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重陽之日。一早,王驚來到竹屋,叫沈若寥起床,跟著他們一起上山。沈若寥本不想見人,尤其害怕袁珙和南宮秋再次追問自己迴北平的事情。他推說不舒服,卻騙不過王真人的法眼,被他硬拖下地,拽出了門,和等在門外的袁珙、南宮秋一起,帶著早已備好的桂花糕和菊花酒,一起登上了金頂。


    他們在金頂上逗留良久。還丹真人拿出隨身上山的古琴來,臨風而坐,即興撫琴一曲,一時間卻讓四個人都有了“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日月”的感覺。他們席地而坐,一起品著香甜的糕餅和美酒,武當之巔的無限風光在麵前一覽無餘。


    王真人興致盎然,呷了一口酒,悠悠吟道:


    “自古有琴酒,


    “得此味者稀。


    “隻應康與籍,


    “及我三心知。”[1]


    袁珙對外孫女笑道:“秋兒,王真人又吟詩了。你也來一首;重陽佳節的好詩,你知道的可比外公多。”


    南宮秋隨口背道:


    “獨在異鄉為異客,


    “每逢佳節倍思親。


    “遙知兄弟登高處,


    “遍插茱萸少一人。[2]


    “外公,我們怎麽沒有插茱萸啊?”


    袁珙哈哈大笑:“茱萸在你的酒裏呢,還不快喝。”


    “外公你騙人啦,這酒裏分明是菊花!”


    王驚笑問道:“若寥,秋兒,可知還丹真人道號的來曆?”


    沈若寥搖了搖頭。南宮秋叫著要聽。


    王驚悠然說道:


    “太白詩《廬山贈盧侍禦虛舟》,末尾八句,乃是貧道平生最愛:


    “閑窺石鏡清我心,


    “謝公行處蒼苔沒。


    “早服還丹無世情,


    “琴心三疊道初成。


    “遙見仙人彩雲裏,


    “手把芙蓉朝玉京。


    “先期汗漫九垓上,


    “願接盧敖遊太清!”


    沈若寥低下頭,撥弄著手中的酒杯,望著杯底浸泡的菊花。


    還丹真人剛剛吟唱的,太白的這八句詩,卻讓他莫名其妙間,突然感到不安。他這才注意到,還丹真人剛剛撫過的琴弦之上,不知何時插了一朵菊花。


    手中的菊花酒——為什麽是菊花?


    菊花是什麽?黃巢曾經這樣詠菊:“待到來年九月八,我花開盡百花殺。”山外那個剛剛駕崩的老皇帝朱元璋,起兵反元的時候也曾經寫過一首詠菊:“百花發,我不發,我若發,都該殺。要與西風戰一場,遍身穿就黃金甲。”周敦頤說:“菊,花之隱逸者也”;奇怪的是那個連出家都隻是虛晃一槍,征戰天下,終於登極九五之尊的皇帝,胡藍黨案一口氣殺掉四五萬人,光憑這點,他在史書中就能大放異彩,怎麽竟然也看中了隱逸之士的菊花呢?


    “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身在塵外,心並不在塵外。是不是這樣呢?其實每個隱士都如此,陶淵明不也是如此麽?時時處處以菊花自比。連四大皆空的得道高僧道衍大師,都能輔佐燕王左右,涉身宮廷政事;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還丹真人,身處江湖之遠,卻似乎無時無刻不與朝政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更是心比天高,“先期汗漫九垓上,願接盧敖遊太清”。他究竟是誰,在做什麽?內心深處,真正又是怎麽想的?


    袁珙卻在此時,突然開口道:


    “若寥,你可知道,朝廷出大事了。周王被貶了。”


    沈若寥還沒來得及反應,南宮秋便叫起來:


    “周王被扁了?誰這麽厲害,敢打周王?”


    王驚忍俊不禁。袁珙笑道:


    “貶黜的貶,我的小姑奶奶;就算真有人敢打周王,那也是天王老子;誰敢用這麽個詞來說天子家事?”


