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太後這病,宮裏所有的禦醫都束手無策,症狀就是頭痛的厲害,夜夜無法睡覺,還伴著發燒,驚厥。


    過了沒兩天,這病就鬧的更厲害了,據說太後連口水都要喝不進去了,更不用提吃飯。


    如此情況,薛龐延也沒心思上朝了,隻想著遍尋良方盡快將太後治好,可就算是從宮外招了民間名醫去,依然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正統的醫術看不好,就有大臣建議將目標放在邪門歪道上,所謂病急亂投醫,薛龐延還真的就允許召喚了幾名據說是大神的人進宮,替太後診病。


    太後生病不能算是小事,可畢竟是後宮之事。大臣們也不能隨意參與,但皇帝接連幾天不好好上朝,堆積的朝政卻為難了這些大臣們,隻能侯著,等皇帝什麽時候不忙了,再抓緊時間處理。


    畢竟尹蘅在邊境打了幾仗,打仗之後需要報備的一係列開支,戰利品登記以及戰況匯總都需要薛龐延過目,他不來上朝,這件事也就堆下來了,尹蘅受不受封賞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已經班師迴朝的將士們,都巴巴的等著拿封賞。


    畢竟沒有人是真的為了熱愛戰爭才去拚命,求的還是一份獎賞,讓自己和家人的日子過得更好一些,而陣亡的將士們家屬也需要更多的安慰。


    奈何薛龐延根本就不操心這件事。


    畢竟裝神弄鬼還是被不少大臣不齒的,這幾個宮外弄來的所謂大神得出的結論連太醫院都不接受,折騰的法子也大多沒有什麽作用,可偏偏就有一個,居然折騰出了一些名堂,他給太後吃了一些湯藥,當天晚上太後就吃了一碗粥,破天荒的還睡著了。


    這讓所有禦醫們都驚了,薛龐延更是激動的很,急忙詢問那大神給太後用的是什麽藥,奈何他在人多的時候不願意明說。


    薛龐延當即決定私密召見他,隻不過畢竟他是宮外的人,皇帝必然需要保證自己的安全,便將幾位金牌侍衛帶著,還留下了尹蘅,莫夜和朱將軍。


    大神進殿之後就跪趴在了地上。


    薛龐延眼睛冒光的問:「你且說說,給太後吃的是什麽靈丹妙藥?太後到底得的是什麽病?」


    大神跪在地上頭依舊抬也不抬,答話的時候倒是沉穩:「迴稟陛下,草民給太後吃的這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煉成的。」


    「別賣關子!快說!」朱將軍先一步忍不住了。


    大神依舊不抬頭,娓娓道來:「這藥需要三名百日內嬰兒的骨血煉製而成,這三名孩子的生辰八字也必須符合,太後其實患的不是病,而是衝撞了不幹淨的東西,確切的說,是被人下了詛咒。」


    薛龐延一臉將信將疑的表情,尹蘅卻微微挑了挑眉頭,他似乎察覺到什麽了。


    按理說,身為天子,是不該被這樣的邪魔歪道蠱惑內心的。薛龐延非但沒有正心術,反而表現的特別感興趣,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擔心母後的身體,還是……這一切根本就是安排好的戲。


    尹蘅雖然臉上沒任何表情,心裏卻明鏡的很。


    薛龐延接著就問:「你且說說,是什麽樣的生辰八字。」


    大神道出了三個日期,尹蘅聽罷臉色頓時就冷了。


    他猜到了薛龐延和那妖太後有後手,沒想到,他們居然跳過了李諾,打的直接就是魚澤的主意。


    其中一個日期,便是魚澤的生日。


    大神麵朝地麵,說話的時候聲音也悶悶的:「太後已經服用了一劑丹藥,隻要再服用一次,便可將體內邪氣驅除幹淨,但是兩次服藥間隔不能超過一個月,煉製這丹藥需要七天,所以餘下的時間陛下請盡快尋找這百日內的嬰兒,以免耽誤了……」


    薛龐延看到尹蘅聽了這些完全沒反應,也察覺到自己這戲可能演過頭了,終於是淡定了一些,緩緩看向尹蘅問:「尹愛卿,你覺得呢?」


    按理說,尹蘅應該激動才對,就算不激動,或多或少的提點幾句君主也是應該的,畢竟君主要做的事情實在是有些荒唐,況且還是在打他孩子的主意?


    薛龐延卻沒想到,尹蘅淡定成了這個樣子。


    尹蘅緩緩抬眼看向薛龐延,相當冷血無情的說:「臣並無異議,既然大師說要孩子,那臣這就去為陛下尋孩子。先從舜天開始尋,百戶尋不到就尋千戶,舜天尋不到就擴大搜索範圍,臣相信,陛下這麽多子民,總是有能找到這三個孩子的時候。」


    薛龐延一愣。他突然覺得,尹蘅這是利用他們的伎倆,反將一軍。


    皇帝這不是胡鬧麽?不但胡鬧,還要殺百姓的孩子,這樣一旦實施下去,百姓們還不炸了鍋了?


    尹蘅低頭瞟著地上趴著的那人又說:「大師,既然你說需要的是孩童骨血,你是想親自動手殺,還是我幫你殺好剔好帶迴來?」


    趴在地上的大神愣住了。也不顧會不會觸犯龍威,抬頭有些崩潰的看著尹蘅,麵前這男人,一臉殺神的表情,他突然就覺得後背很涼。


    他真的隻是被雇來演戲的,但是為什麽他覺得此番從宮裏出去,就離死不遠了呢?


