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九比這紅什麽東西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聞景行氣的嚼了一塊粽子糖,甜的發酸,什麽偽劣仿冒產品!  “呀!雪蘭姑娘也出來了!可惜離得太遠,看不清啊!”  “雪蘭姑娘原是官家女,才情出眾,輕易不會拋頭露麵,這小子倒是好福氣,盡享齊人之福啊。”  聞景行“嘎嘣”一聲咬碎糖:他敢。  除了聞景行和狀況外的暗九,怕是在場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紅霓更是如此。  一向熱情張揚的姑娘雙頰微微有些泛紅,多了幾分小姑娘的羞澀,她都想好了,等這人把燈送給他,她便將他的麵具摘掉,抱他吻他,以後隻給他跳舞。  沒想到暗九卻目不斜視的從三位姑娘麵前路過,停在圍觀的群眾麵前,繃著的臉有些慌亂,頓了一瞬深唿吸了一口氣,看到了聞景行才鎮定下來。  竟然不是紅霓?  眾人驚訝,呆滯了一秒後齊齊散開。  一是為了看清琉璃燈的模樣,二是想看看這位小公子到底會把這燈贈與哪位比紅霓還美的佳人。  更有人在心中幸災樂禍,就算長得俊美,武力高強又如何,這不還是個呆子!  把琉璃燈贈給青樓女子是一段佳話,若是要贈與普通心儀女子,怕不是會把人當場氣哭,大好姻緣就此斷了。  這人也不是胡說,琉璃燈的寓意確實不好,特別是對心儀的女子。  前朝皇帝昏庸無道,專寵貴妃,廢後廢嫡,在位期間戰火連天,民不聊生。  柳貴妃愛燈,便在其生日這天令全城舉辦花燈會,與民同慶,並花費大量人力物力為她打造了諸多例如琉璃燈這樣的稀世珍寶。  新朝建立後,這花燈會已經流傳近二十年。  當今天子覺得前朝亡國是因為國君昏庸,並非女子誤國,花燈會也並未明令禁止,便流傳了下來,在百姓歡慶的同時也對當朝官員們起了警醒作用。  戰火中,皇宮中各式各樣的燈不計其數,幾乎全被人毀壞,唯一留著的這一盞琉璃燈不知怎麽被偷運出宮,流傳到了煙雨樓,進而變成了花魁大賽上的一個彩頭,規矩是取下即可贈與愛慕的佳人。  但這燈到底寓意不佳,前主人柳貴妃更是被無數文人指著脊梁骨罵紅顏禍水,所以尋常姑娘並不願意收。  反倒是深受青樓姑娘們的追捧,都是十五六歲情竇初開的女兒家,既然已經淪落煙花之地,誰不想像當年的柳貴妃一樣,即便被稱作禍水,也情願有一張傾城貌,得君王寵愛三千寵愛在一身。  暗九並不知曉這燈還有這些來意,他離聞景行越近,心跳的越厲害,像個毛頭小子見到心儀姑娘一樣,眼裏盛著,心中放著,嘴裏念著的都是那人。  聞景行也抬頭看他,唇角微微勾起,透過那麵具上的眼睛,故作穩重,眼神中卻根本抑製不住喜悅。  卻忽聞人群一陣喧嘩,聞景行目光移去,卻是那紅霓姑娘徑直向暗九走來,美目怒瞪,從腰間拿出一根長鞭直直向暗九掃去。  “這燈你為何不贈本姑娘?”  暗九迴頭,握住淩空揚來的鞭子,皺眉不耐煩道:“為何給你?”  他迴頭那一瞬,紅霓一雙多情目就移不開了。  她本就是異國一小國的公主,亡國之後流落中原,生的明豔動人,性格張揚熱情,一舞傾城不知吸引了天下多少王侯將相,風流才子。  煙雨樓裏的姑娘多少有都幾分不得已,但她卻是自願的,她沒什麽愛好,隻喜歡美人,將來的丈夫也定要選天下最俊美的男子。  原本以為還要不知等多久,沒想到今日卻遇到了。  隻是驚鴻一瞥,怕是再難忘了。  “這琉璃燈有規則,你取了,便要贈給在場最美的女子。”  紅霓微抬下巴,了在場人一圈,將目光重新停在暗九的身上,噙著笑說:“你不妨讓我把你麵具摘掉?若比我容貌更甚,那這燈本姑娘就不要了。”  說罷,她拽著鞭子,雙足輕點,如高貴的波斯貓一樣像暗九走來,身姿搖曳,身上金鈴清脆,不知酥了在場多少男人的心。  暗九也有些耳紅,卻不是為了紅霓,而是為了聞景行。  原來這燈是要贈給最美的女子……  也不知道主人肯不肯收。  聞景行眼不瞎,自然看到他羞紅的臉,氣的咬牙,手裏的糖人都被他捏碎,偏偏那紈絝小王爺還要在他旁邊多嘴:“嘿,剛發現,你和那位美人竟然戴了同款麵具,可是兄弟?能否把你弟弟介紹給本王認識認識?定不幹別的,就喝喝酒,賞賞月哈哈哈哈。”  聞景行冷著臉:“不是。”  小王爺也不失落:“那本王等會親自去問問。”  聞景行冷哼一聲:“是夫妻。”  “……”  紈絝小王爺看他臉都黑了,立馬識趣的閉嘴。  幾句話間,紅霓已經走到了暗九旁邊,伸出纖纖玉手就要接過琉璃燈。  暗九這才反應過來,蹙眉,將攥著鞭子的手一鬆,紅霓本就大半力氣都放在繩上,繃勁的繩子突然鬆開,讓她差點摔倒在地。  幸好紅霓從小練武,她一個旋身,紅紗揚起金波,穩穩站住才避免了當麵出洋相。  暗九退後好幾步,“你別過來,這燈不是給你的,你要再搶,我可就還手了。”  說完怕她不信,繃著臉補充道:“你打不過我的。”  紅霓沒想到會被人如此下臉,瞳孔一縮,被人捧出的高傲性子不允許她再上去第二次,抿唇抱胸站在暗九身後,不服氣的要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絕色才能入了他的眼。  就見這人穿過人群,走向一個同樣帶著黑色麵具的公子,一襲象牙白錦緞長袍,衣袂飄飄,露出的五官眉目柔和,恍若謫仙。  手中不僅拿著糖人,還有撥浪鼓,以及一些小零碎物件,這才有了些許被紅塵沾染的真實感。  紅霓抿唇,對她冷厲的小公子麵對這人連步子都小心翼翼的放緩放輕,提燈的手微微顫抖,剖開那看似平靜的外表,內心不知道該有多滾燙炙熱。  哼。  紅霓自有她的傲氣,一腔少女心被摔得稀碎,卻也無意糾纏,甩袖踏著鈴音快步離開,惹得不少人爭相追去。  聞景行之前體弱多病,輕易不會在人前露麵,即便才冠京城,也隻用文景公子這一稱唿,至於他是什麽人,多大年紀,是哪家公子,都無一人知曉,也正因如此,人群中才沒引起更多喧嘩。  不過……  這風頭確實也出夠了,聞景行現在莫名有種被當眾求婚的羞恥感,特別是紅霓的出現將這一幕推向了高潮。  他總覺得下一秒圍觀的吃瓜群眾就會如鼓掌機器一樣重複:“嫁給他,嫁給他……”  啊。  這他媽都在想些什麽鬼東西。  聞景行閉了下眼,暗九已經將琉璃燈捧到了他麵前。  他微微喘息著,滿天星鬥從天空墜入他的眼中,抿抿唇,小聲道:“送你。”  他手上還纏著白色繃帶,微微蜷著,不想讓聞景行看到。  聞景行將湯婆子重新放到他手中,一根手指挑起那盞琉璃燈,似笑非笑:“為什麽送我?”  “主人……”對美人冰山臉的小公子此時耳朵通紅,聲音又低又軟,囁嚅道,“我剛剛聽到他們說這燈要贈給在場最好看的人。”  聞景行一愣,捏了捏他的臉,繁複精美的麵具中露出的一雙眼笑意橫生:“久安,這時候你其實可以說些更好聽的。”  暗九耳尖臉頰悄悄竄了紅。  他不敢說,但是知道的。  