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浮呆了一呆,心道謝小宗主清楚什麽……清楚自己歡喜他不成?那分明就是扶音血口噴人來著。隻是這時謝虛摘了麵具,一副極豔麗的好相貌,站在翠竹之間,袍底竹葉翩躚。即便他神情漠然,那微微上揚的桃花眼卻好似帶了笑意一般,讓人看的生不出氣。白子浮突然便想,這樣的人……被人喜歡也是應當的,他應該習慣了吧。辯解的話便含在口中,說不出來了。謝虛也正為難,他想現在便離開去找別無欲,就當未看見這迴事。但他又擔心主角受被自己發現,又被扶音找了麻煩,之後就不敢來照顧白皎了,劇情要生了差錯。猶豫半晌仍是道:“往後,你負責照顧我的坐騎,若有需要的分例,在我庫房賬目裏支。”他又低聲道:“也莫讓我再看見欺壓同門的事。”這便是給白子浮一張護身符了。扶音連臉都嫉妒得微微扭曲了,他低下頭,掩蓋住自己猙獰的神情:“……是。”而白子浮更是怔在原地,摸不清謝虛的心思。但是在傳聞中紈絝跋扈的謝小宗主……似乎意外的心軟。比起那些金丹真人更不開心的,恐怕就是潛在水中的白皎了。它的鱗片隨著湖水湧動起伏,盯著湖麵上的白子浮時,眼中閃過一分警惕與敵意。忽而張嘴,咬碎了倒映在水中的白子浮的影子,泛起巨大的水花。……謝小宗主交代完這些,便也離開了。因他才築基期,他父親別無欲給準備了不少少許真元便能催動的飛行法器,隻是這種法器坐起來未免不舒服,謝虛很少用到。別無欲所居在極欲宗的主峰靈霄峽,因這是謝虛小時候住的地方,現在還留存著大片“遺跡”。比如地麵上都鋪蓋著柔軟幹淨的妖齒虎皮毛,日日有弟子灑掃;每隔幾步就建了小孩子的玩具,木馬、滑梯、蹺板之類,聽說都是從人間界引來的時新物件;不遠處建著涼亭,謝虛還記著自己小時常會被別無欲抱去涼亭裏喂糕點。其實現在過去,涼亭中也備著荷花糕、金烏茶之類,是別無欲想著謝虛偶爾會來靈霄峽,說不定有想吃甜的時候。別無欲待自己,的確是盡心的。隻是謝虛想到之後的劇情,還是將心緒整理平靜了。別無欲很少閉關,依他所言,修為也突破不了多少,還耽誤了和獨子享天倫之樂的時辰。往常,謝虛隻要去靈霄峽主殿便能找到他,這次也一樣。可謝小宗主這時似乎來得不巧,別無欲在發脾氣來著。一個青袍的俊美中年人哆哆嗦嗦跪在門外。旁人定不敢相信,這人是極欲宗四大長老之一的玉胥,此時他被殿中滾出來的什麽靈器砸了頭,卻躲也不敢躲,連拿真元抵擋都不敢,苦著臉讓額頭被打得青青紫紫。旁邊還跪著一個白衣女子,是極欲宗的大師姐,也是玉胥老祖的嫡傳弟子。她比卸下一身修為的師父還要更快發現謝虛的存在,當即眼睛便亮了,用口型喊道:“謝小宗主!”謝虛皺眉道:“玉青師姐。”——父親怎麽好讓女孩子跪著。玉青是真真鬆了口氣,眼神暗示謝小宗主快進去哄哄他父親。等謝虛剛踏進正殿一步,便聽別宗主滿含怒氣的陰沉聲音:“滾出去。”謝虛:“好的。”第92章 紈絝修二代(十三)氛圍似乎在這時凝結了一瞬。謝小宗主正就著走來的路徑離開,雪白如鮫紗的袖擺微微翻起,揭開便能看見其下白瓷般細膩的手腕。便在這時,謝虛的袖子也被人小心翼翼地捏住了。“虛兒,”那人聲音寵溺又無奈,像示好一般地哄道,“爹爹錯了,爹爹不知道是你。”