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城市,都難免存在著一些陰暗麵。看來愈是繁華,愈有其齷齪的一麵,當得知現實的,不為大多人知的真實的時候,就更加令某些人嘩然,覺得難以置信。同性戀人的去處,除了酒吧,還有澡堂,然而洗澡隻是其次,他們走進裏頭,所為的是狩獵,從片刻中滿足人最基本,卻又因為沉迷而顯得低俗,對性的種種欲望和需要。這些事,這些場所,若非同性戀,知道的人並不多。盡管閑言碎語,道聽途說,偶有所聞,略知一二,也隻是成為了大多人批評、詆毀同性戀的片麵論據,而非從中思考問題,對造成如此情況、現象的理解,改善,還同性戀人健康、自然的天地。這就是同誌一直遭受的對待,或許,撇開同性愛,不少人所受的待遇、身分之別,階級觀念等,其實也差不多。

    車停下,楊如百思不得其解,望著前方,下了車的陳偉民,馬上問:“為什麽要跟蹤陳老師呢?”

    “別喊這人老師,你看他現在跑到什麽地方去了。”馬若月撇著嘴,在車泊好,叫楊如快下車:我們得尾隨陳偉民,他走進了“高氏大廈” 。

    這地方馬若月認識,“高氏大廈”的十樓開了一間桑拿。

    馬若月曾經打算開桑拿的,也順便取材。可是當他實地觀察以後,才發現、得知類似、多數的這種桑拿隻是幌子,醉翁之意不在酒,進去的人,為的是尋歡作樂,是某些迷同性的人,縱情聲色的時興地方。表麵上看似多姿多采,實際上庸俗不堪,汙煙瘴氣,雖設有兒戲得很,二十平方米的蒸氣房,然而形同虛設,有沒有根本就無所謂,不見得真有幾個,是為焗桑拿而來的。因此,去過一次以後,馬若月便打消了開桑拿的念頭。

    而今為了追蹤陳偉民,雖然明知他到桑拿是想要幹什麽,但馬若月想楊如親眼看一看,這姓陳的他究竟在搞什麽花樣兒,這比無憑無據的勸告、當心、提防這人來得有用、有效,惟有再次進入這間名叫“hunter” 的桑拿。卻令馬若月更覺惡心和不舒服,裏頭彌漫的空氣,人工的香味也特別的難聞。

    “hunter” 呈l形,一進去,馬若月就跟右邊服務台的男生問了價錢,從褲袋裏掏出兩百塊兒,接著拉開跟前黑沉沉的帷幕,讓身後的楊如先進去。眼前是廳堂,好幾個男人下半身圍著浴巾,有的在上網,有的靠著垃圾筒拚命地吸煙,有的則坐在沙發抬著頭看電視。電視下方靠牆並列的櫃子上,擺放著香蕉,旁邊的透明玻璃碗裏滿是小番茄,這些都是一種象征,不言而喻。另外,櫃上的左右兩旁的木架,還放著一些關於同誌去處,書店,酒吧的指南。再往前走,便是更衣室,說是更衣室,卻和廳堂並無任何間隔。當楊如不經意地瞧見更衣室,設在上方的電視機,頓時漲紅著臉,低下頭,埋在馬若月的懷裏。楊如的這分羞澀,很真,也很可愛,隻是不屬於桑拿這種地方罷了。

    馬若月這才發現,他第一次來播放著的新聞報導,現在都變成了下三流的影片,這也真夠時而勢逆,大勢所趨。

    緊接的,是昏暗的過道,隻依靠著微弱的燈光映照,周圍盡是圍著,或摔著浴巾,一絲不掛的男人、男孩。他們走往或從淋浴的地方走過來,或剛來,或準備換上衣服,迴家。水聲不停,嘩啦嘩啦,接連不斷。馬若月知道,這些人雖然一絲不掛,但赤子之心早已腐蝕,肮髒,發臭了。桑拿對他們來說,是成年人玩弄不是感情的感情的遊樂場。有人說,以水為淨,水是能讓人的雙手,身體幹淨,然而心靈的汙染,肮髒,那不潔不淨,則並非單恁清水,就能輕易洗滌的。

    他們有的在調笑,有的是滿嘴亂七八糟的髒話交談,有的在比劃著什麽,有的則在分享自己的經驗之談。楊如兩手堵上耳朵,一臉痛苦,他凝望著,這種眼神是拜托、懇求著馬若月:楊如他恨不得快點,好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這時候,卻恰好讓馬若月瞧見、發現了陳偉民的蹤影。楊如朝著馬若月所指的方向一看,看見陳偉民攬著一個二十上下的男孩,兩人淫辭蕩語,衝進了那更加黑乎乎,似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這時,楊如放下雙手,緊貼著、緊捉著馬若月的手臂,他害怕,卻疑惑:“他和那男孩要到哪兒去呢?那帷幕後邊究竟又是什麽地方啊?”

