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氣惱自己,也惱裴文宣,就死死盯著他。


    裴文宣看出李蓉眼裏的戒備,她似乎怕極了他再親過來,裴文宣見得這樣警戒的李蓉,想著她警戒的原因,他忍不住低低笑起來。


    “你笑什麽?”


    李蓉緩抬手推了裴文宣一把,裴文宣順著她的力道倒迴床上,笑個不停,李蓉抬手抓了手邊的軟枕砸他,裴文宣抱著自己的頭,任由李蓉砸他。


    李蓉知道他是笑她方才的失態,一個吻而已,就渾然忘了自己,李蓉越想越惱,怒在自己,又憤在裴文宣,她扔了枕頭,抬手去打裴文宣,裴文宣給她打了幾下,終於抓了她一隻打人的手,李蓉瞪著他,裴文宣半撐著身子,將她手拉到唇邊,輕輕吹了一下後,抬眼瞧她,笑道:“別打疼的手。”


    “裴文宣!”


    李蓉厲喝:“你放肆!”


    “殿下不喜歡嗎?”裴文宣斜臥在床上,撐著頭,笑意盈盈看著李蓉,“我覺得殿下方才,應當覺得高興才是。”


    李蓉聞言冷笑:“裴禦史侍奉人的功夫好得很,本宮怎會不受用?”


    “那就好。”裴文宣笑著瞧著李蓉,“殿下若是什麽時候想要微臣侍奉,微臣隨時恭候。”


    李蓉沒有說話,她盯著裴文宣,見對方一派悠然,許久後,她終於咬牙出聲:“你發什麽瘋?”


    “微臣聽聞,蘇大人之前向殿下求親。”


    裴文宣握著李蓉的手,漫不經心摩挲,目光落在他觸碰之處,緩聲道:“微臣怕殿下受蘇侍郎美色所惑,給殿下提個醒而已。”


    “提醒?”李蓉冷笑,“你這算什麽提醒?”


    “殿下,如果您隻是身邊缺個人,文宣在您身邊呢。”裴文宣抬眼,目光落在李蓉身上,柔聲道,“微臣說過,殿下想要什麽,微臣都能給。”


    說著,裴文宣忍不住笑著重複了李蓉之前的話:“包括親您。”


    李蓉沒有說話,她看著裴文宣的眼睛。


    裴文宣挪過目光,緩聲道:“微臣知道,蘇大人對於殿下特別,他願求娶,對於殿下來說怕是不小的衝擊,畢竟兩輩子了,”裴文宣聲音有些低,“沒有名正言順嫁給他一次,怕是殿下心裏的遺憾。”


    “殿下少時就仰慕他,容卿穿白衣,世上無仙人。後來相伴一生,也礙於微臣沒個名分,能夠和蘇容卿拜天地君親,於殿下而言,也是了卻夙願。隻是殿下,如今已經不是合適的時候了。”


    裴文宣撥開壓在身下的袖子,似乎是漫不經心:“若是早前,你與蘇家沒什麽利益糾葛,你們走在一起,倒也是一樁好姻緣。可如今你要建督查司,要從世家中搶奪權力到自己手中,那麽他若願意站在殿下這邊,你們感情裏就夾了權勢,這不是殿下要的蘇容卿。若他不願意站在殿下這邊,殿下與她的姻緣也就斷了。更可怕的是,若他想利用殿下這份情誼為他謀求利益,就像上一世一樣,”裴文宣語調有些冷,他抬眼看著李蓉,“殿下怎麽辦呢?”


    李蓉沒有說話,她看著裴文宣雲淡風輕說著這些,裴文宣見她不應,以為他把話說進了她心裏,他遊動著目光,轉了調子:“殿下若一定要選個人,比起蘇容卿,殿下還不如選我。”


    “選你?”李蓉語帶嘲諷。


    “不好麽?”裴文宣轉頭看向李蓉,淡道,“論家世,蘇家雖是世家,但裴家也算望族,蘇家能給殿下的,裴家給得未必少。而且如今陛下建督查司,與世家做對,裴家更是會全力依附,比蘇家好控製很多。”


    “而若論及個人,”裴文宣挑眉,“微臣是哪裏不如他?”


