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長這麽大,還從未進過宮,走在皇宮裏,頗有些眼花繚亂。

    聳立的紅牆,牆上飛簷卷翹。矗立的宮殿,殿頂皆是金黃色琉璃玉瓦,在陽光下,輝煌而耀眼。所有的建築,皆是富麗堂皇,彰顯著隻有帝王之家才有的氣勢。

    若說瑨王府布置的雅致和貴氣,皇宮便是富貴和氣勢。

    有太監通傳,說皇帝和皇後正在禦花苑賞牡丹,百裏寒皺了皺眉,但還是隨著通傳的公公向禦花苑而去,流霜緊隨其後。轉了不知多少宮殿後,穿過一道玉石長廊,前麵出現一道全月拱形的門,門上大書三字:“禦花苑”。

    禦花苑內景致甚好,栽種著民間少見的奇花異草、名貴花木。尤其是各色牡丹,經曆了昨夜春雨的瑞澤和今早和風的吹拂,竟然全開了。

    眼前一片姹紫嫣紅,流光溢彩。從花間漫步而過,但覺得花團錦簇香雲繚繞。流霜雖不識牡丹花的品種,卻見白色紫色粉色大紅色各色牡丹爭奇鬥豔,好不熱鬧。

    比牡丹更熱鬧的是徘徊在花間嬪妃們,她們穿著鮮豔的華裳,打扮得比花還要嬌還要美。流霜想不到禦花苑有這麽多人,見眾人眸光都有意無意地凝望著她,心中略有些不舒服。

    百裏寒麵無表情、目不斜視地向前走去,流霜跟著他,到了一株白牡丹跟前。那株白牡丹有一人多高,上麵點綴著幾十朵白花,花大如盤,開的清雅絕麗。

    牡丹花前,立著一對男女,皆穿明黃色宮裝,流霜知道,穿這樣服飾的,隻有皇上和皇後了。

    “兒臣百裏寒攜王妃白氏參見父皇!”百裏寒跪拜道,流霜也隨他一起跪下。

    “平身吧!”皇上低沉威嚴的聲音傳來,兩人依言起身。

    皇帝穿一身明黃色龍袍,看上去極是威儀,但是他的模樣卻不是流霜想象之中那樣威嚴,而是麵色白皙,相貌溫和,年輕時,想必也是一位翩翩美男子吧。站在皇上身邊的皇後三十多歲的樣子,生的端莊雅麗,唇邊含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臉色卻有些難堪。

    流霜心內奇怪,百裏寒為何不向皇後請安。轉頭看時,見他一臉冷凝,一絲兒笑意也沒有,一雙墨玉般的黑眸裏,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看他這架勢,是不預備向皇後請安的。

    皇上似乎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目光溫和地望向流霜,道:“白王妃不必拘禮,隨著瑨王在禦花苑賞花吧。”

    “是啊,天將瑞澤,牡丹花開。這禦花苑的牡

    丹皆是珍奇名品,恐怕白王妃在宮外是賞不到的。就隨著瑨王盡情遊玩吧!”皇後臉上那絲難堪早已煙消雲散,唇邊掛著一抹溫婉的笑意,輕輕說道。

    “父皇,兒臣還要去拜見太後,就不賞花了。兒臣告退!”百裏寒淡淡說道,然後便轉身離去。

    流霜有些錯愣,跪拜道:“流霜拜別父皇母後!”

    皇上道:“平身,去吧!”

    流霜轉身向百裏寒追去,但見他的身影在花叢裏若隱若現,背影僵直,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冷酷。

    流霜實在沒想到他們父子之間竟是這種狀況,百裏寒見了他的父皇,雖說恭敬,但是不見親切,見了皇後,竟是連恭敬也沒有。

    想到自己和爹娘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情景,流霜竟有些同情起百裏寒來。作為皇室後人,竟連最普通的親情也享受不到,而且,七年前,他遭受的那場刺殺,說不準就是他的親人所為。

    兩人靜默無聲地走著,不一會兒便出了禦花苑,來到了慈寧宮。

    慈寧宮院內也是遍植花木,卻獨獨沒有牡丹,花開的並不多,顯得綠肥紅瘦。

    兩人在宮女的引領下到了殿內,一進門,流霜便看到殿內椅子上,倚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身後侍立著一群小宮女。

    流霜隨著百裏寒向太後跪拜行禮,接著便聽到一道雖柔和卻威嚴的聲音,道:“老三平身吧!”

