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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方丈雲房裏的氣氛終於變得嚴肅端正, 清源方丈點了點頭, 也不作態,直接開口說話:“靜檀寺那邊發生的事情,諸位師兄弟可有誰知道這裏頭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清源方丈問的是諸位大和尚, 但這雲房裏頭的一眾師兄弟們卻知道, 他真正要問的是清篤。


    清篤也是心知, 他站起身來, 合十與清遠方丈一禮,道:“迴方丈師兄的話, 我等知道的其實也不多,隻確定淨涪那一段時間是要往靜檀寺裏去的。”


    清源方丈點頭, 又問道:“待淨涪師侄再聯係寺裏的時候,你且好生地問問他。能問得清楚最好,若是他說不明白, 別著急,他還小呢。”


    聽到這裏, 早在妙音寺方丈雲房裏的氣氛變化的時候就收了那副笑不可遏姿態安靜下來的魔身悠悠然地抬眼看了淨涪本尊一眼, 帶著幾分笑意調侃地道:‘哦, 原來你還小呢啊......’


    淨涪本尊瞥了魔身一眼, 眉毛不動,隻迴了一句:‘你可也是他說的淨涪。’


    魔身露出的一雙眼睛彎了彎,沒說什麽。


    清源方丈說了這麽一句話後,妙音寺方丈雲房裏的諸位大和尚竟然也真的就這麽將這件事情揭了過去,轉而說起了其他。


    不過這其實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畢竟對於妙音寺而言,旁的什麽都是虛的,真正重要的還是淨涪手上所拿著的或者是將要拿到手的那《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有了完整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他們妙音寺才有了立寺的根本,也才能有真正的在天靜寺之外再立一脈佛統。


    這才是他們妙音寺開寺這麽多年來最為重要的大事。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太過重要,所以他們對淨涪的態度才更謹慎,輕易不會勸阻不讓他做什麽,放任他自由。


    淨涪自入寺之初就表現出來的心性、悟性、手段和能力,也是讓他們這些大和尚們放心放手的基礎。有這樣能耐的年輕人,不放出去闖闖,完全將他鎖著囚著般的護在妙音寺裏,那才是真的禍害了人家這個好苗子呢。


    妙音寺的這些大和尚們話題一轉,便轉到了淨音那裏。


    “淨音如今既然完成了紅塵磨礪,那也該召迴寺裏來了。”清源方丈仍舊看著清篤大和尚,見他點頭應下後,才繼續道,“先前世尊才顯聖,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該有人提起佛子的事情了。”


    “淨音早點迴來,也能多做點準備。”


    畢竟他是他們妙音寺這一代沙彌中最有可能成為佛子的那一個了。


    清源方丈想到淨音,又想到與他同出一脈早前還是他師弟的淨涪,心中既是惋惜也是欣慰。


    惋惜在,倘若淨涪真的有心,這佛子之位就算了定下了。但因為淨涪沒有這個意向,他們妙音寺隻能另選弟子。這一換人,變數可就多了。便是換的淨音,那也沒有淨涪穩。


    尤其是在現下這個風起雲湧的時代,佛子的變數會更多。


    但對於淨涪的選擇,清源方丈也確確實實是欣慰的。


    小小年紀的一小孩兒,被讚譽、榮耀、鮮花、看重、羨慕簇擁環繞,卻還能保持神智的清醒,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知道自己該選擇什麽,安穩踏實地往前走,何其難得。


    有這樣的年輕一輩,便是佛子之位真個旁落了,也算不得什麽。


    人,才是他們妙音寺的真正根基。


    妙音寺裏的一眾大和尚們早已對此達成共識,對此並無異議。清篤大和尚也是點了點頭。


    清源方丈卻也不偏心,他吩咐了清篤大和尚這麽一句後,也逐一點了各閣長老一遍,提醒他們記得將他們閣裏看好的年輕弟子召迴來,好先參加寺裏的一次篩選。


    這些年輕沙彌或許未必真的能勝過淨音,但清源方丈公平的姿態卻是擺出來了。


    閣裏的諸位大和尚也都是一一點頭應下。


    這一件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之後,清源方丈便開了另一個話題,“接下來,我們來說說關於凡俗□□的事情......”


    “我於靜中觀照,”清源方丈沒有看下首又是神情一凜的諸位大和尚們,他微仰著頭,望入門外的遙遠蒼穹,“天靜寺、妙潭寺、妙定寺、妙理寺、妙安寺、妙空寺,包括我們妙音寺,各寺氣運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變化。”


    他笑了一下,似喜非喜,似怒非怒。


    各個大和尚們都知道清源方丈接下來說的會是什麽,但他們都隻是凝神安靜地聽著。


    “不論是佛門祖寺的天靜寺,還是我們等六分寺,氣運都在分割。雖然這種割裂還不算太清晰,但它已經成形了。這種狀況最早是在千佛法會那會兒開始的,更確切地說,是在恆真僧人踏入天靜寺山門的那一刻開始的。”


