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越聽了這個消息後,喉間無端地發緊,但他壓下了這種擔憂,對下屬說:“讓太醫署令去臨華宮,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他自己心裏清楚。”發生了這件事,他自然在勤政殿待不下去了,也立刻啟程去了臨華宮。樓越來時,太醫署令剛好給朝辭診完脈。太醫署令正想說話,便聽到外麵禦前太監的一聲“陛下駕到”,頓時僵直了後背。太醫署令並不知道陛下為什麽要暗中流掉皇後娘娘的子嗣。這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就是陛下對皇後無情,容不下他腹中的孩子。這是屬於皇家的陰私。太醫署令還是有些醫德,這樣做有違他的良心,但是身在皇宮中,若是違背皇上,那便是連命都別想保住,他不得不如此。在這件事上,若說他是幫兇,陛下便是幕後主使。就在他要硬著頭皮想蒙騙皇後娘娘時,幕後主使來了,無端地更給他添了些緊張。“太醫署令怎麽來了?今日不是請平安脈的日子吧。”樓越大步走來,語氣平常地問道,像是隻是見了這一幕後隨意的一問。朝辭顯然沒發現什麽不對勁,不過他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今日略覺不適,便想請太醫來看看。”聞言,樓越眉頭微蹙,似乎也有些擔心。他走到朝辭身邊坐下,詢問下方的太醫署令道:“那可看出什麽來了?”“迴稟陛下、娘娘。娘娘的身體並未有何異常。娘娘說的下腹墜感,應是體虛、氣血不足導致的,隻要將那些調理身子的藥方按時服用便可。”太醫署令低著頭說道。“無事便好。”樓越點頭,轉身拉住了朝辭放在扶手上的手,握在了手心中。最近天的確轉涼了,朝辭體虛,手腳總是冰冷的。樓越便不知何時養成了幫他暖手的習慣。“阿辭便是太緊張了。”他把掌中微涼的手暖熱了,遞到唇邊輕吻。朝辭卻下意識地想將手縮迴來。樓越眸光微閃,此刻愧疚的心中更多了一層落寞。但他沒說什麽,也沒立場再說什麽,任由朝辭把手收了迴去。“這是臣妾的第一個孩子,更是陛下與大楚的嫡長子,臣妾自然要十萬個小心。”朝辭垂著眸說。樓越看著身旁人下意識小心地護住腹部的動作,輕聲開口道:“不必過度緊張,壞了身子就更得不償失了。孩子可以再有,孤的阿辭隻有一個。”朝辭並不認同這句話,但是他以為隻是樓越的寬慰之詞,並沒有想太多。倒是麵前的太醫署令,聽懂了陛下這言下之意。但此刻,顯然沒有人敢戳穿。……既然太醫都這般說了,朝辭雖然覺得還是不太舒服,但是也略微放心了些許。或許就是他太緊張了,所以才疑神疑鬼的。但是又過了兩日,他腹中的墜感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越發明顯。朝辭越發害怕,但是再次請來了太醫,還是同樣的說辭。甚至這次他為了保險,雖然太醫署令的醫術是太醫署最高的,他還是又請了另外兩位太醫。但都說他無事,最終隻給他開了一副安神的方子。也許無論男女,有了身孕都會比平常更加敏感。朝辭心中越發越不安。上一世為了樓越,他學過一些醫術。但都隻是皮毛,學的都是一些簡單的藥理知識,連診脈他也不太會。此時他自己也說不出個具體來。他暫且沒有想到是樓越要害他,畢竟無論他對樓越多麽心冷,在此時的他看來樓越都沒有那個動機。他隻是想,如今他身在深宮中,腹中的這個孩子有時嫡長子,隻要德行無虧、才華尚可,便極有可能就是的大楚儲君,如此一來,暗中盯著他的人不知道多少,有人想要害他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也許是有人對他下手了,那個人在宮中應該也很有些手段和勢力,或許也買通了太醫署。如今朝家雖然已經平反,但都還沒有返京,朝辭在京城也算是孤家寡人,更談不上什麽勢力。他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一人。良嬪李玉洛。如今已是良妃了。她在朝家遭難前,便與朝辭走得近,時常拿些詩詞來與朝辭討教。後來她見到朝辭在種植藥材、製作藥囊時,朝辭見她明顯眼前一亮,詢問下才得知,她果真略懂岐黃之術。這隻是她個人的喜好,因為大家閨秀喜愛這些其實上不得台麵,連她父親也不怎麽知曉。隻是如今見朝辭,身為皇後也鑽研這些,她不由更多了幾分知己的心思,才和盤托出。朝辭上一世是不知道良妃懂醫術的。雖然上一世他們起初也因為在詩詞方麵有相同的愛好,因此關係近些。不過等朝辭開始為了樓越學醫術時,樓越已經遣散了後宮,他自然也沒機會知道。良妃的人品他還是有些信得過的,就算真的是人心隔肚皮,此時他也隻有良妃這一個選擇。這般想著,他便直接動身去了良妃的洛華宮。皇後死而複生,又懷上了龍嗣,朝家更是突然平反,這段時間內宮內關於朝辭和朝家的議論可謂是紛紛揚揚,但無論眾人如何猜測,這麽多天朝辭一步也未踏出他的臨華宮。而妃嬪的請安也早就被樓越以皇後身體不適、需要靜養的理由取消了,眾人更是沒有機會見到朝辭了。良妃沒有想到,這麽多天來朝辭第一次出臨華宮,卻是到了她這來。她其實是欣喜的。她本就對陛下、對那些高位沒什麽想法,反倒真與朝辭有幾分知己之情。或許還有那被她深深埋在心底,連自己也不敢多想的愛慕之情。當初朝辭被囚於瓊華宮,朝家又隨後遭了大難,良妃心中也是擔憂不已。但是她一貫不爭不搶,便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在那樣的情景下,她其實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將擔憂放在心裏。“娘娘萬安。”良妃給朝辭行禮道。朝辭沒有在禮數和客套上多花費時間,與良妃簡單地寒暄了幾句後便屏退了兩人的左右。等四下無人時,他才將自己的想法和訴求說出。“近日我總覺身體不適,但多次請了太醫後都說無恙。可心中實在難安,想起你懂些醫術,便厚著臉皮想請你為我看看。”朝辭說。此時四下無人,他也沒有自稱本宮。如今他對樓越沒了感情,對這些稱唿便更是不耐。良妃雖然不爭不搶,但是該懂的她都懂。此時聽朝辭這樣說,便知道朝辭是擔心有人要害他。“不過舉手之勞,能幫到娘娘是臣妾的榮幸。”良妃說,“臣妾先為娘娘診脈吧。”良妃診了許久,柳眉漸漸皺起。最終她收迴了手,看向朝辭,神色欲言又止。“但說無妨。”朝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