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母的妹妹嫁在離白竹村30裏地外的牛鼻村裏,那個村子有兩千多戶,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就有人帶著她時不時的買點陸合彩(俗稱買馬,提供的參考資料俗稱馬報),她上癮後,也常常自作聰明的猜度些馬報內容,偶爾中一次,就誇誇其談地吹噓自己贏了多少錢。這個特點,幾乎成了華夏所有陸合彩傻冒們的共同特征。

    3月11號晚上出的陸合彩結果,她剛好小中了80塊錢。第二天到了柳家,和姐姐閑談的時候就變成了大中好幾千。又說起陸合彩怎麽怎麽容易,馬報一猜一個準。把老實本分的柳母,說得心頭癢癢。琢磨著跟著妹妹也買買陸合彩,賺點錢給家裏解解燃眉之急。

    陸合彩在華夏是非法的,采用一種隱秘的地下方式操作。通常買家都是先找一個中間人,報給上家。等陸合彩開出結果的時候,中了就給錢。沒中的話,就由買家拿錢出來給中間人,中間人賺一部分利益之後,再轉給上家。這個中間人,也就是俗稱的小莊家。

    一開始柳母還是很小心的夥著牛鼻村的同年嫂子們一起買,五、六期買下來,有輸也有贏,她卻完全上了癮,總覺得自己再多看看馬報,肯定做到每期必中。做著發財的夢,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

    可是她手裏頭沒什麽錢,她妹妹給她墊了兩期以後,她越買越多,自然不願意再幫她墊了。牛鼻村那邊的小莊家不了解她家裏的情況,也不願再墊錢給她接馬。

    柳母斷了這條線,好一陣失落。茶飯不思了好幾天,每期都是走幾十裏山路去牛鼻村買馬報,越看越覺得自己都能看中,感慨著沒有買的地方,也就越加失落。

    她的這種情況,終於給有心的白竹村本地小莊家知道了。

    白竹村本地的小莊家叫柳恩騰,今年27歲。前年在外麵打流的時候,認識了一個接馬的大莊家。立即迴家建了條線,即賣馬報也幫人接馬。他受過陸合彩的害,以前打工賺的那點錢都讓陸合彩買沒了,結果媳婦也沒能娶上。現在手裏有了條線,下狠心自己堅決不買,一年下來倒也賺了點錢。

    寒假的時候,柳歡歡到村子中心的小賣部買東西。他正好也在,看到她嬌小的身段美麗的容貌,動了好一陣心思。後來打聽到人家是大學生,想想自己初中沒畢業,覺得也不太可能,便沒有再向誰說起過這件事。

    如果小莊家也算一種生意的話,柳恩騰做這種生意還是有一些手段的。他一般會先幫買家墊點小錢,然後就順藤摸瓜地查清買家的家底。有實力的,自然會讓他多賒一點,變著法兒讓他越買越多。

    這種賒錢接馬的方式,比現金交易更加危險,有點像借別人的錢來賭博。又有點像網上購物,鼠標多點幾下,就花出去了好多錢,卻沒有花現金那種肉痛的感覺。

    柳恩騰這樣做,已經弄垮了好幾家人。輕的一貧如洗,重的家破人散。漸漸地開始名聲不佳,有些爛帳也收不攏來。過完年不久,他因為去年還有不少的爛帳收不攏,開始養起了白竹村附近好幾個無所事事專門小偷小摸的混混。

    有了人,再用極端的手法把爛帳收迴來以後。柳恩騰的心慢慢活了,開始變得目中無人。覺得自己也算是一方大佬,有些勢力了。

    對那個藏在心頭、美麗可人的女大學生的想法,也漸漸地膨脹起來。

    三月底,柳恩騰很有心的通過旁人的口,將自己可以接馬的事傳到了柳母的耳中。等到柳母上了門。他表現得非常熱情,一聲聲柳姨的叫著。馬報也不要錢,拍著胸脯叫她盡管先看準,看好了自己給她墊著。柳母受寵若驚,昏頭昏腦地聽取了柳恩騰的建議,開始了陸合彩買法裏麵最危險的包波買法。