    聽到這裏,淨涪也睜開了法眼,抬頭望入天穹深處。


    魔身懶懶地往淨涪本尊那邊瞥了一眼,沒說什麽,卻是自顧自地將目光從妙音寺方丈雲房裏挪開,轉入了天魔宗留影老祖的洞府。


    留影老祖的洞府布置森嚴,防範周密,旁人輕易窺探不得,便是能夠闖過重重陣禁,真正的望見那裏頭發生的種種事情,也是必定會驚動留影老祖的。


    但這會兒動手的是淨涪魔身。


    淨涪魔身不過一轉念一揚手,便輕易地將留影老祖洞府裏頭的一切都投影到了淨涪本尊的識海中。


    留影老祖全無所覺,他此時還在洞府裏的靜室裏閉目靜修,周身一股無形氣流湧動,隱隱可聽見一聲聲魔音低吟淺唱。


    魔身定定看得留影老祖兩眼,便稍稍偏移了目光,去打量留影老祖身側的那些湧動氣流。邊看著,他還邊分出了些心神去聆聽那留影老祖身周那若有似無的魔音。


    魔音奪魂。


    淨涪魔身不過是側耳聽了那麽一聲,意識都開始恍惚了。


    魔身輕笑一下,竟也就此放開了心神,任由那聲聲魔音將他拖著拽著往那幻境中去。


    也就是魔身藝高人膽大,才敢這般做了,倘若換了個人來,哪怕現下留影老祖隻剩下本能,暫且沒有惡意,也能在那個人的心神上印下自己的烙印,將他整個人化作自己的傀儡,自此生死係於人手,喜怒也都全被他掌控。


    魔身敞開了心神,欣賞也似地聆聽著那魔音,漸漸的,便連魔身所隱逸的無邊暗土世界本源也湧出了一層淺淺的痕跡。


    這痕跡開始不過是一條接著一條蕩開的漣漪,那漣漪漸漸密集擴大,便成了一片片湧動的小浪潮。如果這浪潮繼續壯大,那必是要成為一浪浪的大潮的。但在漣漪剛剛形成小浪潮規模的時候,它卻再沒有了動靜。


    整一個無邊暗土世界裏,隻有那麽一浪接著一浪的小浪潮看似毫無規律實則契合某種節奏地起伏湧動。


    這個時候,淨涪本尊也將自己的目光從天邊拖拽了迴來。


    他看了魔身所在的位置一眼,目光淡淡。


    魔身似有所感,心念一動,他整個心神便從留影老祖周身蕩起的魔音中脫了出來。他直接抬起眼瞼,迎上淨涪本尊的目光。


    那清明至極完全找不到半點混沌的眼睛眨了眨,他略顯無辜地問道:‘看個清楚了?’


    淨涪本尊眼神一動,卻沒說什麽,隻點了點頭,順著魔身的話題道:‘佛門各寺各脈的氣運俱都有了割裂分離的跡象。但也隻是跡象,還沒有徹底分離。’


    佛門各寺各脈的氣運都有了分裂的趨勢。最好的隻是有一層裂痕,就像妙音寺;有的是中等平常,那割裂的缺口不算大不算小,就像妙潭等其他五寺;有的卻是割裂了又似乎有了愈合的跡象,就像天靜寺。


    這正在弄出割裂分化跡象的氣運,其實分別來自於凡俗僧人和修士僧人。修士僧人的氣運自然是凝實融匯的,但凡俗僧侶那原本老老實實歸附於各寺的氣運,卻已經有了異動。


    佛門這一氣運變化,還真如清源方丈所說,起自恆真。


    恆真僧人這些年確實都有在用心修補當年被他扭曲了的佛門真意,這些佛門真意也確實都傳到了不少地方。但伴隨著這些真意傳開去的,還有他佛門二祖慧真降世的身份。


    有著這樣的一個身份,恆真修補過的佛門真意確實能夠取信那些凡俗僧侶,但同時,這個身份也削減了他乃至慧真在這些凡俗僧侶心中的威信。


    在恆真僧人在各處傳遞修補過的佛門真意的時候,有的是人在思考。


    原該真實無虛在景浩界佛門傳承萬萬年的真意,為什麽會有差錯?為什麽這麽多年的千佛法會......就沒有人提起過?為什麽這麽多尊金剛、羅漢,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循著錯誤的佛意修行這麽多年?


    這麽多年,這麽多代人,到底有多少人被耽誤?有多少人被誤導?


    他們勤勤懇懇認認真真修持那麽多年,在短暫的生命時光裏虔誠念佛誦佛,始終未能踏出最後一步,邁過門檻進入極樂淨土,原來並不是他們自己的原因,而是有人因著不知什麽原因什麽私心,從一開始就扭曲了佛門的教義?


    沒有人是瞎子,即便恆真僧人或者說是遠在極樂淨土裏的慧真羅漢特意在他修訂的佛門真意裏又添加了不少新穎的內容,他們也能看得出來那最關鍵的東西。


    人心的浮動、質疑、怨恨、憤懣,顯現於氣運上,便是氣運的割裂。


    妙音寺、妙潭寺等六分寺還好,它們雖名為天靜寺的分寺,但其實基本上已經走出了自己的一脈佛統,影響並不算太大。尤其是妙音寺還有淨涪在,淨涪得世尊親授真經,此時也在景浩界各處佛寺中收集真經經文,毫無爭議的世尊嫡傳。那些凡俗僧侶雖然心神不定,但麵對世尊,麵對世尊傳下的真經,在淨涪做出慧真那般動作之前,他們還是願意付諸信任的。所以相對而言,妙音寺的狀況又比其他五分寺要好得多。


    但天靜寺卻就不同了。


    天靜寺是佛門的祖寺。慧真是天靜寺實際意義上的開山祖師,在天靜寺眾僧沒有更決絕的行動之前,他與天靜寺也是捆綁在一起絕對不能割裂的關係。


    因果交纏,榮辱與共,他們根本就撕扯不開。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各位親們晚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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