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沒有啊,你忘了,鄒函要是不來,這宋塞就是今年這學校的年級第一。” “那也隻怪他技不如人吧,這也算仇?” “我忘了什麽時候聽說的了,宋塞他家經濟條件好像不那麽好來著,你想啊,咱們學校學費多貴啊,他要是考了第一,就不用交學費了。” “你開什麽玩笑,宋塞今天穿的那球鞋,少說也要兩千。” “算了算了,小賣部去,也看不到啥了。” 辦公室裏隻剩下四人,教導主任在狹窄的辦公室裏兜圈,抬手擼了一把他禿了的頭頂。 劉玖站在另一邊的窗口給宋塞的家長打電話,宋塞咬著下唇,臉色發青,不情願都擺在了臉上,對請家長十分抗拒。劉玖打完電話迴來翻電話號碼的單子。 柏墜:“老師,我不用叫家長了,我爺爺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劉玖麵露詫異,她作為鄒函的班主任,是知道鄒函家裏的情況的,爸爸媽媽很早就沒了,和爺爺一起長大,害怕他來到新環境自卑,劉玖還特意讓宋塞帶他融入一下新班級。 結果卻發生了這檔子事。 對於鄒函的身世,劉玖是可憐他的,她知道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要自尊,她也沒表現出過度的關照,要不是今天,她還不知道他爺爺也去世了。 劉玖眉頭輕輕皺了一下,放柔了聲音問:“家裏還有其他方便過來的親戚嗎?” 柏墜抿嘴頓了會,搖了搖頭,他家裏那些親戚過來,柏墜毫不懷疑他們是過來添亂的。 鄒函的媽媽是個孤兒,那邊也沒有親戚,在他媽還活著時,他家就一直受欺負,他爸因為工作不定時迴家,想保護他們母子,卻也無從下手。 既然是這樣,也沒辦法了。劉玖放下手機,眉頭一直未曾舒展開來。 宋塞的媽媽來的很快,他媽是一個黑瘦的女人,臉上的皺紋很多,有點顯老,稀疏的頭發紮在腦後,她進了校門沒找到教室,先是給劉玖打了個電話,劉玖過去把她接了過來。 黑瘦的女人一路上都在問劉玖她家兒子是不是惹事了,在電話裏也沒說清楚,劉玖讓她別著急,等到了辦公室再說。 一進辦公室的門,黑瘦女人就快步的走到宋塞麵前,“兒子,有沒有什麽事啊?你這嘴是怎麽了,讓媽媽看看。” 宋塞臉色難看的後退了一步,用手抵住女人的肩膀,防止她再靠近過來,他說:“媽,我沒事,你別問了。” “宋塞媽媽,他的傷口已經做過處理了,我們這次找你來呢,也是想說說這件事。”劉玖說。 宋塞媽媽滿臉著急:“老師,我們家宋塞是不是闖禍了?” 她臉上浮著一層汗,碎花襯衫的袖子帶著水汽,顯然是著急忙慌趕過來的。 “嗯……”劉玖看了眼教導主任,說,“也不是,你聽我們說啊,別著急……” 她將來龍去脈說給她聽,然後說:“這事兒不小,所以我們還是要通知一下家長,同學和同學之間有摩擦是難免的,但是上升到打架就有點嚴重了,其中具體情況我們也還在了解,宋塞同學想為朋友出力是好的,隻是他用的方法不對,咱們凡事都要講究證據是不是?” 因為柏墜這邊沒有家長,這事主要的起因也在於宋塞身上,所以劉玖解釋時,立場也稍微的偏向了柏墜。 “哎呦。”宋塞媽媽皺著一張臉,不好意思的對著柏墜鞠躬,“實在抱歉,這位同學,你有沒有哪裏受傷?你看這樣,你的醫藥費我出好不好?” 柏墜被她那一鞠躬嚇得退了兩步,他摸了摸鼻尖,抬眼瞥了一眼宋塞。宋塞偏著頭不看他媽,咬肌鼓動,隱隱透著憤怒。 