    所謂的包波,就是在紅綠藍三種色彩的數字裏麵選一種顏色,一直買下去。這種翻滾子的方式是很可怕的,比如從1000塊開始買,如果連續10期沒中,就會欠下102萬3000元。這個數目,對於普通的中國家庭,都是無法承受的。

    柳恩騰當然不會將裏麵的轉轉彎彎告訴柳母,反倒一副很義氣的樣子,給她首開了一個吉利的數字,2856元。這個數字非常陰險,數目大,卻很難算出跟幾期總共需要多少錢。

    當然,柳恩騰的話很動聽:“第一期,數字吉利,愛發我順嘛。”

    “沒中?沒事,我給墊著,翻一倍5712。當然,合理的手續是要辦的,不用拿錢,寫個欠條按個手印就行了。”

    “又沒中,繼續翻啊,現在隻能靠翻了,肯定會出的。11424,沒事,我還墊著,姨你按個手印寫個條就成。”

    “哦!姨的財運還沒來啊。連續三期沒出了,肯定要出了。22848,數目有點大,沒事,我墊著,肯定出,出了還本還有賺。這個這個,親是親,明是明,再打個條按個手印。”

    “唉,還沒出啊,姨你看得這麽準啊,這期肯定是亂了。要不,不跟了?”

    “算一算啊,總共是42840塊錢。沒錢?姨你可不能坑我啊。我也是小本生意。要不?再跟一期,都連續四期沒見紅了。”

    “哦,我算算啊,這期得45696。有點大。算了,我賭了,大不再幫姨墊兩期,肯定要出紅了,都連著四期沒出了,我就不信了。姨你來這邊,還是寫個條按個印。”

    第五期再沒中的時候,柳恩騰翻臉了。幾個欠條全拿出來,柳母欠了他8萬8536元。

    柳母傻眼了。短短兩個星期不到,她不知不覺中欠下了一家人四、五年都賺不到的錢。八萬多塊啊,這一輩子柳母都還沒有見過這麽多的錢。

    柳母明白自己上了當,和柳恩騰大罵起來。兩個人鬧到差不多打起來了,柳父才知道這件事情。他有一定的法律知識,知道這種小莊家本身就是非法的,揚言要去派出所揭發柳恩騰。柳恩騰自家知自家事,並沒有立即迫著柳家還錢,故示大方的對柳母說,把收錢日子寬限到4月20日。暗地裏卻組織人手,打算采用非常的手段。

    20日的時候,柳恩騰早早的帶著人手到柳家收帳,柳父正好要去上課,在門口又和他爭執起來。結果讓他帶來的小混混一頓拳打腳踢,斷了一條腿。柳恩騰絲毫不以為悔,拿著手裏的欠條,口口聲聲地說,如果柳家再不還錢,就打斷柳父的另一條腿。還洋洋得意的說,大不了拿張2萬的欠條賠他那雙腿。

    柳母抱著柳父哭了半天,毫無辦法。求了柳恩騰半天,才讓她到村裏喊了個草藥郎中過來,把柳父扶上床打了石膏上了藥。柳恩騰對柳父還是有些忌憚的,讓兩個手下借照顧的名義看著他。卻把柳母拉到一邊,假惺惺的出起了主意。這個主意,其實也是他在最早就打好的算盤。

    “你家沒錢,我知道,可是我也沒辦法不是,柳姨你說你看得這麽準,怎麽就沒財運呢。連續五期不見紅可還真少見啊。好了,好了,不說這事,不說這事,你想想辦法。”

    “實在沒辦法?你這房子我看了看,加上家裏的七七八八,算個一萬五已經到頂了。可還是太少了是不,鄉裏鄉親的,柳姨你不能坑我啊。”

    “沒住的地方?我也是沒辦法啊。要是個個像柳姨這樣讓我墊著,我得上吊啊。”

    “得,房子的事先不說。要不……你看你家大妹子也大了,長得又水靈。喊她迴來找個婆家,先讓她婆家拿個三、四萬的彩禮過來。剩下的錢嘛,我吃點虧,一年你還我一萬就好辦多了不是。自家村裏的,我這人好說話,和和氣氣的,何必要鬧得動手動腳才行呢?”

