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至聽完他的分析,本來剛洗完澡的身體硬是又出了一聲的冷汗。孫小開太不是東西了,居然利用自己對“小飛燕”毫無戒備之心,剛迴來就在接風宴上算計他!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他羅夏至和大椿商社不對付,鬥了那麽多年了,孫家還想拉他下水!小飛燕嫁的是什麽人哦……“這就是生意。”羅雲澤拍了拍他的肩膀,“利益至上。”羅夏至點了點頭,發出了長長的一聲歎息。“那大哥,也是對這航運的生意感興趣麽?”羅雲澤從歐洲考察迴來好幾個月了,卻遲遲沒有動作,羅夏至還覺得奇怪。現在一聽他對著海上航線的情況分析的頭頭是道,便知道他大哥應該是暗地裏早就有了一套動作。“那個孫小開,年紀輕輕,心機挺深。不過他有一點沒有說錯——如果想要收購歐洲郵輪,現在是最好的時機,晚了就不是這個價格了。”羅雲澤咯咯一笑,“這麽好的生意,我們羅氏沒有在岸上光看的道理。他孫家聯合了太古,我們羅家也是和怡和合作了十多年了。”羅氏商行這麽多年的國際業務,是和老牌英資航運公司怡和合作的,甚至也有屬於自己的貨運船隻。隻不過羅雲澤做生意不喜歡張揚。提起羅家,外人首先想到的都是羅夏至的百貨公司,殊不知這羅氏商行才是羅家的根本。羅夏至這麽多年來到處投資建廠,建的還是前期投資巨大,生產周期漫長,多年也不見得收迴成本的工業行業。隻靠百貨公司的利潤和梁少龍的入股哪裏能行,大頭其實還是羅氏商行提供的資金。“日本人不待見我們,但還要給歐美人麵子。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全權讓歐洲人出麵吧。”吸完最後一口煙,羅雲澤將雪茄掐滅在煙灰缸裏,站了起來。“孫家那邊也別迴絕他。國內市場麽,戰後經濟還是需要建設的,你的橡膠輪胎還有化肥什麽的,也需要河運運到全國各地呢。”“我知道了,之後我會找個適當的機會,和孫小開具體談一下合作事宜的。”看看時間差不多了,羅夏至也站了起來。日本人的在朝鮮的渾水他不想淌,不過不妨礙他和孫家在別的方麵合作。長江那麽寬,海岸線那麽長,隻做旅遊生意,哪裏足夠。————————————————“三爺,門口收到給您的一封信。”翌日一早,羅夏至正要坐車去上班,管家在門口攔下了他。“早上的信,不都是郵遞員一早和報紙一起送來的麽?這不是寄來的。”黎葉伸手接過信件,警覺地問道。很普通的中式牛皮紙信封,上麵隻寫了“羅夏至親啟”幾個字,連寄件人是誰都沒有寫,也沒有貼郵票。每天一早,管家和黎葉在羅家的主人們下來吃飯之前,就會一起處理早上收到的報紙和信件。通常是管家負責熨燙報紙,將油墨熨平防止在翻動報紙的時候手指被油墨沾染。而黎葉除了要給信件分類,還要每個信封都事先拆開,防止裏麵被人放了不應該放的東西——比如下,毒。他將信封對著太陽看了一眼,又用手捏了捏,發現裏麵不是信紙,而是一個貌似中國結一樣的東西。一邊的門房拿來剪刀,黎葉小心翼翼地剪開,從裏麵抽出了——一個平安結。一個用抽了葉子的柳條編織成的平安結。看著挺精致,編織的人想必是個心靈手巧的女子。“三爺?”黎葉將平安結攤在手裏,迴頭望著笑的一臉了然的羅夏至。“行了,就掛在車上吧。平安結,保平安啊。”“好的。”聰明如黎葉,自然也明白了這個平安結的意思。管家和門房不解地看著他們,也不敢多嘴亂問,退到了一邊。“看來楊小姐已經到達了美國了。”看著係在後視鏡上,隨著車身不斷晃蕩的平安結,羅夏至欣慰地說道,“楊小姐真是蕙質蘭心。”楊柳絮一個弱女子,能夠突破黃老板布下的天羅地網,消失的無聲無息,靠她自己自然是做不到的。她之前在時邁百貨站過櫃台,知道羅夏至是個有情有義的人物。在決定布局陷害黃老板和乃木宏之前,就向羅夏至發來了求助。羅夏至立即讓梁少龍想辦法安排她的退路。這邊乃木宏他們剛到她的香閨,那邊離開預備上海的船已經停在了離她最近的小碼頭上。本來楊小姐還不想離開中國,奈何宮本俊已這小子看上去傻乎乎的,做電影營銷還是挺有一手,那部《封神榜》如今已經紅遍全國,連日本和新加坡都上映了。“蘇妲己”的豔幟飄遍亞洲,楊柳絮的麵孔基本上在華人、南洋和日本人圈子裏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逼得她遠走他鄉。楊柳絮先被羅夏至安排送到了香港,然後梁少龍想辦法弄全了一套身份證明。經過幾番輾轉,楊小姐終於到達了美國,開始了全新的生活。她不敢直接打電報,也不敢寫信給羅夏至。靠著平安結,一來向羅夏至報平安,二來則是獻上深深的祝福。故國東望路漫漫,紅顏拭淚淚不幹。欲寄千言無紙筆,一枝楊柳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