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了一天,精神好了許多,剛換好衣服,就聽外麵李蓉迴府的聲音。


    他有些意外李蓉迴來得這麽早,但還是先起身來,去門口接了李蓉。


    李蓉見裴文宣站在門口,便笑起來:“沒再多睡一會兒?”


    “睡一天了。”


    裴文宣笑起來,同李蓉一起到了飯廳。


    李蓉看出他笑容不見眼底,不由得道:“見你氣色不好,怕是還沒睡夠吧?”


    “睡夠了,還沒緩過來而已。”


    裴文宣說著,和李蓉一起坐下,李蓉點了點頭,看著下人布菜,一麵拿起筷子,一麵同裴文宣說今日的行程,把自己和上官雅那邊交流的信息說了一遍,又把明日的打算說了一遍。


    裴文宣靜靜聽著,神色也看不出喜怒,隻是根據李蓉說得話,穩穩當當應著。


    這樣的氛圍讓李蓉感覺得有幾分尷尬,等兩人吃了飯,裴文宣也沒留下,和李蓉告退之後,便自己先行離開,去了書房。


    裴文宣告了二十多天病假,公務堆積如山,他一頭紮進書房之後便不出來,李蓉自己在房裏等了一會兒,見他不迴來,便也起身來,搬了折子來批。


    兩人誰都不說話,自己各自在一個房間裏批著折子。


    等到了半夜裏,靜蘭和靜梅不由得有些急了,靜梅壓低了聲同靜蘭道:“你說兩個人也奇怪,好不容易迴來見了,怎麽就這樣了呢?”


    靜蘭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後,她歎息道:“我去請駙馬。”


    說著,靜蘭便到了裴文宣的書房門口,童業守在門前,他打著盹,幾乎是要睡了。靜蘭上前去,叫醒了童業,小聲道:“駙馬還不去睡嗎?”


    童業搖了搖頭,打著哈欠道:“駙馬今晚怕是不睡了,靜蘭姐姐你過來做什麽?是殿下有吩咐嗎?”


    靜蘭沒說話,她想了想,小聲道:“你去同駙馬說一聲,說殿下最近身體不好,現在還沒睡,讓他勸勸。”


    童業詫異“呀”了一聲,清醒過來,忙道:“您等等,我去同駙馬說。駙馬最在意殿下不過了。”


    說著,童業便趕緊去了房間裏,跪到地上道:“公子,不好了,您去勸勸吧。”


    裴文宣抬眼,皺起眉頭:“勸什麽?”


    “公主不睡覺,”童業歎了口氣,“聽說殿下最近身體不好,今天又忙著政務,您去看看吧。”


    聽到這話,裴文宣立刻站了起來,憋了一天的氣終於找到一個發泄點,將手中筆猛地一摔,怒道:“胡鬧!”


    說著,裴文宣便直接朝著房間疾步趕了迴去。


    李蓉正專心致誌批著今日來督查司的述職文書,剛剛批完一張,就聽門被人驟然推開,冷風從門外湧慣而入,李蓉詫異抬頭,就看裴文宣大步走進來,一句話不說,將她手下的折子徑直抽走,又將她的筆扔到了一旁。


    李蓉茫然抬頭看著他,裴文宣雙手攏在袖中,冷著臉居高臨下看著李蓉:“睡覺。”


    靜蘭趕緊關上大門,李蓉看了一眼那些跑得飛快的下人,又看了一眼氣勢洶洶的裴文宣,遲疑了片刻後,她緩緩道:“那……就睡吧?”


    裴文宣一言不發,轉過身去開始脫外衣,李蓉站在一旁看著他發火,瞧了片刻後,她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裴文宣動作僵住,背對著李蓉,冷著聲道:“你笑什麽。”


    “憋了一天,總算給你找個理由來吵架了。”李蓉笑著靠在旁邊柱子上,瞧著整個人僵在原地的裴文宣,“可把裴禦史憋壞了吧?”