謝虛一聽見“虛兒”這樣的稱唿,就身體微微一僵。他迴身試圖將自己的袖子扯出來,可惜別無欲實在是攥得緊,也隻能無奈地放棄了,隨之詢問道:“殿前……玉胥長老也便罷了,怎麽好讓玉青師姐也跟著跪。”別無欲的麵色又沉下來了,啞聲道:“玉青未免太由著她師父了,她師父也太過不像話。我讓玉胥去剛現世的古秘境中尋栽夢蓮,依他的修為應是手到擒來之事,結果玉胥當真尋到了栽夢蓮,卻給了長生門一個普通弟子……就因那弟子說,要借栽夢蓮淬煉掉自己身上的妖族血脈,否則在宗門中飽受欺淩,煞是可憐。”別無欲當真是越說越惱火,那古秘境屬火型秘境,有可能催生出絕世靈寶“栽夢蓮”。他讓玉胥走一趟,就是知道玉胥有出竅期修為,而且依他的心性絕不會貪圖這種靈寶。若是當真沒尋見,別無欲也不會責怪玉胥……但卻是因這種可笑的理由失手,和違抗宗主之令又有什麽區別?玉胥真君還不斷強調:“那少年說了,不過是借用栽夢蓮孕育的靈火,待他脫了妖身,便完璧歸趙。”別無欲本就因謝虛跑去偏遠小世界而蓄著滿滿火氣,聽到這話就將玉胥揍了一頓。若不是因旁邊還有玉青求情,隻怕要用上一身真元了。聽完了始末,謝虛因別無欲口中“妖族血脈”一詞,微微一晃神。玉胥作為極欲宗四大長老之一,平日掌理的事務卻極少,為人很是神秘,再加上他隻收了一個弟子,卻十分優異——就是極欲宗的大師姐,整個九天大世界都讚賞的天驕。所以玉胥在其他弟子心中地位形象其實極好,甚至傳出過玉胥的修為遠遠勝過四長老之首的夢長老的謠言,氣得夢長老恨不得找玉胥上決鬥台。但是稍微接近內門核心的人,便知曉根本不是這麽迴事。玉胥之所以很少出麵掌管門派,顯得神秘莫測,是因為……他的性格實在不合適。玉胥或是極欲宗這麽多大能裏最奇葩的一個了,生性害羞內斂,又莫名心軟,這種性格總歸是不適應做管理者的。玉青雖然是玉胥的徒弟,但她照應玉胥的時刻反而要多一些。四大長老在小時候都照料過謝虛,但謝虛獨獨對兔子般的玉胥冷淡至極。玉胥心性簡單卻也敏銳,或是感知到了謝虛不大喜歡他,也一直表現的有點畏懼謝小宗主。——畢竟謝虛知道在後麵的劇情裏,玉胥被一個半妖騙得神魂顛倒,帶人攻入極欲宗,親眼看著徒弟玉青戰死在極欲宗門前,也實在難對他心懷善意了。而聽到別無欲的話,謝小宗主才意識到,玉胥長老莫非這時便和那半妖有了牽扯?這段劇情僅是“極欲宗被攻破,謝小宗主跌下神壇”的大綱類劇情,謝虛也不知更多細節,倒是開始反省自己有些入戲太深,不是個好征兆。畢竟這個位麵與往常不同,他待了十幾年才等到劇情正式開始,思維模式都更偏向原來的“謝小宗主”了。雖然不能改變極欲宗落敗一事,但給那作為半個罪魁禍首的半妖找找麻煩,還是在劇情可操作範圍內。說不定他的刁難,也是推進半妖要冒大風險吞並極欲宗的緣由之一。謝虛越想越覺得可行,可他的長久沉默,卻讓別無欲有些驚慌了。別宗主開始反省自己方才的語氣是不是過於陰沉了。他十幾年來從未兇過謝虛,方才那句“滾出去”,雖然本意不是對著謝虛,但也難免顯得太過戾氣了。正想著該如何哄虛兒,又被一句話問得將惱火之事全盤托出,如同抱怨的青頭小子,更顯不出父親的穩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