    這是上個月發生的事情,現在才傳到武當山,還是因為王真人和袁高人消息靈通。坐藩宋都開封的周王朱橚被新登基的天子,曾經的皇太孫朱允炆廢為庶人,全家流放到雲南蒙化。朝廷的說法是,周王行為不軌,數有異謀,天子依太祖皇帝所製《皇明祖訓》為據,不得已出此下策,絕不是有意要傷害骨肉感情,而正是為了維護皇族的親情和團結,希望就藩各地的親王引以為戒。


    周王朱橚是太祖朱元璋第五子,也是燕王朱棣僅剩的唯一一個同母胞弟。周王爺好學不倦,文采出眾,擅長詞賦,於草藥也頗有造詣。朱元璋二十多個兒子裏,才華超群者不在少數,楚王朱楨、潭王朱梓、蜀王朱椿、湘王朱柏、寧王朱權都是當世數一數二的風流才俊之士,博古通今,文采斐然。這其中,尤以寧王、蜀王和周王為最。不過,相比蜀王和寧王來,朱橚在為人自律上卻遠遠不及自己的這兩個弟弟。沈若寥上一次去開封,已經見識了周王的風格,私下裏對梁鐵寒總結為幼稚任性;而周王朱橚的性情大抵上也確實可以歸納為如此。他放縱不羈,風流恣肆——貴為親王,恐怕難有不如此的。然而這位周王爺卻連風流都風流得與眾不同,因為看上了自己王宮裏的一個田姓宮女,癡情過了頭,竟然鬧著要廢掉自己的原配王妃馮氏,連帶著馮氏給他生的長子朱有燉也一並遭殃,非要奪了朱有燉的世子之位,賜給田氏所生之子朱有爋。


    即便是一般人家,嫡庶之間也有著不可逾越的尊卑之分,何況是血統高貴,萬眾矚目的親王家裏;更何況周王的原配馮妃並不是一般女子,乃是開國元勳、戰功赫赫的大將宋國公馮勝的女兒。朱元璋將馮勝之女冊為周王妃,與他冊常遇春之女為太子妃、鄧愈之女為秦王妃、徐達之女為燕王妃、藍玉之女為蜀王妃一樣,本意是想籠絡這些功臣宿將,通過結親來結他們效忠的死心。結果,天真的周王以為自己可以率性而為,不但觸怒了老嶽丈宋國公馮勝,更激怒了父皇朱元璋。老皇帝把周王召至京師,一通破口大罵,將那個倒黴的田氏賜死,讓朱橚終於明白了自己享受親王特權的同時必須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奪嫡之事這才算作罷。


    然而,這件事的教訓顯然很快就被朱橚拋到了腦後。他繼續胸無大誌,隨心所欲地生活,或許是太聰明了,過早地學會了如何把自己埋沒在花草書本和笙歌女樂之中,不像他的十一弟蜀王朱椿,雖然嗜書如命,卻時時刻刻不忘封地的大小政事民情,廣施教化於內外,頗得美譽;他也不像楚、湘、寧王,酷愛文藝的同時,對武功狩獵也有同樣濃烈的愛好,常常操刀弄劍,訓練自己手下的親軍,以此為消遣;他更不像他的四哥燕王朱棣,將自己的封地當作國家,擔當起和天子一樣治國平天下的責任,悉心治理這片土地,事必躬親,勵精圖治,坐鎮大明帝國北部邊疆,戰功赫赫,威名四海。周王朱橚隻是一心一意讀他的經史,寫他的詩文,養他的花草,享受他的醇酒美人,對其它事情不聞不問,任自己的封地開封黃河決口,任全城百姓生活貧困潦倒,什麽都不忘心裏去,隻是過自己的生活。


    然而他終究失了算,萬沒有想到自己縱然如此百無聊賴,毫無出息地度日,還是被自己的親侄兒,年方二十二歲的當今天子扣上“異謀”的帽子,奪去了親王的封號,轉眼間廢為庶人,舉家發配到邊遠的雲南蒙化。在此之前,周王府的長史王翰因為對朱橚狂蕩不羈的行為實在看不下去,曾經屢屢勸誡王爺謹慎克製,沒有結果;王翰似乎預料到了什麽,在一個夜晚突然裝起瘋病來,邊跳邊唱著跑出了周王府,從此再不曾在這世上露麵。幾天之後,曹國公李景隆突然率領大軍包圍了周王府,將周王全家具械裝入囚車,押至京師。


