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寧甚至無法判斷現在是白天還是夜晚,他睡醒頭疼得厲害,坐了許久也未有分毫好轉。 青年人推開唯一的那扇門,走了進來。 遲寧抬頭看對方,知道這人在水下救過自己。 “我見過你。但卻記不起你的名字。” “我叫沈秋庭。”青年人說。 這個名字並未激起遲寧的太大反應,遲寧喃喃自語,迴憶混亂的夢境:“我做了場夢,水底有亮晶晶的東西,那人說是夜明珠,帶著我去找……” “這是師尊落下河失憶前的情景。”沈秋庭答。 遲寧長睫眨動:“所以那個帶我找夜明珠的人,是你?” 得到對方肯定的答案後,遲寧愉悅起來:“秋庭,我之前是這樣叫你的吧。” “是,是的。” 一直對答如流的小徒弟突然磕巴,視線遊移到地上,有些局促。 遲寧笑起來。 瑞鳳眼彎出漂亮的弧度,像是笑徒弟的赧然。 “秋庭,這鐵環是怎麽迴事?” “幫助師尊治療,隔絕靈氣用的。這是千年玄鐵所鑄,避免仇人尋著師尊的靈力,找過來。” “什麽仇人?我怎麽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遲寧揉著額角,一去迴想,腦中就像被利器鑿擊似的疼。 “師尊頭部剛剛受創,偶爾記不起來也是正常的。” “誰害我?”遲寧依舊問。 “顧淩霄。炎北魔頭,他和師尊積怨已久。” “顧淩霄……” 遲寧低聲念這個名字,舌尖翹了又卷。 他恍惚有種錯覺,這名字他叫過許多迴。 “我在保護師尊,這個鎖鏈也是。魔頭殺人不眨眼,如果被他找到這裏,以師尊現在的狀態是無法相抗衡的。” 沈秋庭忽然走近,坐在床邊,聞到了遲寧身上清冷怡人的香氣。 遲寧雙腿微蜷著,衣袍遮不住的白皙皮膚,瘦削精致的肩頭他動動手就能碰到。 “之前太危險了,”沈秋庭握上遲寧的手,掌心很燙,“師尊不知道我費了多少力氣才把你救出來。” 沈秋庭另一隻手搭在遲寧肩膀上,來迴滑動:“我再檢查一下師尊身上還有沒有傷口。”第84章 失憶誘哄 遲寧身子縮了縮:“這,這怎麽行呢?” “師尊受傷,做徒弟的當然要關心一下。”沈秋庭的手從遲寧的肩膀往衣襟上滑。 遲寧很抗拒,但並不知道這種強烈抗拒是哪裏來的。 “你別這樣。” 遲寧往後退,小臂不小心撞上床頭,嘭的一聲,很響。 這動靜把沈秋庭的理智拉迴來些。沈秋庭眼中原本有流星尾的光,光束一閃而逝,留下黑沉的光。 這之後,遲寧再沒見沈秋庭做過什麽出格事。 沈秋庭願意陪他說話,陪他整個下午和黃昏。 卻不願意帶他出門。 沈秋庭說,現在是夕陽日落的時分。 遲寧眨眨眼:“但我看不到呀。我們現在是在哪兒啊?” 沈秋庭不答,掌心幻化出一枚靈石拋在半空,靈石發出一道光,投在牆上,牆麵上顯出奇妙的景來。 似乎把外麵的小世界搬來了。 沉悶的石室裏映著橘粉色的晚霞, 遲寧多日未束發,青絲垂著,一縷發梢在轉頭時蹭過沈秋庭手背。 遲寧沒注意沈秋庭的視線一直在他身上,渴望中帶著三分柔軟,像石子投在湖麵,最先激起來的那圈漣漪。 層層疊疊,看似洶湧,拍在岸上的時候輕柔和緩。 沈秋庭幻想過無數次獨自擁有遲寧的時刻。 沒有一次契合於此刻現實。 他把遲寧關在這裏,獨處,卻沒生出一點欲念。 他看著遲寧的側臉,琉璃般的眼瞳裏倒映橘粉光,往下是白淨的後頸,脊背上凸出的蝴蝶骨。 遲寧天生就該是這樣,有種不可侵犯的美。 第一次見遲寧時,沈秋庭也這麽看著遲寧,煙花在他們麵前的天空中綻開。 沈秋庭當時還不懂愛恨。 但他確定,那是他一生最心動的時刻。 遲寧轉過頭來,青絲再次觸碰到沈秋庭,他覺得這位徒弟是個溫柔的人,所以決定跟他商量一件事。 遲寧伸出手腕去,如瓷如玉的皮膚上赫然顯出一道紅痕,是被鐵環磨出來的:“能解開嗎?我不亂跑。” “疼?” 遲寧點頭:“嗯。” 沈秋庭:“還要再等幾天,到時候就安全了,相信我。” “這樣啊……好吧。” 失憶後的遲寧很聽話,安靜又愛笑。 沈秋庭總覺得他像隻貓,眼睛絢爛,樣貌漂亮。 遲寧頭疼嚴重,偶爾深思時頭痛欲裂,因此很難集中注意在一件事上。 見沈秋庭不給他解鎖鏈,遲寧轉而去看小桌上的白瓷瓶,指著瓶中花說: “這個,怎麽一直不凋謝?” 三春桃開了,沈秋庭折了一支帶給遲寧,插在瓷瓶的淺水中。 “我每天都換新的來,那時候你還沒醒。” “每天早上嗎?” “看你一眼,我就走了。” 遲寧能感覺出沈秋庭很忙,但後者又不願透露他在忙什麽。 遲寧很快把這幾句對話拋在腦後,專心地看花。 他凝出些許靈力在指尖,把那團光芒化成和桃花一樣的粉色。 遲寧用指尖戳了花瓣一下,桃花顫動幾下,螢火蟲散去般墜落。眨眼的功夫,瓷瓶裏剩了空枝,幾瓣粉色飄落到遲寧的衣袖上。 “天氣都已經這樣暖和了。”遲寧說。 沈秋庭:“想出門嗎?” “可以嗎?” 遲寧立刻抬起頭問,眼神亮晶晶的。 他時常這樣笑。 每個笑容都讓沈秋庭晃神。 “可以。” 遲寧:“也是要等幾天對嗎,把這個鏈子摘了。” “對。” 沈秋庭得償所願,這段時間美好得不現實,像陷進天鵝絨一樣的美夢裏, 他原本要墜落於萬丈深淵,一朵雲突然出現,托住了他。 顧淩霄從他手中搶走的,沈秋庭終於拿了迴來。 沈秋庭有時候很不懂顧淩霄,擁有遲寧不就夠了麽,何必要炎北,何必管天下。 “我說過很多次要帶你走,我找到了一個地方……” “什麽?”遲寧不懂沈秋庭在說什麽。 “師尊在這裏好好呆著,這是我要做的一件事情。” 沈秋庭走出石室,在室外加了三道禁製, 便有一人從角落中走出,低頭聽令。 “事辦妥了?”沈秋庭問。 那位手下黑袍遮住全身,戴蒼青色獠牙麵具:“是,屬下按王上的命令在顧淩霄的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山體傾塌,屬下等人在那處等了兩日兩夜,顧淩霄都沒能出來。” “應該是……” 沈秋庭抬手示意屬下噤聲:“不能放鬆警惕,繼續盯著。” “是,還有大量人手繼續在那處埋伏。” 見沈秋庭滿意點頭,麵容不像之前那樣沉鬱,那屬下大著膽子問: “王上的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