    裴文宣沒說話,他把衣服掛上,轉身去鋪床。


    李蓉走到他身後,看著他生氣的模樣,倒覺得話好說了許多,軟了調子道:“你今個兒的話我聽著呢,你是不是生氣我不夠關心你?是我對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本事通天,哪兒能這麽容易遭了道,所以就沒多問,不是不擔心你。你不知道,聽著你出事兒了,我心裏也是不放心的呀。”


    裴文宣把床單鋪好,被子鋪開,又站起身去洗臉。


    李蓉跟在他身後,接著道:“你先生氣,你先冷臉,我再想說軟話,也不好說了。唉,我說裴文宣,你想清楚一點,我可是公主,成婚之前宮裏沒有派人教你規矩嗎?你怎麽脾氣這麽大啊?”


    裴文宣不說話,開門把水潑出去,“乓”一下又關上。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李蓉咽了咽口水,念在裴文宣立了大功,她決定不和他計較,輕咳了一聲道:“算了算了,今天我服個軟,你到底在生什麽氣,你不如主動說說?”


    裴文宣不說話了,他背對著李蓉,過了一會兒後,他才道:“你是不是還有事兒沒告訴我?”


    “沒告訴你的事兒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該說哪一樁。”


    李蓉坦蕩道:“不過你若有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啊。”


    裴文宣聽著李蓉的話,他也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失掉了所有力氣。


    他突然覺得自己失態,無理取鬧。


    其實李蓉沒做錯什麽,是他自己忐忑不安,是他自己在意蘇容卿的話。


    他心裏有結,於是李蓉的任何一點細節,都會被無限放大。


    可這些話他不能說,他不想把自己麵對蘇容卿那份狼狽讓李蓉看到。


    他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是微臣自己有問題,睡吧。”


    說著,他同李蓉道:“殿下先去床上,微臣熄燈。”


    李蓉應了一聲,脫了外衣,便去了床上。


    裴文宣熄燈迴來,睡在外側。


    兩人在夜裏睜著眼睛,都沒睡下。過了一會兒後,李蓉緩聲開口:“你不在的時候,大家都以為你死了。”


    裴文宣沒說話,李蓉接著道:“但我知道你沒有。”


    “殿下一直很放心我。”


    裴文宣淡道:“多謝殿下信任。”


    “也不僅僅是放心。”


    黑夜滋生人諸多勇氣,李蓉側過身,看著對麵平躺著的青年。


    他已經梳洗過了,又恢複了華京裏平日那幅貴公子的模樣。


    李蓉靜靜瞧著他,小聲開口:“是因為我還會害怕。”


    裴文宣聽到這話,詫異轉頭,便看見姑娘將手枕在頭下,側著身子瞧他,笑道:“要你真死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所以不管信不信你,我都得當你活著。”


    李蓉說這些話,看著裴文宣驚愣的眼神,她有幾分不好意思笑起來:“你看,說這些多尷尬,所以我不愛說。”


    裴文宣沒說話,他注視著李蓉,那目光太過直接,像火一樣灼燒著李蓉。


    李蓉也不知道怎麽,就覺得臉上熱起來,她目光挪移開去,翻了個身,背對著裴文宣,小聲道:“你別這麽看我,怪丟人的。”


    聽著這話,裴文宣輕笑出聲來,那一聲笑帶了幾分啞,和裴文宣似如清泉擊玉的聲線混合,聽的李蓉耳根發熱。


    裴文宣伸手拉她,柔聲道:“讓我看看。”


    李蓉推他,不想迴頭,裴文宣便加重幾分力道,湊了過來,柔聲道:“殿下,讓我看看。”