    “還在讀書?女孩家家的,讀那麽多書幹什麽,嫁人生孩子才是個正事兒。你看這村這鄉的,有幾個女娃子念完高中的,大妹子同年那個叫柳什麽春的,過年迴來的時候兒子都快兩歲了。”

    “沒人會出三、四萬彩禮?這得看什麽人啊?別人家的姑娘,拿出一萬那是隨便挑了。你家的大妹子,肯定不止這個數。”

    “這人不好找?這麽吧,柳姨你要是不嫌棄我,我就自己做了這個主,你家大妹子我定下了。反正我家裏老輩們聽我的,這事我拿主意了。你家大妹子一迴來,同意了這個事,三萬的彩禮我幫你算在裏麵。”

    “你放心,以後大妹子真跟了我,我哪能再管你要錢是不?前腳辦喜事,我後腳跟著就把欠條都當著你的麵撕了。咱都成一家人了,哪還能跟你計較這些錢不是?”

    “好、好,打老爺子是我不對。可不是我動的手啊,小弟們脾氣臭,火氣來了我也管不住不是,迴頭我幫你教訓他們。你放心,老爺子的藥費我先墊著。趕明兒要是和大妹子成了親,我親自給老爺子賠罪。”

    這麽一長通話說下來,柳母的心思慢慢給柳恩騰說活了。對於柳歡歡上大學。她本來就不怎麽支持。柳母自己念到初二就沒再上學了,早早的嫁了柳父。現在40來歲,覺得日子過得也是有滋有味的,不太明白柳父要讓女兒上學的苦心。在她眼裏,讀不讀書終究是要嫁人的,沒什麽特別的區別。

    對於柳恩騰,柳母倒覺得他和村裏的年輕後生比起來,也算是個有本事的。在家裏做了一年多的生意(其實是地下小莊家),年初已經請了人重建家裏的老房子了。這在農村怎麽也是個大數目,沒有10幾萬下不來。聽說還在鄉村公路建設隊裏入了股,聽說一條路修下來,怎麽也得賺個5、6萬的。比起柳父能幹多了。

    看著自己親手打下的欠條,又想著躺在床上哼哼的老公。柳母屈服了,按照柳恩騰的說法,給柳歡歡打了電話。沒想到柳歡歡一聽到父親腿斷了,原因都沒問,手機一合,就地一放。急急的到老師那兒去請了假。迴周婉妹租房稍微整理了一下隨身物品,就急急忙忙地搭車往家裏趕。她為人風風火火,並不是那種沉著穩重的性格,等到了車上想起應該要和任靜淑袁書高聯係的時候,才發現手機不知道忘在哪兒了。

    任靜淑和李秀梅放學後才知道她請了假,打她手機想問原因,一直是關機。估計給哪個沒雷鋒精神的同學撿到,扔到當鋪裏為生活改善做了貢獻。

    柳歡歡的想像中,隻以為父親因為不小心的原因,出了事故,並沒有足夠的警覺。等她風塵樸樸的在22日下午趕到家裏,才明白完全不是這個事兒。母親為了欠款,把她賣了,倒向柳恩騰那一邊做了說客。

    柳歡歡當然不會同意嫁給柳恩騰,可是她性子迷糊,幾個熟悉之人的號碼都存在手機裏,手機一丟,怎麽想也想不起來。其實就是想起了也沒用,因為柳母和柳恩騰聯合施壓,將她關在自己房裏讓她好好想想,連她父親的麵都沒能見到。

    這一關,就關了一個多星期了。柳恩騰帶著一幫子人在柳家吃喝打牌,晚上也安排人輪流駐守。反正就是兩個主意,要麽還錢,要麽成親。要麽成仇人,要麽結親家。他勝券在握,呆在這兒吃柳家的用柳家的,一點虧都沒吃。做著長期抗戰的打算,也不著急。柳歡歡罵他,也隻是在她麵前耍寶,想要借此顯示自己的魅力來打動她,並不生氣。慢慢的居然習慣了,每天下午都要去柳歡歡房子前麵挨她幾句罵,要不然晚上還睡不踏實。

    柳父那邊,他倒放心的讓柳母去照顧,反正他也不能下地走路。不過柳父怨恨柳母惹禍,還把女兒騙迴來送到火坑裏。不怎麽理會她,埋頭想著自己的主意。隻是他一向老實本分,不善交際,現在自己動不了,也沒有能夠使得動的人,一時間哪能想出什麽好主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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