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路人。」雲西嫣然一笑。


    捕快嘴裏的物什,她認識,一條幹巴巴的紅薯幹。


    紅薯幹很醜,那人卻長得不賴。


    身材頎長,肩膀寬闊,姿態雖然不羈,但手總是不自覺的扶著佩刀,似乎與兵刃有著一種異常的親密感。應該是個功夫不低的練家子。


    他眼睛的形狀很漂亮,眼瞼微微凹陷,顯得很深邃。鼻樑高挺,薄薄的嘴唇微抿,雖然膚色略深,比不上雲南白皙美男子的飄逸雅致,但也另有一番陽剛堅毅的風景。


    隻他總是斜眯著雙眼,加上人高馬大,臉總是微揚著,自帶著一種鼻孔朝天的輕蔑勁。


    用白話講,就是一副欠揍的德行,白白浪費了這一身好皮囊。


    斜咬著紅薯幹的捕快皺起眉,滿臉狐疑,「過路的?」


    「敢問官爺,這戶人家怎麽了?。」雲西好奇的問道。


    「怎麽,小美妞是他家相好?」捕快嘴中的紅薯幹一顫一顫的,語氣十分輕佻。


    「我們兄妹是外鄉人,在此並無熟人。」雲西忍住想要抽他的衝動,裝出無辜的樣子淺淺一笑。


    「即是趕路,就莫要管閑事!」捕快話語雖橫,視線卻在雲西身上打了好幾個來迴,胸部還被他的眼睛圈了個重點。


    被調戲?


    可笑!


    雲西混了那麽多年,最不怕的就是被調戲!她故意挺直腰身,似笑非笑的目光直視著捕快。


    這種無賴,你越羞澀難當,他就越得意。


    雲南重重咳了一聲,似乎在不悅的提醒。


    捕快這才收迴視線,捏住嘴裏的紅薯幹,裝模作樣的吧嗒了一下,嬉笑道:「好了好了,本差還有公事,既無關,你們就躲遠點吧。」說完他擺擺手轉身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雲西側頭輕語:「你們這的捕快都是流氓轉正的嗎?不說像武鬆那樣,也不能跟西門大官人一個揍性吧。」


    這個笑話有點冷,雲南不僅沒有絲毫想笑的意思,反倒嘆了一口氣,「見微知著,由捕快可見衙門。」


    「這我倒不怕,不適合你的未必不適合我。」雲西聳聳肩,一副興趣濃濃的樣子,又得意笑道:「不過這個案子,我已經有成算了,看我的!」


    雲南撇給她一個冷眼,沒有說話。


    門口擠滿了好事的村民,那捕快重重咳了一聲,村民們立刻迴過神,迅速為他閃出一條道來。


    捕快大步向前,高聲喊了句:「徐仵作。」


    一個中年男子捧著文書,走到門口,恭敬迴稟:「殷捕頭,死者狀相,倶已記錄。」


    被喚做殷捕頭的男子背著手,打量了一圈屋中陳設。


    屋中到處是被打翻的桌椅,裏麵土炕上斜躺著一具男屍,身長體寬,滿麵虯髯,雙眼暴突,渾身是血。炕角一排衣箱開著蓋子,裏麵衣物被翻得到處都是。


    「賈四,這幾日你都不在家嗎?」


    「迴官爺的話,小民這幾日都在鎮上集市賣皮貨,今早才迴來。」獸皮男子趴跪在地,忙不迭的迴話。


    「之前有什麽可疑之人?」


    「可疑?」那人咬唇苦思片刻,恍然道:「小人去鎮上之前,在山上打獵,倒看過一隊人馬在林間經過。」


    「怎樣的人馬?」


    「一隊人都帶著刀劍,但不像是官差,兇神惡煞的。」


    殷捕頭點點頭,「應是闖破天那夥賊盜,前一陣子被鄰縣趕上了山。」


    「殷頭!這有塊木牌!」有捕快在桌下撿起一塊牌子。


    殷捕頭頓時雙眼一亮,「山賊的腰牌!」


    「山賊?」門外圍觀的村民一時都有些慌亂。


    「看來你小子命挺大,賣貨躲過一劫。」殷捕頭收起牌子,抬腿踢了賈四一腳。


    賈四抬起頭,黝黑的臉上滿是後怕。


    「呂德才家中還有人嗎?」殷捕頭又道。


    「還有一個媳婦,前些日迴了娘家。」


    「嗯,報信的事,就你辦了。」


    「小民一會就去。」


    殷捕頭冷著臉,擺擺手,「行了,徐仵作都記了屍狀,這起山賊搶劫殺人案就算結了,屍首留待其家人收殮,撤。」


    「錯!這不是一樁意外!」


    眾人正交頭接耳著,不防一個清亮的女聲驟然響起,聞聲看去,卻見一男一女正站在院中。


    「錯個屁!你又是哪顆蔥?」殷捕頭走到門口,很有些惱怒。


    「一顆辣眼的蔥,專辣眼神不濟的。」雲西揚著臉,冷冷笑道。


    「你連屋子都沒進,又哪裏來的狂言?幹擾公務,該當拿下!」殷捕頭一揮手,幾個捕快便刺啦一聲拔出刀來!


    眾人無不驚懼後退,唯恐刀劍無眼傷了自己。


    「在下這顆蔥,可是要插到刑房裏的。」雲西從懷中掏出一封信,舉在麵前,臉上的笑容愈加高深莫測。


    殷捕頭盯著那封信,皺著眉遲疑道:「你是雲南?」


    「正是!」


    「即使是刑房吏,沒看清案情證據,也不好紅口白牙的瞎說吧?」殷捕頭冷冷的笑著,麵帶狠色。「貴縣捨近求遠,於數百裏外聘請刑房吏,看中的不就是鄙人這隔屋斷案的本事嗎?」


    「呦嗬,風大,怕是要閃了您的舌頭。」殷捕頭環抱雙臂,滿臉冷笑。


    雲西卻並不腦,豎起三根手指,自顧自說道:「錯一,賈四說幾日倶不在家,不實!」


    「官爺!官爺冤枉!」賈四伏地大喊。


    殷捕頭笑得越發囂張,「你們不是才路過嗎?怎會知曉?」


    雲西指著房簷,唇角微揚,「天寒,屋中人必取暖,熱氣熏騰簷上積雪,便會化出冰稜柱。賈四說離家三四日,家中肯定無火,況且今冬初雪兩日前才下,這簷下卻滿是冰棱,難道不假嗎?」


    眾人迴頭看去,果見簷下冰稜柱歷歷在目,頓時譁然。


    「其二,殷捕頭認定此為山賊所為,不妥!」說著,雲西信步走到那頭黑犬身旁,「李家獵犬被下了藥,賈四的狗卻沒事,兩犬隻隔一道柵欄,這條死了,那條也會叫,山賊會這麽蠢?但若兇手是另一人,他便不必殺狗,更不捨得殺!」


    「天哪!莫不是賈四!」有人驚唿出聲。


    「街坊鄰居的,怎麽下得去手?」


    「還報官,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村民競相的唾罵著。


    「你···你血口噴人!」一反之前的怯懦,此時的賈四氣急而怒,雙眼暴眥著,揮拳就向雲西襲來!


    眾人仍沉浸在之前的推斷裏,沒迴過神,那賈四又生得十分強壯,一個箭步,就衝破人牆,瞬間襲到了雲西麵前。


    他那一拳,結實如鐵,帶著唿唿的風聲,一旦命中,那張小臉勢必會被捶個稀碎,有人驚懼的捂住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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