一起,別說,編織出的色彩還挺好看。


    恩奇都頓了頓,沒有硬要把他們叫醒。


    “睡吧。”


    他輕聲說。


    然後,繼續靜靜地等待。


    就這樣,一直等到了最開始的——天光乍現。


    不知何時,有一道黑影在頭頂盤旋了半天,終於悄然降落。


    恩奇都扭頭,看到了喜滋滋地蹭到他身邊來的盧卡斯。


    這隻鷹啊,在好看的人類麵前就表現得格外乖巧,而且,大抵是知道埃迪總是要給它善後的,嘴裏又叼起了一顆亮晶晶的石頭,放到了恩奇都的手心裏。


    恩奇都:“這個是……唔。”


    毫無疑問,等埃迪醒了,又要滿城去找被盧卡斯搶走東西的無辜路人了,同樣,盧卡斯又得被他揍。


    可那是“醒後”的事。


    現在,恩奇都還在等待他們醒來。


    心裏似乎悄然一動,摻雜了些許的無奈。他摸了摸盧卡斯光滑油亮、果然十分堅硬的羽毛,心想:


    再等等。


    “那個問題”,待會兒再問吧。


    第二十一章


    “你這幅樣子,看著也不賴啊。”


    “是啊,還不錯。不過是誰給我包紮的,用這麽金光閃閃的布料,是想要讓我也發光嗎?”


    這是一年之後,埃迪和吉爾伽美什進行的第一次對話。


    吉爾伽美什的外表沒有變化,略有改變的,應當是外表之下的氣質。


    還是一如既往地傲慢,但經曆了一年殫精竭慮的勤政,他到底是沉穩了不少,收斂了昔日肆意妄為的率性。


    也就是說,如今的他更像是一位真正的賢王了。


    此時,賢王便是在光明正大地打量埃迪,同時,用微挑的眉表達出了“你對本王的審美有意見麽”的意思。


    “意見大著呢,我還是喜歡黑色,跟我一樣低調樸素。”埃迪說著說著,自己就笑了出來,“算啦!看在勞煩王親自動手的份上,我心懷感激地接受了。”


    吉爾伽美什:“哼。”


    交談之間,埃迪似是想要和摯友碰一次拳。然而,吉爾伽美什卻抬手,從他的手臂下穿過,直接扶住了他的肩膀。


    “不要逞能了,蠢貨。”王低聲說,麵上卻沒有顯露出絲毫擔憂或是同情之色。


    除卻他本身就不能露出這些愚蠢的表情外,吉爾伽美什無比清楚,任何憐憫,都是對這個男人的侮辱。


    不需要多言,用這樣的方式來支持就足夠了。就像,一開始他們的那場比試過後。


    埃迪也是像這樣將他扶起。


    “……”


    埃迪先是微愣,但明白過來吉爾伽美什的用意後,唇邊的笑意更盛,自然也不客氣地領了他的情,把全身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了他那邊。


    “謝啦。”


    他的眼簾微垂了一點,明明是這麽簡單細微的一個動作,卻像是壓了千斤重物般的沉重,強行要讓他合眼。


    最後還是抬起來了。這是肯定的。


    “真不習慣啊,走個路都輕飄飄的,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倒在地上睡過去……”


    “廢話!”吉爾伽美什幾乎是托著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臉色終於黑了下來,沒好氣地道:“身上還有那麽大一個窟窿,你還能醒過來就已經不錯了。”


    埃迪道:“醒肯定能醒過來,不是跟你們說過嗎,我是不會死的呀。隻是……沒什麽,反正就是這樣。”


    後麵的話他沒說出來,但吉爾伽美什早就明白了。


    兩人一時陷入了沉默。


    姍姍來遲的“雨”就在剛才停了。


    他們從城外需要灌溉的田野迴來,旁經幹涸了一年終於重新流淌起來的小河,便一步步地向城內走去。


    還沒進城,就聽到從城內爆發而起的歡唿聲,輕快雀躍的音樂也在奏響,比埃迪曾經親曆過的春祭當場還要熱鬧。


    兩人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先登上城牆,從高處往裏麵眺望。


    果真是這樣啊。


    冰水化作的雨濕潤了皸裂的土地,其間似乎還蘊含著磅礴生機,讓嫩綠的細芽從縫隙中鑽出。


    人們早已用各種器皿接滿了雨水,所有能看到的麵龐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那雨水同樣洗去了壓在頭頂一年之久的陰翳,讓一切煥然一新。


    “……不錯。”


    埃迪看著前方,笑著道:“不愧是你的烏魯克啊。”