    “你無聊。”


    李蓉見裴文宣胡說八道起來,也懶得同他說下去,轉過身躺下,背對著裴文宣道:“睡覺。”


    “你別睡,”裴文宣見李蓉不應這個為,有幾分不滿,伸手去拉李蓉,想將李蓉翻過來,追問道,“我哪裏不如他,你說!”


    李蓉背對著他不說話,蒙著耳朵不想理他,裴文宣惱了,咬牙道:“君子六藝,我年年考的都是第一,不比他差。若論長相,我也不輸他,要說性子,他對你比我好?他連求娶你都做不到,你惦記個什麽?”


    “不聽不聽,”李蓉聽出他是生氣了,到有些高興了,“王八念經。”


    “李蓉你說清楚,”裴文宣把她翻過來,氣惱道,“我怎麽就不如他了?”


    “那你倒是說說,”李蓉壓著笑意,故作認真,“你樣樣也就和他差不多,他還是名門世家,你怎麽就比他好了?”


    這話把裴文宣一時問愣了,李蓉歎了口氣:“說不出來了吧?說不出來別打擾我,我睡了。”


    李蓉說完,便倒下去,裴文宣在她身後坐了一會兒,李蓉想了想,也怕自己鬧太過,準備出言安慰一下他,還沒開口,就聽裴文宣道:“可我敢娶你。”


    “你這什麽混賬話?”


    李蓉不滿坐起來:“娶我是什麽吃虧的事兒嗎?”


    “我敢豁出性命娶你,”裴文宣抬眼認真看她,“他敢嗎?”


    李蓉聽到這話,忽地愣了,裴文宣靜靜注視著她:“李蓉,你是我搶迴來的。”


    是他還隻有孤身一人時,豁了命扳倒楊家、攪動朝堂,才娶迴來的殿下。


    “可他不敢。”


    明明他身份高貴,他手握權勢,可他不敢。


    李蓉聽著這些話,看著麵前的青年,他像一把孤刃,從前世今生,都是自己獨自前行。


    其實她知道。


    她一直知道,這個一路攀爬而上來的男人,有著世家子弟難有的膽量和野心,又唯獨在她這裏,帶了幾分少年人的小小天真。


    “所以,”李蓉也不再玩笑,她苦笑起來,“我嫁給你了。”


    “裴文宣,你知道嗎,”李蓉伸出手去,將他的手拉過來,握在手裏,“其實你什麽都好,就唯獨一點。”


    “你心裏呀,總覺得自己不夠好。”


    “你誇自己,一定得帶點什麽成就,你君子六藝第一,你什麽都會,你當了多大的官,你寫多好的字,你多麽有才華,甚至於,”李蓉抬頭,似笑非笑,“你技術多好。”


    裴文宣聽李蓉的話,臉上驟熱,他故作鎮定:“說話總不能憑空亂說,我說我好,自然是要有些理由的。”


    “可我覺得不需要。”


    李蓉徑直開口:“你是裴文宣,就很好。”


    裴文宣身體微僵,李蓉繼續道:“你以前同我說過,你母親總拿你和你父親比,和別人比。可如今我同你說吧,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更不用和蘇容卿比。”


    “你怕蘇容卿和我求親,我動心。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麽,你放心吧,”李蓉平靜開口,“我不會為了男人誤了前程。”


    裴文宣:“……”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為了男人誤了前程不是不可以,隻是對象隻能是他。


    裴文宣腦海裏閃過這個迴答,但又不能隻說,艱難開口,斟酌著用詞,想著該怎麽開口。


    李蓉抬眼看他,一雙眼通透清明,她似乎什麽都知道,又不提及。


    裴文宣沉默下來,他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該不該捅破這層紙。


    他怕說開了,這人就把他推開,連朋友都做不成。


    但不說,又怕這人不清楚。


    他緩了片刻,目光從李蓉唇上匆匆閃過,片刻後,他笑起來道:“我知道殿下分得清楚,是我擔心太多。”


    “殿下明日還有其他事,”裴文宣躺下身來,“睡吧。”


    李蓉應付他一夜,也有些累了,她躺下來,沒了片刻,她就感覺有人從身後貼了過來。


    裴文宣在後麵抱著她,她繃緊身子,時刻防備著裴文宣下一步行為。


    “殿下,”裴文宣察覺她緊張,他笑起來,在她耳邊低喃:“我們來日方長。”