    朱橚在短暫的驚駭之後,很快平靜下來,在謹身殿的大殿上,聲淚俱下地將天子侄兒朱允炆討伐了一通,而後心平氣和地聽憑他下令將自己送交宗人府審議,而後再一次被關進囚車,押往遙遠的雲南。


    坐在囚車裏的周王朱橚得意萬分,幾乎有些趾高氣揚。他很清醒,他明白自己的分量,他知道一切的用意,他看透了那個年輕的天子這一步拙劣至極卻自以為十分高明的棋。他周王是所有親王當中最沒出息,最無足輕重的一個,從來不曾有任何野心,對皇位構不成絲毫威脅。然而就是他周王,成了第一個被廢掉的王爺;他心裏清楚,比起武功高強,雄心勃勃的楚王和湘王來說,自己簡直不值得一提,朱允炆卻絕沒膽量先拿下楚王和湘王,更不敢去碰“帶甲八萬,革車六千”,手握驍勇善戰的朵顏三衛蒙古騎兵的寧王,雖然寧王朱權比起其他王爺來說更有野心,見多識廣,飽讀兵書,其武功和做文章的水平一樣高超。而真正對皇位形成最大威脅的是燕王朱棣,這是天下人一致默認的事實,年輕的天子卻沒有表現出丁點兒對這個四皇叔的責備之意;正相反,朱允炆為了廢周王一事,特意給燕王修書一封,向四皇叔解釋事情發生的原委和過程,並且一再表示,所有罪行均係周王一人所為,與其他親王無關,朝廷不會株連無辜;朱允炆也一向視親情重於一切,將會盡最大力量維護家族的團結和完整,請四皇叔安心。


    事實上,不光周王朱橚,不光其他的王爺,更不用提素來警惕的燕王朱棣——天下人都看得清楚,周王朱橚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異謀”,拿周王開刀,無非是以儆效尤,敲山震虎,因為周王是燕王朱棣僅剩的一個同母兄弟了。朱允炆以周王為起點,拉開了他削藩的大幕,其醉翁之意,還是在於他真正的心頭大患——四皇叔燕王。


    皇位是順利交接了;坐在皇位上的人和四方藩王屁股卻並不覺得安穩,一方生怕重兵在握的叔叔們起來造反奪位,於是開始削藩;另一方更是恐慌得難受,個個對皇位垂涎三尺,卻又害怕朝廷的大軍,害怕篡逆造反的惡名,更加忌憚燕王,然而同時,他們又很難做到韜光養晦,明哲保身,因為明明最無辜的周王,已經成了削藩的第一個犧牲品,凡是手有重兵的親王於是人人自危。


    周王與四哥燕王本來站得就很緊,比起大哥太子、二哥秦王和三哥晉王來要親密得多;看透了這一點,明白自己算是替四哥先挨了一刀,朱橚倒也落得個釋然,剛剛在皇帝麵前抹過眼淚,轉眼就樂嗬嗬地踏上了去雲南的路。他仿佛堅信有一天,自己還能迴來,有一天四哥能讓他的委屈沒白受,有一天四哥會迴報他。


    遠在北平的燕王爺,此時此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弟弟流放萬裏之外,究竟如何感受?對於朝廷這並不高明卻著實兇狠的一步棋,究竟想出了怎樣的對策?


    沈若寥對周王並不十分關心;他惦記的隻有二哥梁鐵寒,和燕王朱棣。周王被流放,二哥和嫂嫂下落如何?會不會一起流放?或是另謀生路?北平人都敬愛燕王爺,都希望燕王可以當上皇帝;道衍大師隱約也有此意。然而,王爺本人究竟是怎麽想的?地圖前的那番對話,沈若寥終其一生記憶猶新;王爺雄心萬丈,應該不會甘心皇位落入自己那個書呆子侄兒之手;然而,當他提出應由燕王繼承皇位時,王爺卻明明批評自己是滿口胡言。


    王爺有必要在自己的地盤上,自己的親信麵前,還如此謹小慎微嗎?沈若寥並不認為,自己可以算得燕王的親信;尤其最近三個月,他更是拿不準自己在王爺心目中究竟算個什麽。然而,既然姚表一直為道衍大師與他意見相左而發愁,顯然連姚大人和道衍大師也不知道王爺的真實想法。駱陽不是也說過,對於燕王來說,無論是做天子還是做親王,都是一樣的——可見王爺對身邊最信賴最倚重的人,也不曾透露過半點自己的心思。


    袁珙見他坐在那裏出神,問道:


    “若寥?擔心燕王呢?”