    “所以當時才告訴你,不要小看我,也不要小看這裏的人。”吉爾伽美什隨口道,目光卻近乎赤/裸地停頓在某一處,未能被目光向前的當事人察覺。


    一年的時間,對烏魯克的人們來說,是相當漫長的。對吉爾伽美什而言,也是一樣。


    可到了沉睡的男人這裏,幾乎不能改變什麽。


    他的傷勢需要相當長的時間痊愈,這樣的程度,粗略算來,至少也要花費十數年之久吧。


    然而,還遠遠沒有到時間,他就強行讓自己從休眠中醒來。為的是什麽,已經不需要贅述了。


    如今的結果是,男人被燒融的肺腑仍舊沒有恢複——即使在用一層布將駭人的傷處蓋住後,他還能像常人一樣說話,表麵似乎並沒有大礙。


    吉爾伽美什是最清楚埃迪現在情況的人。


    吉爾伽美什也是最清楚埃迪在強撐什麽的人。


    而此時,王的赤眸映出男人的側臉,眼底深處浮現出的悸動卻激烈而灼熱,就像是要將他緊鎖在其中。


    埃迪沉睡的模樣,這幾百個日夜就看了幾百遍,可以說是徹徹底底地記在了心裏。


    吉爾伽美什的想法始終都沒有改變,他認為這麽安靜的埃迪雖然難得一見,但太平靜,失去了最吸引他的那股生機。


    如今的這個埃迪好了那麽一點,又變成了另一種風情。


    因為要和繼續沉眠的本能抗爭,他幾乎耗盡了所有的精力,整個人都顯得疲憊不堪。


    不僅如此,還有重到難以想象的傷勢影響,往日總是熱情洋溢、沒有一分一秒黯淡過的男人就算是稍稍動一下,也連帶出了纏綿之意。


    若隻看表麵,他也消瘦了很多。


    本就很白的皮膚更顯得蒼白,銀發在這一年內長了不少,已從原來過肩一點的位置快到腰部。烏魯克人民的歡笑讓他的眼神也略顯柔和,裏麵掠起的更多的是滿意。


    不。


    不,不,不……


    想要說的是,此時的男人最吸引人的地方根本不是遭受重創後不得不顯露出的弱勢,而是——


    除了他的心,他的意誌,包括身體在內的所有外在因素都如同壓在背脊之上的沉重之物,要將他壓垮,要抑製住他前進的腳步。


    然而,就是那顆心。就是那不畏懼任何事物的靈魂。


    連“自己”都不願屈服,埃迪……就是這樣頑固的男人啊!


    如何讓人能夠移開眼。


    如何讓人不去正視自己內心真正的欲望,從而發現。


    想要得到他——這樣的事實。


    ……


    隻在這裏看了一會兒,埃迪就主動拉下了吉爾伽美什的手臂:“好了,力氣迴來了一點,我自己可以走了。”


    “先去裏麵轉轉,他們應該不會把我忘了吧。雖說現在喝不了酒,但享受一下氣氛,湊湊熱鬧還是——”


    “埃迪。”


    埃迪剛走出兩步,就聽到摯友不知為何低沉下來的聲音。


    “怎麽了?”


    他這時還沒察覺出哪裏不對,直到轉身之後,才從最先傳到腦中的一絲痛感感受到了一樣。


    就在轉身的那一刹那,吉爾伽美什把他按在了牆上。


    自傷處那裏傳來的鑽心之痛成為了次要,埃迪的瞳孔頓時緊縮。


    金發的王像是故意用牙齒咬破了他的嘴唇。


    在血絲流出後,又用齒尖,粗暴地侵蝕著殘留淡淡血腥氣息的冰冷的唇。


    “留下來吧,埃迪。”


    “以我最愛之人的身份,留在本王的身邊。”


    不是因為他不想問,或者說忘記了,相反,恩奇都始終都記在心裏。隻不過別的事情的重要性高過了他的問題,才會一直耽誤下去。


    天亮了,可埃迪和吉爾伽美什還沒清醒。


    包括恩奇都在內,他們三人都喝了相當多的酒,但最終的結果卻是,除了恩奇都以外的兩個男人同時醉倒,以酒量為主題的比試到底沒能分出勝負,打了一個平手。


    求勝心似乎打一開始就包含在男人們的友誼之中,這也不奇怪,因為他們本就是因為求勝之心而結識的。


    到了這裏,吉爾伽美什早早地就不滿於平民們暢飲的劣質酒水,從自己的私庫中取出了珍藏的美酒,據說隻半杯就能讓一名酒量不錯的成年男子暈頭轉向,醉得不省人事。


    於是,在人們的見證之下,王與他新結交的好友開始較勁似的痛飲,彼此都不服輸。


    半杯就可以讓人醉倒的美酒不過一會兒就空了一杯又一杯,恩奇都的速度比他們慢一些,剛抬起頭,就見那兩人眼裏毫無醉意,隻是麵色有些微紅,那股勁頭反而越燃越濃,快要熱烈地燒起來了。


