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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阿市,端正的坐在車廂子裏,看見世子殿下進來之後,習慣性要起身請安,誰料頭頂撞到車廂頂部,頓時吃痛眼角濕潤,淚水在眼眶邊上打旋兒。


    薑陽生坐穩在一旁,盯著這丫頭偷偷擦掉眼角淚水,這才開口道:“來王府多長時間了?”


    阿市怯生生道:“迴世子殿下,半年了。”


    薑陽生皺了皺眉頭,道:“在外麵就別叫我世子殿下了,要不是你是我的丫鬟的話,我都會懷疑你是刺客。”


    阿市瞬間感到一陣晴天霹靂,隻是耳朵裏麵來迴響蕩著那刺客二字,剛蒸幹的淚水兀自流了下來,緩緩起身,就要跪下。


    薑陽生把她按迴到位置上麵,皺眉道:“把淚擦幹。”


    到底是個娘們,重點的話都不敢說了,整天哭哭啼啼,不把你哭成淚人啊!


    阿市轉身,擦幹了自己的淚水,緩緩地下頭,不敢去看身邊冷漠的世子殿下。


    薑陽生仔細打量一遍阿市,小姑娘剛要抬起頭卻看見世子正在瞧自己,於是低眉垂首,一朵桃花緋紅麵頰。


    跟著自己那個無所事事的哥哥學了不少歪七劣八狗屁不通的東西,其中就有對姑娘們評頭論足的,薑環給姑娘分出了等級,從高到低分為∮▽,≤醜陋、尋常、養眼、衝動、興歎。


    薑陽生仔細打量丫鬟阿市,青澀,就像荷葉尚未舒展開來,荷花含苞待放一般,尚未成熟完全,隻能算是衝動級別,現在要胸脯沒有胸脯,要屁股沒有屁股,胸前四兩的東西隻長了二兩肉,眼下沒有味道,可是假以時日,成熟了未嚐不是一個興歎級別的大美人,能夠跟百花樓裏麵的那個嬌媚花魁媲美,一想到百花樓裏麵的花魁姐姐,薑陽生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枚蜜棗老早就讓自己雪藏起來,連薑環都沒有打她的注意,全北萊城人都知道,唯獨楊毓秀這個愣頭青不知道,被他搶了迴家,聽說還隻是做了小妾,倒是便宜了他。


    阿市見到世子殿下一直盯著自己目不轉睛,俏臉麵皮不禁發燙,輕聲道:“公子。”


    聲音棉柔,音線細軟悠長,令人如同墜入溫柔鄉英雄塚一般。


    薑陽生一愣,緩過神來,道:“這次出行聲勢會比較大,一般時候別輕易下車,到時候還得帶著你個拖油瓶。”


    阿市低頭,輕聲應承了一句,便是不再說話了。


    薑陽生命令李青梅把那匪首皮囊掛在馬車上麵,等迴去的時候製成兩麵鼓,掛在衙門口,以昭炯戒。血淋淋的皮囊迎風招展,像極了一麵無字酒幡子,隻不過這會兒賣的不是酒,是命!


    一路馬車終究是再次碾壓官道上,一百鐵甲扈從剛剛沾了血腥滋味,渾身透著一股子肅殺之氣,嵌著青鋼馬掌的百匹駿馬在官道上嗒嗒響著,領頭的一個年輕的長袍少年望著綿延細長的路,以及遠處逐漸清晰地青灰色山巒,腳下馬鐙不自覺的輕輕一夾,受到刺激的馬兒加快步子,衝向遠處。


    ···


    沙都鎮,一直以來都是那種從來不會名氣大噪的小地方,地方小,養育的人也小,從來沒有聽說過沙都鎮走出過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就連小小的官吏都少的可憐。


    這裏的居民都習慣這種不溫不火的生活,安分守己那是好聽的,說不好聽的叫做不求上進,小富即安便是鎮上很多人的生活經,隻要賺夠了錢,安安穩穩的去個婆姨生孩子過生活,討生活也不似別處那樣刀口子上討生活般艱難,而是小本買賣,不求一夜暴富但願細水長流。


    永安當鋪,生意慘淡,門可羅雀,店麵裝修更是十分簡單,門前沒有什麽大雅大俗的裝飾,大堂裏麵也是空當的很,相對於其他的地方的店鋪來說就有些寒摻了,老板是個體重超過一百八十斤的胖子,可胖卻沒有任何福祿相,著實有些奇怪,此時打掃完門前那塊不大不小的街道後,撐開店門,搬出一把比起尋常椅子都粗寬的太師椅,悠悠然的躺在上麵,正所謂一日之計在於晨,名字叫做謝永安的老板哼著小調子,頭就開始不住的搖晃,眼見是要睡了。


    當鋪這種營生,講究的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謝永安打了個盹,半睡半醒間,想到了一年前的那個來自己店鋪當去一枚玉佩一把寶劍的傻癡小子,這輩子不會遇見第二個了,整整價值四五千兩紋銀的物件被自己壓脊到一百兩,想想都他娘的過癮,那兩件好東西謝永安也沒有倒出手,而是擺在店鋪裏麵當作鎮店之寶,什麽時候有客人來了就給客人看看,本店一諾千金,童叟無欺,什麽東西都敢收下。


    想想這種好事情這輩子都不會碰見幾次了,謝永安就忍不住哼起小調來,然後迎著逐漸高升的日頭眯著眼睡一會。


    沙都鎮,這個離北萊城一百裏開外的無爭小鎮外,鎮上的小官吏大清早就一骨碌爬起床,急匆匆的整理完畢,帶上那頂芝麻烏紗帽,領著一幹在職手下加急趕到鎮外,一直走到鎮外官道數十裏地的地方才停下來,然後一直站在官道邊上一字排開翹首以盼。