    沈若寥迴過神來,搖了搖頭,含糊道:“沒有……酒太冷……”


    “朝廷這一步棋,完全是敲山震虎,做給燕王看的,”袁珙繼續議論道,“難怪道衍大師突然著急上火地寫信邀我過去——北平必是事先得到了消息。政治如同下棋,朝廷已經先走了一步子,燕王看似毫無動靜,卻未必落在下風;真正的決勝在於,雙方心裏的棋盤上,這局棋已經走到了第多少步。”


    “前輩,太和宮裏有沒有暖酒用的東西?風這麽大,這個喝不了。”沈若寥心不在焉地搓著手中的酒杯,一麵不斷四處張望著。


    “麓川的戰事,不知進行的如何了。”王驚不理會他,隻和袁珙沉浸在討論之中。


    “有沐春領兵,沒什麽可擔心的,”袁珙隻當平常地笑道,“不久前聽說刀幹孟被沐春打得滿地找牙,向朝廷乞降,為先皇所拒絕,而必欲逐殺之。刀幹孟於是隻能負隅頑抗。天子已將滇、黔、蜀三地兵權統統交與沐春,令他發起總攻。想必現在,三地兵力已經集結完畢,部署方略都該妥當,就要發兵了吧。”


    還丹真人抬頭望天,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道:


    “沐春真乃青年俊秀,和他父親當年一樣。雲南自有沐家鎮守,朝廷對西南邊疆從來可以高枕無憂;成此子孫萬代千秋之業,我大明當並立魏國公、西平侯兩家為第一豐碑,令後人世代景仰。”


    魏國公徐達乃是大明王朝開國第一元勳,家喻戶曉的當世第一名將;大明帝國淮河以北的半壁江山,基本上全是他和常遇春兩人打下來的。徐達用兵尤以穩重著稱,凡出一令,必深思熟慮,且愛兵如子。正史記載:“達言簡慮精。在軍,令出不二。諸將奉持凜凜,而帝前恭謹如不能言。善拊循,與下同甘苦,士無不感恩效死,以故所向克捷。尤嚴戢部伍,所平大都二,省會三,郡邑百數,閭井宴然,民不苦兵。歸朝之日,單車就舍,延禮儒生,談議終日,雍雍如也。”大將之風無人能及。戰場之外,大將軍徐達為人之正更是名揚天下;雖然功高蓋世,仍勤儉自持,忠心耿耿,嫉惡如仇。胡惟庸為左丞相時,他就常常在朱元璋麵前直諫此人奸臣,有異謀,為不法。胡惟庸深感不安,曾以重金收買大將軍門人福壽,想與徐達交好,結果反而被福壽告發。一時世人盡知連大將軍的門人都如此正直清廉,何況大將軍本人乎。所以朱元璋讚歎徐達曰:“受命而出,成功而旋,不矜不伐,婦女無所愛,財寶無所取,中正無疵,昭明乎日月,大將軍一人而已。”[3]


    後徐達病歿,朱元璋深感悲慟,為之輟朝,命舉國哀悼,並追封徐達為中山王,諡武寧,配享太廟,列像功臣廟,位皆第一。子孫世襲魏國公之爵。


    徐達的後代也都是非常之輩。四子中次子早亡,其餘三子都是朝廷重臣:長子徐輝祖,嗣魏國公爵位,曾數出陝西、北平、山東、河南練兵,後任中軍都督府左都督,帶兵為人,頗有父風。三子徐膺緒為中軍都督僉事,世襲指揮使。四子徐增壽為前軍都督府左都督。三個女兒皆是王妃,小女兒嫁給安王朱楹,二女兒嫁給代王朱桂,而大女兒就是赫赫有名的燕王朱棣的王妃。徐家門第高貴煊赫,非常人所能仰望。


