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塔積威已久,且時常連坐。若是神子確實有罪,這一條街的人恐怕都會遭了殃。謝懷安噙著淺笑,搖起玉鈴。鈴聲清幽,似乎帶著特別的韻律,讓心慌的人逐漸安定。謝懷安緩緩開口,聲音飄渺而空靈:“你我本是同源,將去往同一歸處。天聖真神的光輝照耀大地,我循著真意坐在此處……我看到了,你們想要我卜算那塊寶石,對嗎?”聖使們眼神陰狠。一個聖使開口道:“神子好本事……”“那還等什麽,你們想違抗李天師的聖意嗎?”謝懷安下頷微抬,帶點居高臨下的口吻命令道。聖使們善於欺軟,卻不敢糾纏一個與天師關係不明的人,各自往旁邊讓出一步。戴著金麵具的禁衛似乎得到某種指令,捧著發光的血石一步一步踏上石階。謝懷安再次嗅到了腐爛的味道。他仿佛身處深山老林,周圍是潮濕的泥土、長了黴菌的落葉、獸類被啃食了一半的腐肉。空氣彌漫著令人不安的氣息。謝懷安微微睜開眼睛,透過朦朧的白紗看到禁衛將血石放到案上。這是一小角從天師心髒裏挖出的血石碎片。形狀像個隨處可見的石子,表層湧動著混沌的光,似乎會將在場所有人吞噬。禁衛無聲佇立著,黑黝黝的眼眶朝向謝懷安,注視著他的舉動。係統沒有說血石會怎麽輻射,也沒說屏蔽功能如何啟動。謝懷安不願拖久了陡生變故,用了最直接的笨辦法拿起來。“唔……”謝懷安悶聲咽下聲音,身形微微一晃。他摸上血石的那一刹那,差點將這東西丟出去。血石表層的紅光驟然一凝,像一柄尖刀攪進他的指尖。瞬間爆發的刺痛後,痛苦沒有減弱。尖刀似乎分解成無數長而薄的刀片,旋轉著,翻滾著,割開他的手掌翻攪手腕,在肩臂的神經上切割,衝進胸膛和肺腑。謝懷安眼前白光一片,瞪大雙眼讓生理性的淚水在眼眶打轉,硬生生忍了迴去。他想說點什麽,以示自己很輕鬆,但一時張不了嘴。他的肺腑也腐爛了一樣。每一次唿吸都似乎拿柔軟的血管摩擦尖銳倒刺,喉嚨裏泛起鐵鏽味。他隻能忍著痛,用右手捏著血石,當它是一塊走在路上會拿腳尖踢起來的小石子,打著圈搓動著。“無知的神子啊有罪之人終將被神威懲罰,永世掙紮。”黃袍聖使們張開雙臂,吟唱似的說道:“但天師眷顧你,願賜你烙印。”謝懷安笑了:“是嗎?”他一開口,鮮血流出唇角,染紅白袍。謝懷安捏著血石,轉動手背。白皙細嫩的手背已經血肉模糊,一個似是匕首割出來的血紅獨眼顯現其上,不斷流著血。這就是天師的烙印。接受者往往幾息之內就會在痛苦中死去,變為朝拜天師的活屍。聖使們驚疑不定:“你已接受了烙印,為何……”“烙印……哈。”謝懷安將血石隨手拋下壇。“李天師也就會這種小伎倆了。蓋個章,就以為自己領悟了真神的大道?”謝懷安道:“天聖神威,福澤萬世。我能聽到,我能感受到聖神的唿喚……我才是那個身懷神諭,能夠永生的人。”兩個聖使瞳孔緊縮,笨拙可笑地去接血石,摔成一團。戴猙獰金麵具的禁衛紋絲不動。“李天師,你看得到吧。”謝懷安低聲笑了笑,說道:“聖神派我降世,宣揚血石的真意。若你想知曉永生的秘密,八月八日正午,聖壇。”說完,他抓起衣袖,再也支撐不住般,掩住嘴咳嗽了起來。隨著咳聲,謝懷安唇角和手背的傷口流出大量的血,沒過一會,衣袍被血浸透。他烙上獨眼印跡的手背一直朝向禁衛。直至謝懷安咳得搖搖欲墜,傷痕沒有任何愈合的跡象。金麵具禁衛抬起手。兩個聖使捧著擦好的血石,恭敬地放在禁衛包裹在盔甲內的掌心上。禁衛抓住石頭塞進自己的空洞的眼眶中,一步步下台,向著路的盡頭走去。聖塔的隊伍調換了次序,手持長幡的侍從開路,其次是禁衛、聖使、雙髻插著珠花的妙齡少女和高大的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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