    “謝皇奶奶!”就見身畔百裏寒平了身,流霜想不到太後會稱百裏寒老三,聽上去倒是十分親昵。太後沒讓流霜起身,流霜便繼續跪著。

    太後那威嚴的聲音再次傳來:“白氏流霜抬起頭來,讓哀家好好看看!”

    流霜依言抬頭,一雙清眸正對上太後犀利的眼神。

    流霜聽爹爹說過,太後快六十歲了,但是眼前的太後看模樣倒沒有那麽老,可能是保養得當。她看上去雍容華貴,高貴典雅,年輕時的她也應該是豔壓群芳的。她儀態慵懶地倚在那裏,一雙明眸卻毫不慵懶,顧盼之間,眼光犀利,透著精明幹練的氣勢。

    這個太後,恐怕比皇上不好惹,流霜在心裏低喃道。

    耳聽得太後低低哼了一聲,道:“看模樣倒不是狐媚子,還以為是怎樣的精怪仙子能迷住老三呢。不過,外表不是,內裏卻是。白流霜,你可知,以不貞之身嫁入皇家,會遭到怎樣的懲罰麽?”

    太後的聲音,處處透著厭惡和無情,那語氣,

    似乎是流霜侮辱了她一般。看樣子,早上那兩名大宮女在太後麵前沒添什麽好話,太後果然是誤會她了。

    流霜眼波一轉,卻見百裏寒姿勢優雅地坐在殿內一角的椅子上,離這裏有些距離,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她們的話。

    “太後誤會了,流霜是清白之身,昨夜王爺並未宿在新房內。”

    “為何不宿在新房內?老三從未求過皇上什麽,可是,為了你,他在皇上麵前跪了幾個時辰。他如此珍視你,怎舍得洞房之夜冷落你。還不是因為你不貞,才將他氣走。”太後語氣淩厲,字字如冰。

    “太後,王爺和流霜並未——圓房,這個王爺可以作證。”流霜終於說出了“圓房”這兩個字,她雖嫁了,但畢竟是一個黃花閨女,說這兩個字,有些艱難。

    “並未圓房?老三,你過來。”太後招手將百裏寒叫了過來。

    “老三,你和白流霜昨夜可曾圓房?”太後一雙明眸直視著百裏寒。

    “皇奶奶,這種事您怎麽也管,我和霜兒昨夜,昨夜——”百裏寒躊躇著,語氣極含蓄曖昧。

    太後臉色一陰,這種語氣明明是承認了他們曾經圓房,這個白流霜,膽子倒是不小,竟敢在她麵前妄言。

    “拉下去,先打二十大板!”太後恨恨說道,那語氣,似乎是恨不得要將流霜打死的。

    流霜好似忽然被人拋到了冰窟之中,冷的難受。沒想到啊沒想到,百裏寒竟是這麽狠心無情,她真是錯看他了。怪不得要帶她來宮裏請安,原來,早就沒安好心。

    她已經答應他,一月後會自行離開,為何還要這般對她?她不明白!

    “皇奶奶,霜兒怎麽了,您要打她二十大板?若是犯了錯,小懲一下就行了,不如就罰她跪吧!”百裏寒臉色一白,有些驚慌失措地說道,他倒是會裝,裝的好似什麽也不明白。

    “老三啊,奶奶真是對你失望了。這樣的女子,你還護著她,她可是犯了“七出之罪”。這樣的女子,你可萬萬不能要了。也罷,先跪著吧,哀家一會兒再處置她。”太後極是生氣,有些不滿地瞪了百裏寒一眼。

    流霜沒有再辯解,若是百裏寒不幫她解釋,再說什麽也是無用的。他讓她跪著,她就跪著,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要意欲何為。

    流霜靜靜跪著,背脊挺得直直的,雙眸清澈如水,目光坦蕩似水,氣質雅致如水。她無錯,心中自然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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