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來的肖翼對上一雙極好看的美目,從中瞧出些微妙的情緒,似同情似戲謔,令他心頭一緊,多年來行軍打仗的經驗告訴他,要遠離眼前這個長相極美的王妃,他眼裏有難以言喻的危險,雖不致命,但近了,絕對要遭殃。但如今正是混亂之際,若是放任這一主二仆在城中亂晃,屆時出了問題,可不好向駱玄策交代。是以最後,一行四人朝城中出發,此去不算遠,四人棄馬步行,一路往北境之城去。城中人群擁嚷,吆喝販賣聲絡繹不絕,絲毫不比皇城氛圍差。這大漠養出來的人,不管士兵還是普通百姓,為人豁達樂觀,眼裏都是對生活的向往。許是看慣生死,不知道哪天會城破家散,那些皇城爭相追逐的名與利,倒顯得無足輕重,甚至可有可無,填飽肚子和多活一日才是該思慮的。百姓對突然出現在城中的三人充滿好奇,此三人膚色白皙,舉止優雅,中間那位小公子更是美得雌雄莫辨,但觸及身旁的肖副帥,大家也明白這些人怕是身份不俗。能讓肖副帥這個霸王隨身相護,本身就不簡單了。“聽說肖副帥昨日與我家阿風打賭,輸了?”扶風取了阿風二字。肖翼:“……是。”“阿風,你是個有福氣的,竟能讓大名鼎鼎的肖副帥為你洗一月衣裳,這邊關也不算白來。”扶風心裏明鏡似的,“王妃說的是,這是在下的榮幸。”並不想履行諾言的肖翼:“……”“肖副帥,當真委屈你了。”寧祺笑,眼裏卻是一陣幸災樂禍,原本還沒想到怎麽收拾肖翼,自個兒就送上門來了。“無妨,是我輸了,一言九鼎。”直覺告訴肖翼,如果違背了這位王妃的意思,今後會很慘,今早大帥讓他去打掃戰場,他半道就溜了,少得罪一個是一個,這夫夫倆,瞧著誰都不是善茬。今後的日子苦也!瞧肖翼不敢露反骨的樣子,寧祺與扶風相視一笑。寧祺今日出來並非閑逛,他早聽聞北境氣候惡劣,草植難長,常年缺少食物,卻是沒提過缺水。前世臥榻那段時間,駱玄策尋了許多書堆在書房,每日給他換一本,原本他早已心灰意冷,但沾了那些書,倒反而被書中世界所吸引,肆意暢遊進去,倒也忘記了自己不良於行。也算是不錯慰藉。那段時日涉獵廣泛,天文地理民生民俗治國策略全都讀了個遍,其中就有一本關於北境之地治理發展的雜文。那本書出書人不詳,沒有多少人看,但他卻莫名看完了,且發現其中諸多治理策略頭頭是道,不過他需要驗證核實,貿然推行也著實不妥。“肖副帥,聽人說這北境隻缺食物不缺水源,可確有此事?”“有,離此二裏之地有一條暗河,常年不見幹涸,且水位越發上升,百姓將其稱為神源。十年前因為地動,裂開一道大口子,有人發現了水源。”“百姓如何取水?”“造木桶取之,尋常人家往返四次便足夠三兩天用水。”寧祺點頭,複問:“那食物從何處而來?”“無來源處,隻能靠朝廷分發救濟,梁國倒是民風開放,建了座商貿城,允許各國流民進行交易,不過去年開始,焰國介入之後,各類食物價格被抬高不少,尋常百姓,還是負擔不起。”“民書記載,這北境也不全是大漠,有山?”肖翼雖然奇怪寧祺問這些做什麽,但還是老實迴答:“王妃請看西麵,這片大漠也不全是大漠,西麵傍山,背後是連綿不絕的群山,隻不過至今無人敢踏足,裏頭瘴氣毒蛇猛獸很多。”望著群山,寧祺微微沉思,扶風卻道:“向陽之地日照足,瘴氣難生。”寧祺點頭:“不錯。”顯然扶風已經明白寧祺的意思,對於北境這塊地,說是荒地也不為過,若不是大駱守邊的城門建在此處,隻怕真真是無人問津。隻是千百年來都無法發展起來的地方,寧祺當真有辦法?有了水源便好辦了,隻要稍稍利用起來,要養活北境主城內的百姓也不難。北境不能光靠皇城救濟養活,若國庫空虛,朝廷下發不了糧食,得產生多少流民,這些流民不反還好,若是結了組織反起來,真真是棘手。此番寧祺也有自己的考量,上輩子為了北境這塊苦亂之地,駱玄策可費了不少功夫,最後實在無奈,連派兵鎮壓都用上了,著實煩了好些年,直到批準北境舉城遷移,這事才算平息下來。如今瞧著,若他辦成了,遠不會達到上輩子的地步。他一介文人,又無武力傍身,不能同駱玄策在疆場共進退,隻能盡全力解決這些瑣事,也算是分憂解難了吧。“此處可有竹子?”“有,那山上多得是。”“嗯。”這更好辦了。肖翼張嘴想問些什麽,街尾傳來一陣戰馬嘶鳴,百姓驚唿出聲。四人隨著迴頭,便見駱玄策一身黑衣,騎著駿馬馳風而來,百姓紛紛讓道,麵露尊崇。不管何時何地,那抹身影出現在視野裏,總能輕易讓寧祺彎了眉眼。策馬到跟前,那抹身影翻身下馬,“不是說等我嗎,怎麽自己出來了?”“自然是想讓阿策多睡會兒,左右無事,出來走走。”“還想去哪兒?”“阿策,你相信這北境能種出作物來嗎?”寧祺抬眸去看身邊的男人。“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