    王驚將徐、沐兩家的功勳並論,是很有道理的。沐英是高皇帝朱元璋最寵愛的養子,朱元璋和孝慈高太後馬氏待他視如己出,他和幾個年長的兄弟太子、秦王、晉王、燕王、周王的關係也是情同手足,而且因為不存在皇位繼承權的爭執,比這幾個王爺彼此之間還要親密無間。沐英隨父皇朱元璋征戰南北,在朱元璋悉心培養下,文武齊長,德才兼備,既能帶兵打仗,又善於處理政事,多次跟隨在大將軍徐達、常遇春、湯和、馮勝等人麾下,漸漸脫穎而出,屢建戰功,成長為軍中高級統帥,是朱元璋的左膀右臂,比幾個哥哥都更有出息。洪武十四年,朱元璋拜潁川侯傅友德為征南大將軍,當時還是永昌侯的藍玉為征南左副將軍,西平侯沐英為征南右副將軍,發大軍征討雲南,將雲南劃入大明帝國的版圖。雲南戰畢,朱元璋下令傅友德、藍玉班師迴朝,卻命沐英留在雲南,鎮守滇中。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沐英鎮守雲南之時,當地一切事務不分巨細,均親自過問處理;定製農桑課稅,疏浚滇池水患,通鹽井商旅,均民徭力役,將雲南境內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朱元璋養子無數,都曾為他攻城略地,也都成為一方之守;然而像雲南這樣的邊疆地區,少數民族雜居,矛盾突出,時有叛亂,鎮守殊為不易,治理尤為困難,如今卻一片安定繁榮。朱元璋大為滿意,稱讚說他所有養子當中,唯獨沐英的功勳最大;此言並無偏頗。


    沐英為人沉毅寡言笑,好賢禮士,勤儉仁愛,喜歡讀書,深受治內軍民擁戴敬仰,四方夷族歸心。最初,因為孝慈高皇後駕崩,沐英感念養母的恩情,哭至嘔血,據說從此落下頑疾。後來,皇太子朱標薨逝,沐英與兄長手足情深,悲慟之中,舊疾複發,撒手人寰。雲南境內一片哀慟之聲,“軍民巷哭,遠夷皆為流涕”。朱元璋聞其病故,也悲慟不已,令歸葬京師,追封黔寧王,諡昭靖,與徐達一起配享太廟。


    沐英四個兒子。長子沐春十六歲就跟著父親西征吐蕃,然後從征雲南,又從平江西寇,每每身先士卒,英俊勇猛,戰功累累。朱元璋授他後軍都督府僉事之職,群臣請試職,朱元璋卻說:“兒,我家人,勿試也。”當場給予實授。沐春和其父沐英一樣,善良仁慈,其所鞫錄訟獄罪囚,往往寬釋甚眾。沐英死後,沐春便襲父爵為西平侯,同時繼承父親鎮守雲南的職責。此間,雲南有幾次小規模叛亂,沐春指揮若定,不日平叛。用兵如神,和父親沐英毫無二致。


    洪武三十年,麓川宣慰使思倫發與其屬刀幹孟不和;刀幹孟遂趕走思倫發,起兵造反。這是幾年來最大的一次民族叛亂。朱元璋拜沐春為征虜前將軍,帥何福、徐凱討伐叛軍。沐春謀劃縝密,旗開得勝,一路揮師追擊,連克敵寨,屢屢告捷。叛賊紛紛投降,多達七萬人。手下將士欲將降卒全部屠殺,沐春嚴令禁止。刀幹孟被打得慘敗,向朝廷投降,朱元璋卻認為刀幹孟死有餘辜,拒絕了他的投降,而命沐春總滇、黔、蜀三地兵力,發起總攻。此時的沐春,年方三十六歲。


    袁珙給南宮秋講述這些功臣宿將的曆史;三個人興致高漲,爭論不休。沈若寥沉默地坐在一旁,心情卻煩悶抑鬱到了極點;到了後來,他開始抱怨風吹得頭疼。王驚看看日頭已過正午,酒食也已吃盡,終於決定收住話題,下山各自迴房休息。沈若寥這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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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白居易《對琴酒》


    [2]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


    [3]《明史?列傳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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