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戟漠然看他,也沒再說第二遍。既然他想聽,那就聽。這麽大的孩子,也該學著懂事了。晏行昱和荊寒章相處這麽久,連坐姿都被荊寒章給帶歪了,一坐在椅子上就情不自禁往椅背上靠,姿態十分懶散。晏戟瞥了晏行昱一眼,淡淡道:“荊寒章倒是待你極好。”晏行昱笑道:“比您對我好。”晏戟並不理會晏行昱的陰陽怪氣,道:“你這麽聰明,在京都城將所有人耍得團團轉,不妨猜一猜,待你最好的荊寒章,最後會不會為了皇位而放棄你?”晏為明一愣,腦子被晏戟這句信息量極大的話衝得一片空白。什麽叫……將所有人耍得團團轉?誰耍誰?他哥耍別人?還是別人耍他哥?!晏為明有些淩亂,茫然抬頭去看晏行昱。晏行昱沒有被這番話動搖,他歪歪腦袋,道:“晏相覺得,荊寒章適合做皇帝?他有這樣的野心嗎?”“他的確沒有。”晏戟道,“但瑞王有。”“一個是他親生兄弟,一個是你。”晏戟盯著晏行昱的眼睛,妄圖從他眼中找出動搖的情緒來,“你猜,他會選誰?”晏行昱手指輕輕敲了敲扶手,眉目間一派淡然,但語調卻有些苦惱:“他會選誰呢?”會選誰呢?晏行昱在晏戟的注視下,突然勾唇一笑:“他會選我,因為隻有我,才能讓瑞王活著坐上那個位置。”“那你還信荊寒章和你成親,隻是單純地愛你嗎?”晏戟冷淡道,“他隻是想讓你心甘情願做瑞王手中的一把刀。行昱,無論是做瑞王的刀還是我的刀,不都是被人利用嗎?”“晏相這話說的就有些誅心了。”晏行昱絲毫不為他的話所動,笑得眼睛都彎了,“荊寒章選我時,不會想那麽多有的沒有的,他隻會順著自己的本心選。”晏戟:“不盡然。”“真是可憐啊晏相。”晏行昱搖頭歎息,“這麽多年,您難道就從未遇到過心甘情願待您好的人嗎?”晏戟一僵。晏行昱盯著他的臉,壓低聲音道:“林映朝,她待你不好嗎?”晏戟冷冷看他一眼,並不說話。晏行昱卻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痛處,眼中的愉悅更甚:“我將自己的身份泄露給皇帝,難道就真的隻是為了讓晏相思過三個月嗎?”晏戟漠然看他。“若真是如此,豈不是不符合我心狠手辣的做派。”晏行昱淡淡道,“晏相,好戲還沒開場,您就急著找我來耀武揚威,太心急了些吧?”晏戟終於蹙起眉頭。宮中。荊寒章對著安平托著的木托上兩樣東西,愣了好久才迷茫道:“父皇,這是什麽?”“如你所見。”皇帝沉聲道,“一杯毒酒,一紙傳位詔書。”荊寒章心中不動聲色地一驚,狀似茫然道:“這毒酒是給我的?”因為這些年的大病,皇帝身子已經不太好了,鬢發都有些發白,他偏頭咳了一聲,冷冷地說:“不是給你的。”荊寒章又傻兮兮地問:“那這詔書是給我的?”皇帝:“……”皇帝差點被他氣岔氣,怒道:“詔書也不是給你的!”荊寒章十分無辜:“那父皇大半夜招我進宮是做什麽?”皇帝直接開門見山,冷厲道:“那杯毒酒是給晏行昱的,詔書是給你哥的。”荊寒章心髒猛地一顫,這下徹底掩飾不住心裏的驚愕,怔然看向皇帝。“你選一個吧。”皇帝眼裏沒有絲毫憐憫,仿佛平日裏對荊寒章的寵愛全是作假般,渾濁的眼中全是冰冷。“你若選了給晏行昱毒酒,那傳位詔書便會立即傳去瑞王府。”“你若什麽都不選,那你兄長自此便和皇位無緣。”荊寒章縮在寬袖下的拳頭猛地握緊。自從知曉晏行昱可能是攝政王遺孤後,那潑在二皇子身上的汙水也頃刻淨了,皇帝迴想起來,也終於知道為什麽二皇子在審問時會無緣無故攀咬晏行昱,原來並非是空穴來風。對皇帝來說,已經逐漸老去的晏戟可以不殺,但晏行昱必須要死。皇帝神色冰冷地看著荊寒章,等著他做出抉擇。荊寒章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著皇帝:“父皇想讓我選什麽?親手喂給行昱毒酒嗎?”皇帝直接道:“對。”荊寒章怔然看了他許久,雖然一早就知道皇帝對他並非真的父子之情,但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難免覺得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