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趙夏依約陪方慧華去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路上,他與方慧華商量,說:“為了避免案件複雜化後牽涉到我在上海的女朋友,到法院後你不要說我們相愛,就說是為了擺脫丁適之的糾纏,主動來追求我的。這樣,事情處理起來也許能快一些。” 方慧華答應了。他們就一起到了法院,然後趙夏就到西南大學去找徐雲平。

    趙夏在西南大學中文係係主任辦公室找到了徐雲平。徐雲平拉住他的手叫他坐下。

    剛剛坐定,徐雲平就嚴肅地對他說:”趙夏,我想問你一件事。昨天,方慧華和劉老師都對我說,你在家鄉已經有了女朋友。年輕人,這個我理解。我想問你的是,你過去是否有過越軌的事?“她說著,雙眼注視著趙夏。

    “沒有。”趙夏猶豫了一下,迴答說。他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自己過去的行為,尤其是麵對徐雲平這愛憎分明、疾惡如仇的目光時。他盡力想讓自己表現得平靜一些,但還是感到臉上在微微發燙。

    “她一定看出來了。”趙夏有些尷尬。

    一陣沉默。半響,徐雲平緩緩地說道:“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你也知道,假如你說的不是實話,你的處境將會多麽艱難。”

    “我明白。”趙夏說,終於在心裏鬆了一口氣。停了一下,他把話題轉到了他要找她的目的上。

    “他們敢!”徐雲平聽完趙夏的話,立即站了起來。“隻要他們敢動學校的一分錢去收買人,到時候徹底查帳!”她緩了緩口氣,又說:“這樣吧,趙夏,這兩天我工作忙,暫時抽不出時間。如果你那裏有聯合會的理事成員名單,就馬上給我找一份來,直接拿到我家裏。我家裏一般有人,如果沒有人,你就從窗口丟進來好了,我跟馮校長商量後,開個會。”

    “好,徐老師,我那裏有他們的名單,我馬上給你送過來,不過要抓緊。”趙夏說。

    “那,”徐雲平遲疑了一下,“或者你直接去找馮校長反映一下情況。”

    “還是你去好。我不了解他,隻怕他對我打官腔,而且弄不好還會打草驚蛇。”趙夏實事求是地說。

    “好的,我去吧。”徐雲平說。

    他們商量停當,趙夏就匆匆離開西南大學,趕迴宿舍找了一份名單,又匆匆趕到徐雲平家裏。剛好徐雲平的愛人在家,他就托他把這份名單轉交給徐雲平,然後又趕迴自己的宿舍。

    這時,方慧華已經先他一步迴來了。趙夏趕忙問她到法院後的情況。方慧華憂慮地說,當她說完她不是真正愛趙夏時,法院裏的兩個同誌都呆了起來。

    “是啊,這就意味著方慧華是不是也會用同樣的手段去勾引丁適之呢?”

    趙夏在心裏想。弄巧成拙!他懊悔得很久說不出一句話。

    吃完午飯,趙夏和方慧華都準備休息一下。趙夏實在是太累了,幾乎被折磨死了。他照了照鏡子,嚇了一跳。他瘦得兩眼深陷,胡子也長了,幾乎自己認不出自己了。他管不了那麽多了,就仰麵躺下睡了。

    不一會,趙夏就聽到下麵有人叫他。他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他在西南民族大學的課,接他的車已經等在下麵了。他不得不強打起起精神。臨走前,他對方慧華說:“方慧華,你去政法大學找找劉老師,叫他也給我們出把力吧。”

    方慧華一聽就猶豫了,說:“我怕劉老師會在報紙上大塊大塊地發表文章,那樣,我家裏就會知道這件事。”

    趙夏說:“你跟劉老師說一聲,叫他暫時不要捅到新聞界去。但是,我們也要做好準備,必要的時候,也要求得輿論對我們的支持。”

    方慧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眼看著趙夏離開房間,坐上車走了。

    趙夏從西南民族大學講課迴來後,方慧華也從西南政法大學迴來了。方慧華告訴趙夏說,劉老師願意幫忙,他一定會站在公正與正義的立場上說話。她還說,劉老師手裏掌握的情況比他們還多,學生們寫給王副省長的信都轉到了他手裏。王副省長是西南速記研究聯合會的名譽會長。

    但是,話雖這麽說,趙夏在精神上卻感到很苦悶。刑警隊來人調查了一陣之後,一連兩天,一點動靜也沒有,並沒有如他原來想像的那樣立即把丁適之逮捕起來,或者明確宣布逮捕丁適之的決定。直到這時,趙夏才漸漸相信孫靜海說的話可能是對的。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他這個口口聲聲要訴諸法律的人,當法律真正站在他麵前的時候,竟也是一個可悲可歎的法盲!他自己使自己陷進了難堪的局麵。他有些沉不住氣了,失望漸漸彌漫了他的全身,深入到骨髓裏。他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當時的衝動了。他害怕案件複雜化後,會徹底暴露他和阮萍萍的關係以及他的農村人身份,這將使他無地自容。

