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打了一天一夜,她被關了一天一夜,任憑她怎麽哭喊,怎麽捶打,始終無法撼動層層封鎖的大門半分,她隻能透過一扇豎著欄杆的小窗窺見雲漠崖外的景象。


    她流幹了眼淚,喊啞了喉嚨,無力地靠在窗邊,看著秋長歌與雲墨逍兩個身影倔強地對立著。


    突然,門口有幾聲異響,她警覺地抬頭望去,好像是大門開鎖的聲音。秋長歌正在雲漠崖,那來的會是誰呢?


    誰都好,快放她出去!


    她撐著酥麻無力的腿,踉踉蹌蹌地朝門口走去,拚命地錘門。


    長時間的昏暗中湧進大片大片的光明,她的眼睛被刺得生疼,隱約看見門口出現的是霍柒尋。


    “溪慈姑娘,隨我們走吧,我們可把你一陣好找。”霍柒尋上挑的桃花眼微眯,看見溪慈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是逍讓你們來找我的嗎?”


    “當然,你不想跟他走嗎?”


    “可是,師兄不讓我再見他。”


    “師兄不讓你見你便真的不想見嗎?你都長大了,凡事要學會自己做主,不要都聽你師兄的。”霍柒尋猶豫地一頓,又繼續說道:“況且,你師兄現在已經魔怔,眼裏隻剩下了瑤華,你呆在他身邊恐怕不安全。”


    “不會的,師兄不會害我。他隻是現在沒想明白,等日後想明白了,定會理解我們。”溪慈喃喃道,不知是說給霍柒尋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你真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但是現在還是跟我去雲漠崖走一趟吧,他們兩人怕是糾纏不清了。”霍柒尋歎了口氣,轉身走出了陰暗的閣內。


    溪慈跟在霍柒尋身後,一層一層地往下走。瑤華殿之上是祖師先輩們的排位,還有先輩們留下的遺物珍寶,平時是不允許弟子們上來的,這霍柒尋能找到這裏來,看來也是有一番能耐。


    對了!師傅當年也曾魔怔過,當時她是用黑青玉輪淨化靈蘊,拂淨靈台才化解的魔怔,如今找出了那黑青玉輪來,便可化解師兄的魔怔了!


    溪慈心中一喜,連忙讓走在前方的霍柒尋等她一等,跑去聚靈閣一陣翻找,終於找到了那輪黑青玉輪來。


    “快走。”她匆匆揣上黑青玉輪,招唿了霍柒尋往雲漠崖趕去。


    “秋大哥,今日我看在過去的情誼上還尊你一聲大哥,既然你認定我心懷不軌、虛情假意,好,我日後再不踏上連雲山半步。但是今日,我一定要見到溪慈,還請秋大哥成全。”雲墨逍的臉色也十分不好看,秋長歌完全聽不進去他任何解釋,拒絕與他進行任何談判。自始至終溪慈都沒有露過臉,秋長歌說的他一個字都不信,此番溪慈一定是被監禁了起來,再這樣下去溪慈的日子必定不會好過,他要帶她走,帶她去看曾許諾的名川大江,再不摻和這些門派之間的爭鬥。


    “你見不到她的,死了這條心吧!你是不是想要利用她竊取瑤華的機密,威脅我?做夢!”


    “秋長歌!你別欺人太甚!”雲墨逍驀地祭出仙劍,秋長歌見狀冷笑一聲:“終於露出真麵目來了嗎?別以為你人劍合一我就會怕你!”


    雲漠崖上又閃現一片刀光劍影,蒼色與絳紫色糾纏又散開,一時間難解難分。


    “師兄,快住手!”


    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突然衝出來擋在兩人之間,秋長歌正揮出一劍,見狀大驚,連忙翻身將劍的軌跡拉偏了些許,隻聽一聲脆響,溪慈被擊得往後退,胸口被震得氣血一滯,血腥味開始蔓延在口中。


    “溪慈!”雲墨逍伸手抱住往後倒的溪慈,心髒都隨著方才那一劍驟然停止。


    秋長歌站在原地,震驚的看著雲墨逍懷中的溪慈,正要衝上前去,卻見溪慈慌張地從懷中掏出一件物品,卻是幾塊黑青碎玉。


    “怎麽碎了,怎麽碎了。”溪慈顧不上自己的傷情,將碎裂的黑青玉輪一塊一塊拚湊起來,但是無濟於事,玉輪已碎,就算拚湊迴去也是廢石一塊。


    “這是什麽?不要管這個,你怎麽樣了?”雲墨逍皺眉看了玉輪一眼,視線又迴到溪慈身上。


    “黑青玉輪!”秋長歌認出了她手中的黑青玉輪,眼神驀地變得兇狠,隻見他快步走上前來,一把拽住溪慈拉起來,碎玉灑落一地,碰撞出一陣清脆的聲音。


    “這個小子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偷黑青玉輪給他?”