    李蓉知道自己臉紅,雖然是在夜裏,也不知道怎麽,就有幾分心虛,她和裴文宣推攮起來,裴文宣將她翻過來,李蓉便抬手捂了臉,輕踹著他。


    裴文宣將她壓住,抬手去撓她咯吱窩,李蓉忍不住笑起來,裴文宣便趁機將她按在了兩側,讓她露出臉來。


    一路裴文宣怕傷著她,都得控製著力道,於是等徹底製住李蓉的時候,他自己也費了不少力。


    兩個人都喘著粗氣,裴文宣壓在著她,頭發散落在兩側,輕輕撫在她臉上,帶了些許癢。


    李蓉瞧著那個俊美公子,那人一動不動注視著她,一雙眼仿佛是有了實質,悄無聲息間,便讓人想起上一世種種糾纏。


    有些事情,若是沒發生過,還沒有什麽。


    但若是發生過,總是會在某一點提示下,瞬間映入腦海。


    李蓉不由自主唿吸快了幾分,而裴文宣明顯察覺他的變化,他眸色變暗,抬起骨節分明的手,輕落在她的臉上,而後用手背輕輕滑過她的麵頰。


    他的手有些涼,肌膚觸碰之間,便有一種難言的酥麻一路流竄而上,一路在李蓉腦海中炸開。


    “殿下,”他輕輕叫她名字的時候,聲音多了幾分平日難有的喑啞,“您心裏有微臣,微臣甚是歡喜。”


    李蓉沒說話,她心跳快了幾分,隨後她就看見裴文宣輕輕俯身。


    “願獻人間喜樂,”他的唇落在李蓉唇上,十指劃入李蓉十指,而後帶著甘甜與灼熱翻江倒海,含糊應聲,“以報君恩。”


    第69章來日


    李蓉是記得裴文宣的青澀的。


    雖然很多年了,可她還是記得,他們兩個人第一次接吻時,裴文宣小心翼翼又慌張無措的模樣。


    最開始的時候,隻是唇和唇輕輕碰一下,隻覺得有些軟,倒也沒有什麽其他感覺,沒有傳聞中那麽神秘。


    後來時候,莽撞又笨拙,多了幾分欲望,但李蓉也沒有覺得有多快樂,隻是夫妻之間,剛剛成了婚,應付著過。


    隻是她的應付落在裴文宣眼裏,而這個人又向來是個好學生,為她學了梳妝畫眉,這事兒也不會落下,於是每日夜裏便換著換著法子,不斷認真問著她:“殿下以為如何呢?”


    這事兒想來好笑,但是他不恥下問,倒真給他試出路來。


    他會為李蓉畫十幾種妝容。


    他也能憑一個吻,給李蓉送上人間極致的歡愉。


    蘇容卿吻過她,在漫長的偎依裏,他履行著一個枕邊人能給的職責。


    隻是他的吻從來拘謹又克製,就像他這個人,他這份感情。讓人能夠始終保持著清醒,所有的感覺,也不過是人生而有之的感覺。


    而裴文宣給予的歡喜,是本身欲望之外,他再另外給予,任憑是再強悍的理智,都能化作柔思纏指。


    他吻上來的片刻,李蓉起初還有幾分震驚,然而隻是短暫的失神,李蓉整個神智便瓦解下去,隻覺幾十年未有過的歡愉在腦海中炸開,讓她連推開這個人都失了力氣。


    直到裴文宣唇順著脖頸而下,咬開她的衣結,抬手拉開她的腰帶,李蓉才終於得了幾分清醒,一把按住裴文宣的手。


    兩人都喘著粗氣,裴文宣緩了片刻,慢慢抬頭。


    他麵上帶著笑容,眼裏帶了幾分得意,壓著藏在底處的一派春情。


    “你……”李蓉喑啞出聲,“你在做什麽?”


    李蓉不是傻子,她再唇也不相信,裴文宣是要和她“當朋友”。


    哪裏有這種朋友?


    平時親她拉她也就罷了,走到這一步當朋友,當她傻子嗎?!


    更讓她惱怒的是,她明知他圖謀不軌,竟然還應了!


    沒能第一時間推開他,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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