    馬若月緊握著楊如的手,牽著他,三步並兩步地往門口走去,輕聲說:“他們進入了一個黑暗,而且隻有聲音,如同深淵的地方,楊如,我們走吧!”

    在馬若月眼裏,桑拿盡頭,帷幕背後的那一個一個狹小的黑房間,盡是性的填充、雨望的黑洞。與其說從中會得到快樂,盡管隻有短暫,倉促的快樂,倒不如說,這快活僅是主動的那一方,從小房間的塑膠墊子上,從這塊領地上對另一個人身體的占領,無論那人是熟悉的,還是剛認識的。而從獸雨中得到一絲快感,滿足,“hunter”的存在如同其名。當然,興奮、快感過去,歹念、雨望又會馬上死灰複燃。

    盡管怎麽荒唐的經曆,也總會成為過去,除非荒唐成了惡習。想來,不少人漸漸長大,心裏就愈發對年輕的狂妄,他們所作所為感到後悔,悔恨當時自己,為什麽這麽愚蠢。過去貪圖,沒有深思熟慮所得的所謂快樂,往往是終生的悔疚,遺憾。

    迴到車裏,楊如心跳得曆害,卻稍微覺得舒服一些,剛才在桑拿,簡直喘不了氣。

    “若月,你說!你幹嘛要跟蹤陳偉民呢!幹嘛帶我到那種地方呢!”

    “因為我怕你會被那陳偉民欺騙。”

    “我又怎麽會被他騙呢,他不過是‘同&異’ 的客人,我隻是向他提供應有的服務而已。他的私生活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啊。”

    “是嗎?你說得對。”現在,馬若月終於弄明白楊如對陳偉民的態度,他忍不住狡猾一笑,好像放下了什麽心頭大石似的,心情變得很好,繼續說:“而且,如果不曾深入理解,又如何全麵了解,哪能同性,接受呢?我是想你看看,知道同性愛中那陰暗的一麵。酒吧、澡堂,都不如桑拿那麽有時代感,不過怎麽樣,肮髒就是肮髒,總之換湯不換藥。”

    “對,雖然那兒的裝潢挺有格調,但站在裏麵,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覺得非常惡心。”

    “那裏就好像地獄,不,根本就是人間的煉獄,人人醉生夢死,發泄雨望,也僅僅是雨望而已,他跟他,誰都沒有半點兒感情基礎可言。除非和朋友搞上了。”話畢,馬若月就駕著車前進,很快就把高氏大廈拋諸腦後,連影兒也看不見了。

    “既然他們寂寞,那為什麽不談戀愛,認認真真地培養感情關係呢?”

    馬若月盯著車窗,自言自語道:“我不知道。也許是他們害怕,覺得怎麽樣爭取、掙紮,最終也沒有、不會有結果。盡管不少人都明白,結果往往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人嘛,總是希望擁有完整的人生,希望能結婚,有情人終成眷屬。可是他們卻選擇了逃避,不敢勇於麵對自己的愛情。雖說這是同性愛的陰暗麵,但也是夠可悲的。這世上,有好的存在,就缺少不了壞的萌芽、寄生。一直以來,同性戀人缺乏而且需要的,是同情和憐憫。這兩樣東西不是代表著強者和弱者的區別、象征。同情和憐憫是出於對人與事的理解和關懷。但楊如,你剛才所見的這些人,我認為都並不值得任何人去同情、憐憫,他們沒有堅持下去,不管落得怎麽樣的下場,都是自食其果,因為他們選擇了沉淪也究竟墜落了。”

    若不相信愛情,有些人就會選擇放棄它,繼而是對情愛和雨望的放肆放縱,一發不可收拾。楊如凝望車窗,冬天了,黑匆匆趕來,潑在天空,漸漸染黑。夜幕低垂,楊如心想,愛情真是折騰人生的東西,天使還是惡魔,僅僅一念之間,結果沉溺,墜落,泥足深陷,其中有一部分的責任,或應該歸究生活中,人因為總是介意別人的看法,自己的臉麵,所以對情感的無可奈何吧?

    但是,愛情的開始,關係都是需要表白,坦誠的,楊如閉上眼睛,捂著胸口,以這句話來安慰,鼓勵自己,這話或者很傻,很傻,但聰明,精明,卻又不是愛情,情感必須的,它的骨肉,是真誠,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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