他們是性格完全不像,宋塞媽媽的態度還讓他挺意外的,他擺了擺手:“醫藥費就不用了。” 在劉玖的調解下,兩方人員很快達成了和解,宋塞媽媽頻頻看向辦公室牆上掛著的鍾,劉玖注意到,說:“宋塞媽媽,你要有事就先去忙吧。” 宋塞媽媽再三確定沒事了,才離開了。 在她離開後,劉玖道:“你們兩個也先去休息吧,好好的周六,偏偏要給我整事。” 早就黑臉的宋塞聽到這話,轉頭就走了。 柏墜磨蹭了下,他道:“老師,晚上……” 劉玖:“放心好了,這事我會查明白的。” 柏墜提了一句:“我覺得,還是不要直接在班上問他們吧,畢竟我……我在班上人緣也不好。” 他局促的笑了笑,劉玖聽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點頭應下了。 柏墜出門,輕輕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五點鍾左右,學生陸續歸校,六點半才開始上晚自習,兩個女生打鬧著從走廊經過,笑聲如銀鈴般悅耳,在路過辦公室時,其中一個女生拉住了另一個女生。 “哎,你看那裏麵。” “怎麽那麽多人啊,他們在幹嘛?” 兩人正說著,辦公室的門打開,三三兩兩的同學走出來,裏麵僅剩下幾個人。 女生拉住其中一個男生:“老師叫你們幹嘛呀?” 男生:“不知道,就問了幾個問題,然後點名讓他們幾個留下。” 有人叫著男生的名字,他應了聲:“不和你們說了啊,我還得去洗澡呢。” 空氣中彌漫著八卦的芬香,兩個女生趴在窗口看了會,被劉玖發現,給趕走了。 六點半,晚自習鈴聲準時響起,柏墜早早的坐在了教室裏,學生從外麵湧了進來,教室一下熱鬧起來。 窗口,一個高個子的平頭臉擠在防盜窗上,在教室裏左看右看,苦惱的摸了摸頭。 “哎,同學同學。”他叫了兩聲經過窗口的一個同學,問,“郝閣迴來了沒有啊?” “迴來了呀,好像還在宿舍吧。” “哦,謝謝啊。”唐楓咧嘴露出大白牙,轉身去宿舍。 柏墜麵前擺著一本筆記本,在外人看來他攤開的是空白一頁,實際上柏墜看的是辦公室的情況。 劉玖坐在辦公座位上,在她對麵站了六個同學,四個女同學,兩個男同學。 柏墜坐的端正,看的入神。 鄒函也緊張兮兮的,這是他長這麽大,鬧的最大的一次事,但他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慌張無措。 劉玖:“你們那天在教室裏幹什麽?說實話啊,不說實話一律算作有嫌疑。” 四個女生對視一眼,一個紮著低馬尾的女生道:“老師,我們就坐在她位置周圍聊天,我們四個可以互相作證的。” “對啊,我們除了上廁所,哪都沒去。” 劉玖看向兩個男生,食指摩擦著下巴,若有所思,“你們呢,去教室幹嘛的?” “我是去拿手機的,想去小賣部買東西吃,身上沒帶現金,就上去了一下。” “我上去喝水,沒兩分鍾就下來了,她們應該也看得到我的,我從頭到尾都沒接近過郝閣和鄒……同學的位置。” 他想了想,沒想起鄒函的名字。 女生中有人說:“哦對了,那天宋塞好像也是上去過的,上去喝了水還逗留了一下,不過我沒注意到他幹什麽去了。” “我也沒注意到。” “我也是。” 當嫌疑要落在自己身上時,她們也顧不上什麽情誼了,她們和班長本就隻是點頭之交。 劉玖:“你們之前怎麽不說?” 女生撇了撇嘴,小聲嘀咕:“和我又沒關係,我幹嘛要說。” 406宿舍,離上課鈴聲已經過了十分鍾了,唐楓敲了敲門,沒人來開門,他撅起屁股趴在窗戶口的縫隙往裏麵瞅了瞅。 