    為了爭取學生,盡可能求得問題的迅速解決。這天晚上,趙夏第一次踏進已暫時改成宿舍的西南速記專科學校打字房。房間裏住著鍾大慶、韓旭、吳誌成三個學生。趙夏向他們談了案件的一些具體情況,然後要他們安心學習,思想上不要有過大的負擔。他借用徐雲平的一句話說:“清除了敗類,我們的速記事業可以更健康地向前發展。”從這三個學生的口裏,趙夏第一次知道丁適之是倉惶出逃的,因為憤怒的學生抓他來了。但由於有人通風報信,他得以逃開。學生中盛傳著丁適之已經被捕的消息,但也有人說,丁適之可能馬上要迴成都。

    這是一個非同小可的消息,極大地震動了趙夏的神經。他最擔心的就是丁適之在沒有被明確宣布逮捕之前迴來。這樣,群龍無首、盲目掙紮或者是猶豫觀望的人看到還有救,必定會跳出來,局勢將會變得更為複雜。

    趙夏離開這三個學生後就去找周繼勇。他憂心忡忡地對周繼勇說:“看來要速戰速決是不可能了,很可能會是一場拉鋸戰。”

    “我早說了,肯定會是一場拉鋸戰。你們這個案子判強奸可能性很小,誘奸又算不上,很可能就會判成通奸。”孫靜海又在老調重彈。

    “可是,如果形成拉鋸戰就麻煩了。我們的人力、物力、財力都不是他們的對手。”趙夏說。顯然,他已經接受了上一次的教訓,不再直接去反駁孫靜海的話了。

    他們談了很久,趙夏最後說:“我想請你們以全體學生的名義寫一封檢舉信,最好明天就發出去。”他想了想,又說,“如果必要的話,我還可以去西南師大發動一下,叫他們也聯名寫封控告信,堅決要求對丁適之給予嚴厲的製裁!”

    “這個辦法很好!你就先到你們西南師大發動一下。如果西南師大的人都發動起來,事件就好辦了。”周繼勇說。

    趙夏就去找程國維。他心裏想,無論如何,程國維還是會站在他一邊的,因為他們畢竟是朋友。

    程國維正和班裏的幾個同學甩撲克。趙夏示意程國維有事出來一下,還特地把班裏另一個叫史彬的同學也請了出來。他想有意識地把丁適之強奸女學生這個帶爆炸性的新聞通過史彬的口捅向全班,以引起大家的公憤。他堅定地認為,對這樣的敗類,沒有人會不切齒痛恨。

    他們來到走廊盡頭的陽台上,從這裏可以俯瞰夜幕下成都的萬家燈火。

    “丁適之強奸了速記專科學校的一個女學生,公安局已經在進行調查。為了盡快把問題解決掉,我想叫班裏的同學們聯名寫一份控告書,觸動一下公安局。”趙夏毫不含糊地把他的來意說了。

    “那就看程國維會不會寫,其他同學肯定不會寫。”史彬說。

    “不,我絕不插手這件事。”程國維打了一個手勢,堅決地說。

    趙夏不由得心裏一怔。他沒想到程國維會這樣幹脆地拒絕他,心裏很不是味。

    “那就這樣吧,我還有另外的事。”趙夏說完,丟下他們就徑直離開了。

    “真不夠朋友!”趙夏一邊走,一邊氣急敗壞地在心裏想。但他一想到班裏的同學一旦知道這個驚人的消息,必將會出現的撼人場麵時,內心又釋然了。

    趙夏就又迴去找周繼勇。盡管他想叫班裏的同學聯名寫一份控告信的目的沒有達到,但他還是想叫周繼勇和孫靜海寫一份。

    周繼勇不在,房間裏隻有孫靜海獨自斜躺在床上抽煙。

    “這個我怎麽寫呢?”當孫靜海聽完趙夏的講敘後,他含含糊糊地推辭說。

    “難道這個忙都不肯幫?”趙夏很有些不滿。

    “不是不肯幫,是有些難辦。”孫靜海看了一眼趙夏,說。

    趙夏不想再強人所難,何況多說也沒有用,為了掩飾內心的尷尬和失望,就說:“那就等周繼勇來了再說吧。”

    “對,就叫周繼勇寫吧,他會寫。”孫靜海像一下子找到了一條出路,很肯定地說。

    就在這時,周繼勇推門走了進來。他毫不猶豫地寫了一封控告信,。

    趙夏的心裏終於有了一點安慰。

    “叫誰送到公安局去呢?”周繼勇一邊折疊著剛寫好的那封控告信,一邊問趙夏。

    “你行不行?”趙夏直截了當地說。

    “行是行,但最好讓我們留在最關鍵的時候出場。他們現在還摸不清我們究竟站在哪一方,我們正好利用這個條件迷惑他們,然後借機了解一些他們的內幕。”周繼勇說。

    “那,”趙夏想了想,“要就叫殷大紅去。”

    “這很好!還可以迫使他站在我們這一邊。”周繼勇說。

    “那就這樣吧。”趙夏說。但事實上,他對殷大紅究竟肯不肯送,一點把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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