他的主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讓人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他麵前來。  還有,他心悅主人……  聞景行沒有逼他,總有一天會讓他乖乖把這些話全都說出口,日日說,夜夜說,沒有顧慮,沒有惶恐,就和今日為他取燈的少年一樣勇敢。  兩人熱鬧看夠了,五年都沒人取到的燈也被拿到了手,心滿意足的打算離開。  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且慢。”  聞景行偏頭看,原是那位白衣姑娘雪蘭抱著琵琶帶著丫鬟小廝走了過來,在離兩人兩步遠的地方行了禮,淺笑:  “兩位公子且慢,煙雨樓有規定,這每盞燈裏都有一則燈謎,公子若是想要帶走,隻有猜出謎底才可。”  也是,暗九輕而易舉的就將煙雨樓的鎮樓之寶輕飄飄取走,要是沒人來找麻煩,聞景行都覺得不對勁。  暗九不通文墨,一聽這話,身子一僵,生怕送出去的燈又要因為自己不爭氣再收迴去,這也太丟主人的臉了。  反倒是聞景行臉皮厚的很,為了阻止人把燈拿走,這題肯定很難,他想的通透,燈拿不到就拿不到,反正兩人都戴了麵具,就算被笑話也笑不到他侯府二公子的頭上。  更何況……  今日他收到最好的禮物原本就不是那盞燈。  聞景行從琉璃燈中取出一張散發著淡淡香味的桃花箋,翻開,笑了。  看來這燈真的和他有緣,若是詩詞歌賦之類的聞景行還真不一定能猜出來。  但沒想到竟然是道數學題。  聞景行沒怎麽思索就計算了出來,牽著暗九的手,指尖滑動,輕輕在他手心寫了個數字。  暗九手指微蜷,眼尾泛紅,有些委屈的看了聞景行一眼。  聞景行微微勾唇,他的久安肯定又不知道在想什麽不正經的東西。  他隻好重新在他手背上輕劃了幾筆,暗九才終於恍然,不好意思的偏過頭報出了答案。  “……正確。”  雪蘭愣神片刻,這題曾經難了她老師多年,沒想到竟然就這樣被一個少年如此輕易的解出……  她一直自認為才情出眾,特別是當今陛下特允許女子參加科考時,一心篤定自己將來定有一番大作為,但沒想到禍事竟突然降臨,一腔抱負全部化為灰燼。  雪蘭長歎一聲,多年來的自怨自艾,恃才傲物,早已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的是被俗人吹捧多了,竟忘了自己的斤兩。  想通之後,雪蘭在兩人身後輕輕喊了聲,波光流轉中滿是情意:“公子大才,不知雪蘭能否有此榮幸,得知公子姓名。”  他的小動作並未逃過這姑娘的眼,聞景行也知道這話問的應該是自己,他眯了迷眼尾,嘴角勾起,反倒是捏暗九腰一把:“問你呢。”  暗九被他揉軟了腰,臉上的紅暈就未下去過,頭也未迴,輕聲說:“我的名字是主人賜予的,不告訴外人。”  久安啊……  聞景行一顆心掉在了糖罐裏,甜的冒泡,什麽醋意都被泡沒了。  他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在暗九耳邊低聲說:“我想吻你,就現在。”  “……好。”  暗九臉紅,攬起主人的腰,運起輕功,眨眼間就將這繁華燈火全部拋在了身後。  靜謐黑暗的小巷中,盡頭便是燈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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