    “這酒不錯,比我老家的——不對,這麽一對比,我老家的酒根本就算不上酒,比水還要寡淡……”


    “哼。”王的輕哼沒有什麽意義,說起自己拿出來分享的美酒倒是不掩驕傲之意:“不要小瞧了本王的珍藏啊。”


    “再好的酒,永遠藏在寶庫中也是浪費。若是遇到配得上的人,本王也不吝於拿出來,痛快地喝個幹淨。”


    “配得上的人啊。”埃迪隨意地把酒杯捏在手裏,眼簾半垂,從嘴角漏出了一點了然的笑意;“就是說恩奇都和我咯?哈哈,我也覺得,我當之無愧。”


    他這話說得也太自信了,一點也不謙虛。


    同樣的台詞換成另一個人說,絕對會起到讓旁人覺得這家夥不自量力的不好的效果,可放在埃迪身上,就是有一種言之鑿鑿,並且確實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感覺。


    “你們都很強大,不過,還是要比我差一點兒——哈哈哈,我可是最強的男人啊。”


    好了,之前還在說他自信十足,才過多久,似乎就在酒精的作用下毫不客氣地得意起來了。


    吉爾伽美什微微眯眼,就算埃迪說的是事實,他,還有跟他並駕齊驅的恩奇都,確實比埃迪要差了那麽一點,但也不影響他借著酒意想要打擊埃迪。


    結果,剛打算開口。


    恩奇都:“嗯,你比我們強。”


    吉爾伽美什:“……”


    王的心裏隱隱有點不爽。


    不爽的原因跟埃迪的實力是要比他強上一些無關,從他認可埃迪的那一刻就已經被高傲的王的承認了,這一點毋庸置疑。


    那麽,王忽然心情複雜,就跟恩奇都有關了。


    吉爾伽美什很少注意什麽細節,以他的性子,能賞臉對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人另眼相看就相當地不容易,更別說更進一步地去了解別人的想法。


    他隻是隱約感覺,恩奇都身上出現了很微小的變化。


    隻不過,為某件模糊的事情愁死根本不是王的作風。很快,吉爾伽美什就徑自起身,眉頭挑起,同時還把盤腿坐在地上給自己倒酒的埃迪提了起來。


    此時此刻已是深夜,前半夜還在為王與摯友們的歡慶呐喊助威的人們要麽早已經支撐不住睡死,要麽就是灌了一肚子酒,趴在酒館內的桌上唿唿大睡。


    “埃迪,還走得動路麽?醉了就醉了,可不要強撐。”


    “呸。”埃迪二話不說便站起,“不要強撐的是你,我肯定比你清醒。”


    “嘖,那就好。”吉爾伽美什接著又叫起了一直就在他們旁邊慢慢喝酒的恩奇都,“該換個地方了!這裏實在是太狹窄了,本王喝也喝不暢快。”


    恩奇都:“你們倆已經喝得很暢快了吧……”


    他對喝不喝酒、換不換地方其實無所謂,但見那兩人興致高漲,便也讚同了。


    於是,成為朋友沒多久的三人迴到了王宮。就在宮殿前露天的平台席地而坐,黃金雕琢而成的杯盞琳琅滿目,散亂在膝前,月光就在杯沿流轉。


    前麵提到過,恩奇都由於是人偶,怎麽喝酒也喝不醉。


    而吉爾伽美什和埃迪,就算酒量再如何驚人,到底也是血肉之軀。再加上吉爾伽美什拿出來的酒實際上醉人得很,這兩人在前半夜彼此都不退讓地拚命灌酒,能夠撐到後半夜的現在,驚人之餘,也差不多該到極限了。


    於是,喝不醉的恩奇都就守在他們身邊兒,先聽到的是兩個慢慢喝醉了的男人的酒語。


    “那到底是什麽地方,連像樣的,能夠讓你這樣的勇士喝醉的酒——都拿不出來嗎!”


