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人的化肥先不說價格沒有優勢, 單是因地製宜這一塊, 就完全做不到。為了化肥廠特意建造的卸甲甸港口, 如今也發揮出了巨大的優勢。位於長江上的這個南北航運交界口, 逐漸成為了一個忙碌的超大型工業港。在化肥廠開幕之前, 這個長江港口就已經運轉起來,如今南北貨運都集聚在此。化肥廠何時盈利不得而知, 但是這個港口已經實打實地為羅夏至帶來了利潤。北方的煤炭,礦產在這裏短暫停留後, 通過水路和陸路分布到了江南密布的水係中。而上海和江浙兩省生產的各種棉紡織品,日用品, 乃至從國外進口來的商品, 同樣從這裏上船, 運往廣袤的北方市場。坐擁這個港口,便是掌握了長江上一個重要的財富密碼。如此巨大的利潤,不止如今的“上海王”黃老板垂涎, 控製著長江下遊漕運的張曉林等人又如何不動心呢?不過這裏早就被梁少龍派人保護了起來。這位昔日“青龍堂”老大的兒子,雖然不在江湖上,但是江湖上依然有著他的傳說。何況梁少龍這幾年都是為軍方提供物資,自己握有一股武裝力量。保護卸甲甸周圍,還是綽綽有餘的。樊東籬雖然也對這個港口進行了投資,但是他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化學工業上,對於這個港口的管理並不上心,基本上都交給羅夏至打理。與之相反,製堿廠和化肥廠的生產問題和工藝問題,羅夏至也絕不插手。他知道,圍繞著樊東籬的那群科學家們都是這個時代最精英的人物,是中國真正的“脊梁”,他們突破了歐美對製堿工藝和化學工藝的層層封-鎖,才研發出了如今的工藝。他要做的,就是幫他們把這些產品賣的好些,更好些,遠些,更遠些——如果能返銷迴歐洲,讓洋人們看看如今中國的科技水準,那真是大快人心了。這次羅夏至前往南京參加化肥工廠開幕,將孫小開也一並帶上了——這個港口,就是他進入國內航運事業的第一步,也是他和孫家討價還價的資本。看著碼頭上那十幾層樓高的雙杠萬噸起重機,將船上的貨物輕鬆的卸下,孫小開捏著他白色禮帽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上海的十六鋪和楊樹浦碼頭上也開始使用起重機,但是基本上還是以肩擔手挑的人力勞動為主,和這邊的已經開始的機械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邊的大戲嗆嗆熱鬧地唱著,孫小開的眼睛卻半點都沒有挪過去,全部都放在了這江邊的鋼築大家夥身上。僅用了一個小時,他就看到從美國開來的貨輪上,那個至少有幾百噸重的化工合成塔,被吊起、裝卸到徹底運走的過程。“太了不起了……三爺,你說這起重機是完全由國內設計製造的?真的太了不起了!”直到卡車將拆解完畢的合成塔運走,孫小開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然後激動地迴頭抓住羅夏至的手,激動的幾乎都要熱淚盈眶了。這個世界上,果然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抵抗挖掘機和大吊車的魅力……藍翔技校誠不欺我。羅夏至止不住點頭,同他不住地握手,“是,這個吊車是我們交大的工程師花費了一年多的心血設計建造出來的。在全國能做到萬噸起重的,目前隻有我們這碼頭上的這一架!”當然,砸的錢那也是相當可觀的。別的不說,這全鋼材的機身材料,基本上都是從國外進口的,花費的成本建一個普通碼頭都綽綽有餘了。“這裏,將會是長江上最好的工業碼頭。成為全中國最繁忙的內江港口。”羅夏至讓黎葉拿來地圖,“另外,這兩個地方……”他指著天津和上海兩個點。“這裏,將會建成全國最大的沿海工業碼頭。不……有朝一日,會成為和鹿特丹,和路易斯安娜一樣,世界級別的巨港!”其實應該還有一個香港維多利亞港口,不過那裏現在是英國人治下,羅夏至即便想把手伸過去,目前也是有心無力。“孫少爺,有沒有興趣一起……共襄盛舉?”時隔兩個月,羅夏至把孫小開在火鍋店裏引誘他差點掉入圈套的那番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南京化肥廠正式投產,羅夏至轉身迴到上海,開始準備赴歐洲考察的事宜。羅家涉足航運已經是鐵板釘釘了,他們兄弟倆決定同時邁開兩腿走路。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條是羅夏至的工業港口路線。按照他的規劃,三年內完成對目前海王製堿廠所在的塘沽港和上海吳淞港口碼頭的初步改造,並與孫家一起聯合進行內江郵輪和沿渤海到東海的船運業務。羅家負責建設港口,孫家負責收購郵輪。現在國內局勢基本還算穩定,除了雲貴川地區和東北地區還有小股軍閥久驅不散,基本上可以實現長江和沿海南北段的暢通運輸。國內經濟目前穩定繁榮,運輸需求猛增,這兩條運輸線之後也被稱為“黃金水道”,沿岸老百姓更是在很長時間內,把在這兩條航線上跑運輸的郵輪稱為“黃金輪”。另一條是羅雲澤已經暗暗進行了一年多的國際郵輪擴張業務。羅家兄弟並沒有以“上海羅氏”的名義注冊投資,而是借了一個叫做“舒曼”的“代理人”的名義,在巴拿馬國注冊了一家郵輪航運公司,與歐洲那些瀕臨崩潰的郵輪貨運公司接觸,洽談收購海運船隻的事宜。“到底是你叫做‘舒曼’,還是那個人叫做‘舒曼’?”在開往倫敦的郵輪上,顧翰林一手搭著羅夏至的肩膀,一手指著甲板下方,那個手持一束玫瑰花,正對著一位白人女士窮追猛打不舍的男子問道。“他是對外談判時候的‘舒曼’,我是幕後老板‘舒曼’。”炫目的陽光曬在羅夏至年過三十,卻依然年輕的臉龐上,他從兜裏掏出一副太陽鏡,架在了鼻梁上,得意地笑了笑,“顧局長,感謝我這個‘資本家’吧,不然你們這群人哪裏能住上一等艙。”沒錯,所謂的“舒曼”其實就是羅夏至的英文名字——summer。現在在甲板上奔跑著的那個可能帶有西班牙血統,熱情奔放的男子“舒曼”則是他們兄弟請來的“臨時演員”,一個徹頭徹尾的“工具人”。羅夏至和黎葉、梁少龍兩人,一早就在十六鋪碼頭登上了這艘從上海出發,途徑日本橫濱,最後到達倫敦的“思凡特號”。然後非常“偶然”地巧遇了上海市教育局,一行同樣前往倫敦考察的顧翰林等人。教育局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門,這一行七八人能夠坐上二等艙,還是顧局長從接到考察通知開始,就努力爭取的結果。不然他們這群衣冠楚楚的“斯文人”說不定就要和那些苦勞力一起,去擠髒兮兮,臭烘烘的三等艙了。眾所周知,顧局長和時邁百貨的羅三爺是好朋友,這羅三爺果然是財大氣粗的人物,知道和他們同路後,就大手一揮,把所有人都升到了一等艙。“多謝羅三爺。”“三爺到了倫敦預備去哪裏?說不定阿拉在倫敦也能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