    李蓉不說話。


    她想清楚了,裴文宣這隻老狐狸,怕是真的要對她下手了。


    呸。


    李蓉暗罵,禽獸。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作者:請用一首的歌詞形容你們。


    上官玥&李明:迴頭望,伴你走,從來未曾幸福過,恨太多,沒結果,往事重提是折磨~


    李蓉&裴文宣:再靠近一點點,就讓你牽手,再勇敢一點點,我就跟你走~


    蘇容卿&李蓉:而你撐傘擁我入懷中,一字一句誓言多慎重.....此生若是錯在相逢,求一個善終


    上官雅&蘇容華:……


    作者:怎麽不唱了?


    蘇容華: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麵帶刺的玫瑰~


    上官雅:想申請禁他的麥,謝謝。


    第70章刀鞘


    裴文宣抱著李蓉,到沒有進一步動作,沒一會兒,就慢慢睡了過去。


    李蓉察覺裴文宣睡著,鬆了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也閉眼睡了過去。


    長公主府熄燈之時,上官府中卻是燈火通明,許多人聚在上官旭房中,眾人麵帶愁色。禦史台溫平在房中來來迴迴走著,麵帶怒色,訓斥著兵部郎中王希道:“讓你找個把柄,你說他家在黃平縣一戰有問題,但那一戰是你們貪汙軍餉所致,你怎麽不提前說?如今被人鑽了把柄,這下好了,大家都要一起完!”


    “這事兒你能怪我?”王希麵上也有幾分憤怒,但他也不敢直接罵人,隻能拐著彎道,“秦家本也沒什麽可以查的,一定要查,我又能怎麽辦?”


    爭奪西北軍權,本是打算從這些寒門世家裏找幾個不幹淨的來處理了,用來震懾蕭肅,讓蕭肅不要仗著柔妃和皇帝同世家做對,但臨時被上官旭改成了秦家。


    秦家手腳幹淨,根本沒什麽文章可做,為了拍上官旭馬屁,下麵人便不管不顧,幹脆就把黃平縣報備在兵部的軍誌一撕,上下一心,便想辦成鐵案。


    涉及前線,那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這樣的案子拿出來了,一開始眾人也是有些害怕,但想著近來皇帝對世家太過打壓,一夥人想挫一挫李明的銳氣,於是便幹脆定下來,鐵了心要把這個案子辦了。


    隻是誰能想到呢?


    王希一開始不敢把缺了軍餉的事兒抖出來,便隻說這個案子有疑點,禦史台刑部的人想著自己隻手遮天,一夥兒人想了辦法偽造證據,最後被李蓉硬扯著牽扯進這樣一個軍餉案來。


    王希這話意有所指,上官旭也聽出來了,他抬起頭,冷眼看過去:“怎麽,是怪我了?”


    “不敢。”


    王希憋了口氣,隻能道:“隻不過當初溫禦史崔侍郎等人都說得好好的,說無論什麽案子都能辦得妥帖,如今出了事兒,都怪在卑職頭上,卑職……”


    王希沒有說下去,上官旭卻已經明白了。


    在旁邊聽了許久的崔書雲歎了口氣,他是刑部侍郎,也是這次主要做事兒的人,鬧到這個地步,他也失去了爭執的力氣,隻能道:“如今再論對錯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相爺,”崔書雲轉過頭,看向上官旭道,“現下最重要的,是攔住殿下。今個兒的事兒,如果不是殿下在查,能走到這一步嗎?換一個人,大家早動手了,隻是殿下畢竟是太子的長姐,相爺的侄女,大家都是看在相爺麵子上讓著她。先前相爺顧及殿下情誼,如今就看殿下,顧不顧及相爺的情誼了。”


    上官旭聽著崔書雲的話,轉過頭來,他目光落在崔書雲臉上,冷著聲道:“你什麽意思?”


    “相爺,”崔書雲從旁邊取了茶,淡道,“軍餉這個案子,今日我稍稍打聽了一下,牽扯的人不少,譬如我那三叔……”


    “你想保他?”


    上官旭聽出崔書雲的意思,神色平淡:“他私吞軍餉,這麽大的事兒你也想保,崔書雲,你怕是昏了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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