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份絕不白給,白給的東西無人珍惜。想要股份?可以,出錢買!”


    眾人皆迷惑,雷少軒緩緩道:“任何人都可以買咱們的股份!”


    眾人麵麵相覷,沈小寶忽然一拍大腿,道:“妙!小六此舉太神妙。”


    沈小寶興奮道:“以往送股票,送的無非是些權力相關官吏,僧多粥少,沒得到的人會眼紅,暗地裏會壞事。如今股份賣給任何人,打咱們商行生意之人,意味著將得罪所有擁有股份的上司、下屬、親友。沒準有人阻礙商行生意,迴家後發現妻兒私自購買了商行股份,結果得罪妻兒不得進家門上床,豈不妙哉?誰還敢輕易出手對付商行?”


    “甚至可以將股份賣給強人劫匪,到時誰還會搶劫咱們?保護還來不及呢?劫匪有的是錢,還可替他們洗白。”沈小寶唾沫亂飛道。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雷少軒哭笑不得,自己都沒有想到此節,譏道:“你也不怕被流放苦海?那可是zàofǎn之罪!”


    沈小寶撇撇嘴,不以為然道:“錢不分黑白,賣東西誰還會問身份?劫匪二字又沒有刻在臉上。”


    誰也沒曾想,此舉奠定了商行日後橫掃天下的基礎。


    曹傲然眉頭微蹙,淩軍看著曹傲然奇怪地問道:“本錢有,主意有,老二你愁什麽?”


    “你有老二,我不是你老二,別叫我老二,你才是老二。”曹傲然氣急道:“你們全家老二!”


    眾弟兄目瞪口呆,四美抿嘴而笑。


    指了指桌子,曹傲然苦笑道:“小六,這麽多金子,走不出望江樓啊!我敢說,如有人知道包間內有這麽多金子,咱們都見不到明天太陽。要是有金票就好了。”


    “咱們日後必然要開一家錢莊,貨流遠方,必有錢莊。”沈小寶意氣風發,信心十足補充道,“不出十年。”


    “開個錢莊而已,為何需要十年?”雷少軒奇怪問道。


    當年苦海路求雨穀中,路遇劫匪,通和商號被劫,所幸沈為庸攜帶的是銀票,才逃過一劫。銀票作用巨大,安全又方便,雷少軒印象十分深刻。


    沈小寶搖搖頭,苦笑道:“錢莊存入商號或者個人餘錢,借給熟悉有信譽的商號做生意。沒有十年以上功夫,哪能豎起足夠信譽讓商號個人存入錢?又哪能知道哪個商號有信譽,借出銀兩?”


    雷少軒沉吟片刻,道:“聽說存入錢莊的錢是收保管費的,對嗎?”


    “那是自然,存銀如存貨,自然要收些許費用。”沈小寶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為何借錢需要信譽?”雷少軒看著沈小寶,平靜道。


    眾人像看白癡一樣盯著雷少軒。


    羅浩興奮不已,搶著說道:“我終於等到小六也有白癡之時。哈哈,不借錢給沒有信譽的商號,自然是害怕商號借錢不還,錢莊血本無歸。”


    雷少軒嘴角上翹,譏笑道:“我母親曾是北川鴻海錢莊股東之一,我會不知道借錢需要有信譽?”


    眾人愕然,猛然醒悟,原來雷少軒不過是在玩人。


    羅浩滿臉通紅,訕訕道:“上當了,又當我是白癡。”


    雷少軒微微一笑道:“即刻開一家錢莊。存錢不僅不收錢還給利息;借出時,不用考察信譽好壞與否,卻需要抵押方可借錢。”


    “抵押?”沈小寶聞言愕然,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對!還記得逍遙山莊賭局嗎?餘一凡借錢,黃玉姐姐及宅院被抵押之事?”


    眾人有些迷惑不解,雷少軒接著說道:“商號要想借錢,必須拿物抵押,比如房子、珠寶、貨物等等,僅憑所謂信譽好等虛名不予借錢。”


    淩軍微微皺眉道:“那豈不是逼得借錢的人家破人亡?若非碰到你,餘正一家早就家破人亡了。”


    雷少軒微微一笑道:“妻兒人等不可抵押,隻可抵押物品。此外,隻能按照抵押物原值十分之三的金額借出。如此一來,錢莊十分安全,借款者也不會承受過多風險,不至於流離失所。還有,萬不可放gāolidài,錢莊隻為流通之便。”


    沈小寶皺眉道:“幾大行同時創立,別看這有一桌黃金,根本不夠,短時間內沒有本錢開錢莊……”


    “雷少爺,”忽然,一旁的秋月看著雷少軒怯怯道,“你們開錢莊,我可否現在就存錢?”


    “啊?”雷少軒愣住了,看著秋月好奇地問,“為何這麽急?”


    秋月歎了口氣,道:“錢都存在自家房內,極不安全;放錢莊又收保管費,碰到錢莊倒閉,還會血本無歸……”


    “我們也有可能血本無歸啊!”雷少軒頗有些擔心,好心道:“你們的錢來之不易……”


    “血本無歸?”秋月反而像看白癡一樣看雷少軒,嗤道:“十份抵押隻借三份錢,怎麽會血本無歸?”


    春花急忙插嘴道:“雷少爺,我也想現在就存。錢存房內,我在這裏吃飯都提心吊膽的。”


    眾人恍然大悟,心頓時砰砰跳。


    這樣的錢莊想缺錢都難,何必等十年,一夜時間都嫌多。


    “小六,你還有什麽吩咐?你打算怎麽安排兄弟幾個?”