    不久之後,一騎絕塵,一匹棗紅大馬風馳電掣的奔走而來,可笑的是在棗紅大馬的側邊一個頭發胡茬亂糟糟黑黢黢的瘸腿老頭,以一種驚掉一地下巴的速度跟隨著奔跑的駿馬,老頭兒的奔跑姿勢不倫不類,滑稽可笑,但卻絲毫沒有氣喘籲籲的跡象,棗紅大馬後麵,一輛華麗非凡的馬車不急不緩的奔過去,隨後便是一百扈從鐵騎動作整齊的奔走過去,氣勢如虹,讓人咋舌。


    遠遠地看見棗紅大馬奔來,官衙小吏擦了擦汗,急忙前去迎接,不料馬匹上的少年連看都沒看一眼,順手甩給他一鞭子,從他身側奔馳過去。


    這鞭子不偏不巧的抽在小官吏的左臉頰上,頓時火辣辣的生疼,深諳官場圓滑世故熟讀《忍經》的小官吏也沒有伸手去摸而是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低眉垂首。


    想要平步高雲連這點屈辱忍不住,趕緊卷起鋪蓋滾迴家當高清讀書匠去,這是那個在北萊城中位置不高不低的自家親戚給自己修的一封疾書中說到的,不痛不癢,卻點醒了他,那個遠親告訴他這是一次機遇,抓不抓得到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一心想做沙都鎮第一個平步青雲大官的人,所以心性來說不是一般的堅定。


    轉過身,帶著一群人急匆匆的趕往縣鎮裏麵。


    這是一尊活菩薩!


    家裏遠親來書信中這樣寫道,伺候好了,有莫大好處,想想這些,小官吏不禁加快了腳步。


    永安當鋪的老板謝永安安靜的眯著眼,小憩著,享受不可多得的時光。


    忽然,整條街道轟隆隆的開始震響起來,擺在身前桌子上的瓷碗茶盞不住的跳起來,謝永安一骨碌爬將起來,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是地震天災,差點卷起鋪蓋帶著他的那些寶貝東西逃出岌岌可危的小店。


    等到瓷碗茶盞終於不再跳的時候,門可羅雀的小店門前清一色的擠滿了高頭大馬,一瞬間門庭若市。


    謝永安小心翼翼的躲在門後張望著,感情是來了一群官老爺,自古以來官老爺最難伺候,這理誰都知道,謝永安再望去,為首的是一身青袍的白麵少年,一個背對著自己看不清楚容貌的老仆人守在一旁,謝永安就納悶了,此情此景怎麽這麽熟悉,可是使勁想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著到底是誰。


    青袍少年笑眯眯的下了馬,一揮手,一群扈從也默不作聲的下馬,少年自顧的走近小店鋪,然後仰坐在那種太師椅上麵,提起麵前溫熱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小酌一口,品咋一會,笑道:“雀舌,還算正宗。”


    謝永安被這個自來熟的少年嚇了一跳,可是看了看外麵一百多人的扈從,趕緊默不作聲,眼觀鼻,鼻觀口。


    “你們沙都鎮的人啊,貪圖小便宜,重利輕義,還有,就是不會說話,讓人不愛聽。”


    少年也沒有在意謝福安有沒有搭話,隻是自顧的說著。


    “客官您說的是。”謝福安麵皮發燙,小聲說道。


    “我來這裏是取迴自己寄存在你這裏的兩件東西。”


    “客官您是要取迴什麽東西?小店要是有的話一並奉予。”


    謝永安嘀咕著,自己的小店廟小僧少,還能有什麽東西能入這個官爺的法眼?


    “說你聰明當年還真是聰明,說你傻癡,如今看來真有些癡。”


    薑陽生指了指一枚懸在自己腰間的盤紋螭龍玉佩,笑道:“當年寄存在店裏一枚玉佩,一柄長劍。”


    身邊的老孔嘿嘿一笑,露出滿嘴的黃牙。


    見到老孔的黃牙,謝永安恍然大悟,終於知道眼前這位冤家到底是誰了,分明是兩年前在自己的當鋪當掉價值四五千紋銀物件的傻癡兒,他怎麽也想不到當年的一個傻癡乞兒,如今卻身著錦緞更是有扈從跟隨著,剛剛偷偷瞄了外麵兩眼,好家夥,整整百十號人清一色的配刀背弩,這可不是一般世家子弟出行的仗勢。


    送與不送,說與不說,在謝永安麵前隻是一句話的事情,可是這四五千兩紋銀的東西豈是說送出去就送出去的,再說了這些東西在自己手裏麵捂了兩年,要說沒有點惜財如命的情愫在裏麵是假的,可是錢還能有命重要?


    “掌櫃的,要我說呀,這東西你趁早交出來就行了,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有命活才能花錢不是?我這螭龍盤紋玉佩,就算你拿出轉手也不見得有人敢要,況且這兩枚玉佩原本就是一對兒的,一枚也就個一兩千紋銀,要是兩枚可就不是單單加起來的事情了,掌櫃的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謝永安點了點頭,顫聲道:“官爺稍等,我這就取去。”


    薑陽生笑著點了點頭,當年這家夥可不是這般和氣說話的,連吼帶喝愣是把四五千紋銀的寶貝東西壓價到一百紋銀,花錢一向大手大腳的薑陽生走出門的時候差點掌自己的臉罵聲自己敗家玩意。


    掌櫃謝永安取來兩件物品,恭恭敬敬的呈上,薑陽生拍下一張五百兩的銀票之後,帶著一幹人等飄然出門。


    望著外麵鐵蹄隆隆的踏出街道,消失不見之後,謝永安望著靜靜躺在茶桌上的銀票怎麽也睡不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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