    “也不能這麽說,在這之前,我隻喝過一次酒啊。因為要離開,臨走之前,從已經沒人了的村子裏找到了一瓶不知放了多久的麥酒——酸死人!大概其他地方有可以與你這個媲美的好酒,但是,說再多也是廢話,現在不可能找到了。”


    在酒量上麵,他們分不出勝負。


    對話是含糊的,沒過多久,王似是不滿地說了一句“烏魯克有足夠多的好酒,絕對不比你的國家的酒差”,而後麵的話沒能說完,他就沉沉地閉上眼,睡著了。


    埃迪也睡著了。


    隻是,在那之前,他顯然聽到了吉爾伽美什的呢喃,也看到了正靜靜地注視著他們的恩奇都。


    他也沒有說話,隻是勾唇衝恩奇都笑了笑。


    恩奇都平靜得近乎空洞的眸子,就是在這時候浮出了些許波瀾。


    “這又是為什麽而笑呢?”恩奇都問。


    埃迪還是沒有迴答。


    因為,他的眼簾已經合上了。


    背靠著同樣睡過去了的吉爾伽美什,銀發和王的金發有一部分交織在一起,別說,編織出的色彩還挺好看。


    恩奇都頓了頓,沒有硬要把他們叫醒。


    “睡吧。”


    他輕聲說。


    然後,繼續靜靜地等待。


    就這樣,一直等到了最開始的——天光乍現。


    不知何時,有一道黑影在頭頂盤旋了半天,終於悄然降落。


    恩奇都扭頭,看到了喜滋滋地蹭到他身邊來的盧卡斯。


    這隻鷹啊,在好看的人類麵前就表現得格外乖巧,而且,大抵是知道埃迪總是要給它善後的,嘴裏又叼起了一顆亮晶晶的石頭,放到了恩奇都的手心裏。


    恩奇都:“這個是……唔。”


    毫無疑問,等埃迪醒了,又要滿城去找被盧卡斯搶走東西的無辜路人了,同樣,盧卡斯又得被他揍。


    可那是“醒後”的事。


    現在,恩奇都還在等待他們醒來。


    心裏似乎悄然一動,摻雜了些許的無奈。他摸了摸盧卡斯光滑油亮、果然十分堅硬的羽毛,心想:


    再等等。


    “那個問題”,待會兒再問吧。


    王至今還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被他用“那家夥的本質可沒表麵看著那麽純良”來形容的恩奇都,他獨一無二的摯友恩奇都——就因為他們之前壓根沒有放在心上的“神罰”而失去了生命。


    “開什麽玩笑……”


    “不能原諒……不可饒恕……怎麽會讓你死去!”


    開什麽玩笑。


    開什麽玩笑!


    不久之前,還鬥誌昂揚地對他說“要認真地和你競爭了”的恩奇都,此時竟在虛弱中破碎,就要迴歸泥土的形狀。


    實際上,到現在吉爾伽美什都沒意識到恩奇都所說的“競爭”究竟是指哪一件事,唯一占據他內心的便是無盡的後悔。


    他應該及時對摯友越來越明顯的變化進行誇讚,說著類似於總以兵器自詡的頑固分子總算活潑些了這種戲謔話,但是。


    “恩奇都,你為什麽可以如此平靜地接受死亡,而不是責怪。你,難道——”


    王的悲痛在話音中彰顯無疑,與其說是對恩奇都的責怪,倒不如說是他的自責。


    然而,就在眼前。


    沉默,沉默,沉默之中,恩奇都終於開口了。


    恩奇都說——


    “吉爾,他來了。”


    不是沒有根源的一句話。


    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正在激烈的碰撞中向這裏奔來。


    恩奇都是看不見吉爾伽美什的麵容的。


    他太過虛弱,身體崩潰的速度正在加快,但某些特定的聲音卻是一如既往地,能夠清晰地分辨而出。


    “我怎麽會責怪你們,我又怎麽會怨恨你們。”


    “隻是有些……遺憾,而已。”


    這個時候,晚了一步才趕到這裏來的那個男人終於闖了進來,帶著外界冰寒刺骨的風。


    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突然之間就變成了這樣——大概會有人發出這個疑問吧。


    事情,隻能從不久之前說起。


    埃迪第一次聽到“天之公牛”和“伊什塔爾”這兩個名字,還是從吉爾伽美什的口中。


    他其實早就見過伊什塔爾,卻壓根就沒把那日掃一眼就忽略的妖嬈女神記在心上。


    這一次也一樣,名字聽完就擱置在一邊,許久沒有活動過筋骨的埃迪感到了手癢,捏了捏拳頭,隻問了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一句話:“所以說,又有厲害的家夥需要收拾了?”


    “沒錯。”吉爾伽美什頷首。


    “埃迪,一起去?”稍稍有些意外的是,這次是恩奇都率先向他提出的邀請。


    埃迪的目光隻在恩奇都的臉上多停留了一小會兒,便爽快地一笑:“好啊!”