宿舍裏黑漆漆的,沒有開燈,唐楓嘴湊進窗戶:“郝閣,你在不在?” 沒有人應他,但裏麵有水聲和哼歌聲,他又叫了兩聲,“郝閣--郝閣--” 水聲停了,一個黑影從後麵冒出了個頭,“誰啊!” “是我,瘋子。”唐楓應道。 郝閣身上泡沫都沒衝幹淨,用毛巾擋住重點部位,打開了門,把頭冒出去,左右看了沒人,才放心的把唐楓放進來。 “你來找我幹啥?等我下,我先去衝一下。”他又急匆匆的進了浴室。 唐楓拉過一條凳子坐下,舒展了一下一雙大長腿。宿管大爺從這層樓路過,他慌裏慌張的躲進桌子底下,等大爺走了才爬出來。 郝閣洗完澡,光溜溜的跑出來穿衣服,一邊問道:“你們的羅王不是要抓你們學習嗎?你怎麽還逃課。” 被抓住最少得去操場跑十圈,忘了還有這迴事,唐楓:“……操了,我忘了。” 郝閣穿好衣服,拉了條凳子坐他對麵:“你找我幹嘛呢?” 唐楓表情糾結:“你們班那個,叫鄒函的,是不是偷你手機了?” “你怎麽知道?”郝閣問,又覺得這話有歧義,他解釋道,“他偷沒偷不知道,我手機反正是在他抽屜裏找到的。” 唐楓:“你兄弟宋塞告訴我的,你是沒看到今天那場景,他打起人來是真的狠。” 郝閣皺眉:“他打人?打誰了?” “鄒函啊。”唐風說,“他說鄒函偷了你手機,要給他點教訓,鄒函嘴硬,死活不承認,然後宋塞就動手了。” 郝閣聽了他的話,覺著不對勁,這事不是上次就說清楚了嗎?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宋塞對人向來溫和,怎麽可能打人。 “你親眼看見的?” “不止親眼看見,我還拉架了呢,那鄒函也不是軟包子,和宋塞對幹起來了……但是,我總覺得宋塞……”唐楓猶豫了下,“他好像不是那個樣,我也說不出哪裏奇怪,反正就是奇怪,我和他也不熟,要不是你我都不會認識他……先不說他了,等會你們班主任可能會把你叫辦公室裏去,你做好準備啊。” …… “班長、鄒函,老師讓你們去一下辦公室。” 這一聲叫喚打破了教室的平靜,柏墜關上筆記本,塞進抽屜裏,從座位上站起來,宋塞同步和他站起來,兩人在中間的過道卡住。 對視的眼神似有烈火在燃燒,柏墜後退一步,偏了偏頭,讓他先走。 兩人進到辦公室,郝閣也在裏麵,和另外六個同學站在一塊。 辦公室隻有劉玖一個老師,她手裏拿著筆,兩腮微動,目光在柏墜和宋塞身上遊離,旁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麽。 “宋塞。”劉玖開口了,“以前你還在讀初中時,我就聽說過你,品學兼優,我現在問你,你那天體育課,有沒有來過教室?” 宋塞看到那四個女生,就知道劉玖心裏有答案了,他穩了穩心神:“我上來喝過水。” 劉玖雙手交叉,抵著下巴:“那之前為什麽你說你沒上來過?” “老師,我從來沒那麽說。”宋塞瞥了眼柏墜,“那些話都是他說的。” 郝閣眉心皺成川字,那天在教室,他也是聽到的,宋塞說過那句話,他看著宋塞的側臉,之前心中淡淡的違和感又升了上來。 劉玖對著那六個同學說:“你們幾個先去上課吧。” 六人本還想再看會戲,但班主任發話了,他們想留也不敢留啊。 “宋塞,老師隻想聽你的真話,是不是你把手機放進鄒函抽屜裏的?”劉玖問,她也不希望是她看錯了人,她讓宋塞來擔任班長一職,是對他很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