    “剩下你們去琢磨。”雷少軒兩手一攤道:“我又不是神仙,什麽都懂?”


    “至於人員,”雷少軒沉吟片刻,道:“老二負責遠方船運和如意貨流,老四負責保行,老五負責錢莊,錢莊取名四海。”


    看著左擁右抱的沈小寶,雷少軒搖搖頭道:“老三為總掌櫃,協調一切事宜,製定目標,各行自行管理日常事務,然各行的財物人力皆歸總掌櫃管轄。”


    “老大呢?”看著一旁漠然不語的耶律青石,羅浩以為雷少軒忘了,頗為不忍。


    聞言,雷少軒心緒早就飄到草原之上。


    “老大迴草原專門為四海錢莊羅掌櫃養馬,”雷少軒開著玩笑,補充道:“養母馬!”


    眾人哄堂大笑。


    “老大攜一萬兩金子迴西胡,到盧城天香閣找帖木蘭公主,此事我另有交代。李檜隨我上京,兩人的股份直接辦妥。”


    望江樓這間包間,奠定了結義兄弟風雲之路。


    ……


    馬蹄聲踏碎清晨薄霧。


    一大早,雷少軒和李檜策馬狂奔,消失在通往西京的方向。


    西京乃是北魏都城,邙陰山之南。


    城牆高大巍峨,延綿數十裏,雄踞涇湟平原。交通發達,商貿繁盛,經濟繁榮,人口兩百多萬,乃是天下最大城市之一。


    大商號在如此繁華的城市,也不過如大海中一顆水滴,毫不起眼,更遑論尋人。在如此大都市尋人,無異大海撈針。


    離國子監入學報道之日尚有一個月,雷少軒和李檜在西京城裏亂逛,打聽著母親的消息,走遍諸如北川商會、北川各商號等在西京商行或幫會,毫無音訊,不由有些喪氣。


    想想也不奇怪,公孫倩或者公孫烈皆多年前的北川名人,有不少認識他們的人,但又有誰會關心他們行蹤?畢竟他們皆罪人,與之交往有風險。不交往也就無人關心其下落。


    人沒有消息,倒是在離國子監不遠的水池巷,找到一個不錯小院,花了五百兩銀子買下。


    “有井,有樹,有院,有牆,有屋,真不錯!”雷少軒滿心歡喜道,“老子總算有個家了。”


    “是院子自然有牆有屋,”李檜撇撇嘴道,“有牆、沒有屋子是牛欄。”


    “師兄,”李檜苦著臉,哀求道,“給我買個院子吧,再小的也行。”


    雷少軒將一團襤褸散發著異味的破衣爛衫扔到李檜身上。


    “你家院子比我的大無數倍,有牆——高大的城牆,有無數的房子——西京所有的房子。”雷少軒忍著笑,一本正經道:“穿上新衣服——你從來沒有穿過的乞丐服,現在就過去看看。


    李檜氣得直咬牙,沒穿過就叫新衣服?自己是沒有穿過,之前卻有無數人穿過。


    李檜戀戀不舍地將刀放下,從裏到外的衣服都脫下,穿上雷少軒從一個乞丐身上買來的全套衣服。


    “嘖嘖,真不愧為前鋒營特訓精英,穿什麽像什麽。穿上從未洗過,散發著惡臭,爬滿虱子的衣服立刻像乞丐。”


    聞言,李檜立時覺得渾身發癢,衣服四處漏風,滿身不自在。


    看著雷少軒得意洋洋的樣子,李檜氣急敗壞猛撲上來。


    “我讓你說虱子!”李檜惡狠狠道。


    身影如風。


    雷少軒哈哈大笑,身形急閃如電,早跑遠了。


    凡人怎麽可能比修士快?


    “別忘了院角有根打狗棍!”雷少軒遠遠笑道。


    西京北門附近的城牆腳下,散落著幾間破舊的草房。


    說是房子,其實不過是草棚。


    幾根粗大木頭,斜靠著城牆,上麵鋪上稻草,再用破木板釘成牆壁和門,四處漏洞,勉強遮擋雨雪陽光,卻擋不住風。


    房屋偶爾透出微弱的燭光,人影幢幢,顯然裏麵住著不少人,饒是如此,房簷、城牆及樹根下,仍散落著身影,都是些躺臥或者依靠著牆樹坐著的人。


    這裏,竟然是流浪漢滯留雜居之地。


    雷少軒看著李檜,神色複雜。


    “這就是你的家!”雷少軒心微沉,頗有些不忍道:“去吧。保重!”


    “我叫李檜,來自平州,小時候鬧洪災……”李檜喃喃自語,向著那幾間房子走去。


    這地方叫筒子口,也叫閹場。


    聚集在此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被切掉命根的人。


    北魏地域廣闊,各地有風調雨順,自然就有洪澇旱災、蝗禍瘟疫,許多人實在吃不上飯,便切掉命根,在此地聚集。


    西京北門為王宮運水入城及清理王宮汙垢進出之門。


    王宮內勞役繁重,普通人家又不舍得將孩子yāngē為太監,因此王宮仆役缺人手,常常在運水及清理汙垢進出北門時,順便在筒子口選些人手入宮幹活。


    因此,切了命根之人便聚集此地,希望有一天被選中入宮,求得一口飯吃。


    這裏,也成為李檜的家,也是李檜進入王宮之路的起點。


    “城牆為牆,有無數房子,卻沒有一間能入住的家。”雷少軒心酸地想道。


    身影一閃,沒入黑暗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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