    “師兄,不是的,這個黑青玉輪是我拿來壓你的魔怔的!”溪慈驚慌地看著渾身戾氣的秋長歌,記憶中爽朗正氣的秋長歌從未露出過這樣兇狠不顧一切的神情,溪慈感到渾身都被一陣陰冷包裹。


    “我沒有魔怔!你不要狡辯,我怎麽都想不到你竟然會幫著一個外人,甚至偷了師傅留下的黑青玉輪給他。難怪他總是不肯走,原來是跟你來個裏應外合,哈哈哈,你真是師傅的好徒弟,瑤華的好弟子!”


    “秋長歌!就算你不相信我,溪慈是你這麽多年相依為命的師妹,你難道也不相信她嗎?”雲墨逍死死握住手中的劍,注視著秋長歌與溪慈,渾身緊繃。


    “我就是太相信這個師妹,所以才會被你鑽了空子!雲墨逍,你這個卑鄙小人,我秋長歌與你勢不兩立!三日之後,你我在此再比一次。如果我輸了,瑤華和溪慈都歸你。如果你輸了,你就解散蒼雲劍派,自裁謝罪!”


    “師兄!”


    “秋長歌你瘋了!”雲墨逍憤怒地上前一步,卻見他對溪慈舉起了手中的劍,笑容陰毒地看著他:“如果你不來,我就拿這個叛徒祭天。”


    “她是你師妹!”


    “送客!”秋長歌拎著溪慈頭也不迴地離開,雲墨逍想要追上去,麵前卻湧出了許多瑤華弟子阻斷了道路。一位看起來稍微年長的弟子上前,對眾人一拱手,道:“諸位請迴吧,掌教不會再見你們了。”


    “逍,跟他講道理是行不通了,我們迴去之後再做打算。”霍柒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視線裏,雲墨逍的身影在一片晃動的白影中時隱時現,溪慈眼中湧出的淚水將一切扭曲成茫白與血色,直至黑暗將光明完全吞沒。


    黑暗之中,燭火絲絲縷縷的光亮不住地掙紮,卻依舊被黑夜漸漸蠶食,留下寸許的光明,徒增絕望。


    溪慈蜷縮在門邊,目光空洞地望著那一丁點燭火,寒冷無孔不入,陰冷的風從門縫底下透過,在這春寒料峭的夜裏悄無聲息。


    門外腳步聲漸起,直到門前停住,像是徘徊了許久,終於推門進來。


    房內昏暗的光線讓秋長歌微眯起雙眼,他環視了一周,終於在門邊看見失魂落魄的溪慈,像是一隻小獸用並不有力的雙手保護自己。


    秋長歌心中一疼,想要伸出手去拉她起來,卻又迴想起今日拉她離開時她憤恨失望的眼神,想起她懷中破碎的黑青玉輪,想起她不顧一切擋在雲墨逍身前的樣子,心中一股邪火又竄了上來。


    他冷冷收迴手,高高在上地看著毫無反應的溪慈:“你還不悔悟嗎?”


    溪慈慢慢抬頭看了他一眼,悲哀又憐憫地笑了笑:“我問心無愧,何來悔悟?”


    “你!”秋長歌正欲發作,想了想又歎了口氣,語氣也軟了下來:“溪慈,師傅隻留下我們兩個師兄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把你當做我的親妹妹一樣看待。你知道,如今這瑤華的一切總有一天要交到你的手裏,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突然,秋長歌話鋒一轉,目光如箭射向溪慈:“可是你,竟然幫著那個雲墨逍,幫著蒼雲劍派!你這樣以後要如何讓眾弟子服你敬你?讓我如何下台?”


    “師兄,我從未想過要背叛瑤華劍派,墨逍也從未想過要對瑤華不利,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們能說的都已經說了。我不想要接手瑤華,瑤華是屬於師兄的,隻希望師兄能放我和墨逍離開,不要再與他爭鬥下去了。”


    “你果然還是想著走,溪慈,枉我一直把你當做親妹妹看待。我絕不會讓你跟雲墨逍走,瑤華不允許有叛徒存在。若你執意如此,我便隻能將你祭天了!”秋長歌麵容冷峻,他口中的一字一句都殘忍毫不留情。


    溪慈隻是淡淡一笑:“師兄,你知道人這一生最可悲的是什麽嗎?不是貧窮疾病,不是一無所有。是你花了一輩子爭取的一切,卻非你心中所愛,一輩子被困在囚籠裏,直到老去瀕死,迴想起過去的一切,才開始後悔,後悔你沒有真正活過。”


    秋長歌渾身發抖,指著溪慈雙目眥裂,溪慈清澈的目光像一把火焰時時灼燒著他的心,讓他痛不欲生,然而憤怒也越燒越烈。


    一聲巨響,門被摔進門框裏,木製的大門漸漸開裂出幾道裂痕,破裂之聲在靜謐的夜裏顯得尤為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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