    求婚失敗那點挫折也早就被埃迪忘了,他既然說了從此之後把恩奇都當做朋友看待,那就真的隻是朋友,不需要耿耿於懷。


    而關於“天之公牛”,這個有些拗口的名字在埃迪的眼裏就隻是一個代號——即將被他和摯友們除掉的獵物的代號而已。


    他不在意這天……啥牛意味著什麽。


    隻要那兩人提出來,或者不提也沒關係,他就會去,並且不留餘力地幫助他們。


    被女神伊什塔爾任性地放於大地的天之公牛可堪這世間最大的災禍,它會帶來滔天的洪水,將人類的文明吞沒。


    而且,天之公牛是那般地強大,甚至遠超了埃迪曾經殺死的芬巴巴。


    這一次,這個世界最強的兩個人類與最強的神造兵器聯手,才將天之公牛殺死。


    詳細的經過就不多加闡述了,隻需要知道,過程十分驚天動地,最後,他們三人都是筋疲力盡,齊齊躺在被天牛的血浸沒的地上,過了許久才緩過來。


    在齊刷刷躺在地上迴複體力的過程中,這三個人還是在交流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暢快!雖說像現在這樣躺在泥地裏很不符合王的形象,不過,能和你們兩個並肩作戰一場,也可以抵消本王心中的不爽了。”


    “是啊是啊……無論什麽時候,吉爾伽美什的笑聲都好吵啊。”


    “給本王閉嘴。”


    “我不。”


    “閉嘴。”


    “多大的王了,幼不幼稚啊。”


    “……”


    在這真的可以叫做幼稚的無聊對話中,冷不防地響起了額外的聲音。


    “——噗嗤。”


    埃迪:“笑了,絕對有人在偷笑吧。”


    吉爾伽美什:“可以老實交代了,恩奇都!你又在笑什麽!”


    在這裏再具體說明一下,他們三個很隨意地往地上一倒,實際上是並排挨在一起的。


    吉爾伽美什在最左邊,中間是埃迪,而此時,在最右邊的恩奇都睜著眼,定定地望著陰雲散去後恢複湛藍的天空。


    埃迪偏頭望過去,忽然發現,恩奇都漂亮的綠發早已經亂糟糟的了,白袍也被天牛的血染成了紅色,眸子裏倒映不出藍天的輪廓,可他的唇角微微翹起,卻是露出了極輕的笑意。


    “不要誤會啦,我才沒有嘲笑你們呢。”


    “隻是有些……遺憾,而已。”


    吉爾伽美什皺眉:“遺憾什麽,天之公牛不是已經被我們打倒了麽?”


    恩奇都道:“嗯,是呀,真暢快,也真欣慰。”


    他似乎藏著心事,這樣的表現落在恩奇都身上,著實有些異樣了。


    埃迪敏銳地抓到了一點影子,雖然還是不清楚恩奇都到底在想什麽,但他也不糾結,直接就問了:“怎麽了,心情不好?”


    “……唔。”


    恩奇都轉眼看了過來,無法映入天空的藍色的那雙美麗的眸子,卻能留下某個銀發金眼的男人的影子。


    沒有再開口,但就是看著詢問他的人。這就是默認了吧。


    默認了心情不好。


    埃迪稍稍犯了一會兒難,但隨後,他就想到了辦法。


    這時候體力還沒有恢複,他站不起來,但稍微抬抬手還是沒有問題的。


    隨後,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就發現,也不知埃迪從哪兒掏出來了一大捆花,窸窸窣窣拆成了不怎麽均勻的兩半。


    他把分量最足的那一半遞給了恩奇都:“來,你喜歡的花。看一看,心情就好了。”


    剩下的那一小半,自然就是吉爾伽美什的了。


    吉爾伽美什盯著花:“…………你這是什麽意思。”


    埃迪含含糊糊:“本來準備在求婚成功後取出來討人歡心的禮物,後麵的內容我就不說了。反正,放著放著就忘了,幹脆今天全部拿出來吧。”


    原本準備給情人的花,終於以朋友的身份送出去了。而且,既然兩個朋友都在,他也得公平公正,不能偏心——不著痕跡地偏那麽一點,應該沒關係吧?


    畢竟本就是送給恩奇都的。


    除了這些,埃迪也沒有想別的,他就是想要讓恩奇都高興而已。


    可是,出乎意料。


    恩奇都並沒有接受這個禮物。


    “笨蛋。”


    埃迪:“等等,你這是第幾次說我笨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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