    薛龐延輕一咳嗽,清了清嗓子說:「尹愛卿,這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大張旗鼓的做恐怕會引起民心恐慌,還是……還是從朝中著手吧,朝中最近也有不少大臣家裏添了孩子,你便先去問問……」


    戲都已經開始演了,就沒有到中途就結束的道理,就算他被砸了腳,忍著疼也得裝下去。


    「臣遵旨。」尹蘅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說罷便走了,薛龐延直接被晾在了那兒。


    說做就做,當夜尹蘅就帶兵將朝內所有大臣的家都翻了一遍,隻要是有孩子的,不管八字合不合,連孩子帶產婦一起全部抓進了錦上司,而且他一點兒也不掩飾這件事是要為太後治病所做,對那些大臣們說的很清楚,若是真的配上了就是你倒黴,孩子分分鍾剁成骨頭渣渣,若是配不上。也得等這件事結束了,再把你家產婦孩子放迴來。


    錦上司,是絕對免不了要走一遭的。


    雖然尹蘅確實是按著薛龐延的命令非常「隱秘」的進行調查的,但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第二天一早幾乎所有舜天的百姓都知道了這件事,家裏剛添了孩子的都開始悄悄計劃逃走。


    尹蘅早就想到了這情況,加強了城門檢查,親力親為,將所有妄圖將孩子運出城去的人,連孩子帶產婦全抓了。


    一時間,怨聲載道,舜天城連個孩子哭都快聽不到了。


    隻是,錦上司的上司使們瘋了。


    如今錦上司裏關滿了孩子和產婦,大人帶孩子加一起將近五十個。


    白天還好,一到晚上隻要一個孩子哭,所有牢房裏的孩子跟著一起哭,聲音匯聚在一起,音調還不同。產婦捨不得孩子受苦,這樣哭,也跟著一起哭,然後……整個錦上司就像是被閻王殿附體了一樣,徹夜鬼哭狼嚎。


    便是這樣折騰了整整五天,朝內有不服的大臣,一本奏摺將尹蘅也告了上去,說他家有女眷也生了孩子,他抓別人不抓自己,不公平。


    尹蘅知道,這是薛龐延撐不住了,無奈找了個大臣出來扇風的。


    薛龐延和太後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逼他。


    「你怎麽知道我沒將我夫人抓起來?」尹蘅一臉不在意的冷漠,一開口嚇得參他的大臣差點沒站穩趴地上。


    他聲音都有些抖的瞪著尹蘅說:「你……誰不知道你寵你家夫人,抓了這麽多人,唯獨沒見你把自己夫人抓進去!」


    「你去錦上司看過了?」尹蘅嘴角噙著一抹冷笑,那大臣又後退了一步,不知道能說什麽,隻能看向指使他的人。


    薛龐延假裝沒看到他求救的表情,將臉偏去了一邊。


    如今的錦上司早就被尹蘅派重兵把守著了,除了他和上司使根本沒人進的去,誰知道裏麵到底抓了什麽人,他能這樣說完全是靠自己判斷的。


    尹蘅笑著繼續說:「我們不妨打個賭,等下你就和我一同去錦上司,若是我夫人不在,你砍我一刀,若我夫人在,我砍你一刀。可好?」


    那大臣這次是真的坐在地上了。


    薛龐延暗中看向了上司總使,他微微搖了搖頭,薛龐延嘴角突然就掛了一抹笑容,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的開了口:「那你們便一同去吧。」


    坐在地上的大臣震驚的看向薛龐延,皇帝有時候發神經他是知道的,皇帝是個斷袖他也是知道的,但他還是對皇帝很忠心的!皇帝這樣做,不是將他往坑裏推麽?尹蘅若不是有把握,可能讓他跟著去麽?


    薛龐延自然知道這大臣是怎麽想的。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暗中提點的說:「王大人,你要知道,尹將軍就是輸了,你砍他一刀,對他來說也不過就是個小傷。」


    薛龐延話裏的意思其實很明顯了,尹蘅之所以能這樣選擇,為的就是給皇帝一個台階下,別人不了解他,他太了解了,為了他那個夫人,被砍一刀又能怎樣,沒準他被砍了一刀,皇帝就消氣了呢?


    薛龐延想到這裏莫名的笑了笑,心想尹蘅實在是太天真了,他就是想要他的命了,豈是他挨一刀就能化過去的?


    尹蘅自然也看到了薛龐延這隱隱的笑,但是他沒笑,因為他演技比薛龐延好太多了。


    一開始笑的人。往往是笑不到最後的。


    下朝後,王大人心驚膽戰的跟著上司總使和尹蘅一同去了錦上司,這裏確實被重兵把守著,感覺連隻鳥都很難進出。


    通稟之後,尹蘅一臉平靜的跟在上司總使身後,與王大人並排進了錦上司,剛一開門就聽到裏麵啊啊的嬰兒哭聲,此起彼伏的。


    錦上司裏未出去辦案的上司使都頂著黑眼圈,看起來嚴重缺乏睡眠。上司總使迴頭看了尹蘅一眼,麵無表情的又看向王大人,專門說:「此門我今早去朝堂之前鎖好了,現在我來開啟,若是她不在,那你就在這院子裏砍他一刀,若是她在,尹將軍砍你一刀。」


    上司總使說罷又看向尹蘅,依舊麵無表情的說:「尹將軍怕是要受苦了。」


    從尹蘅開始抓人到現在。他就沒見到尹蘅家的夫人被送進來,來的大臣女眷他都有數,剩下都是些粗布衣服的普通民婦。


    尹蘅依然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王大人先一步走了進去,錦上司的牢房本來就昏暗,如今關了這麽多孩子和產婦,味道也很不好,一間一間牢房看過去,裏麵都是些將孩子抱緊。眼神中滿是恨意的女人。


    沒剩下幾間了,王大人也鬆了口氣,迴頭看看尹蘅,他經常一副麵無表情的德行,上朝的時候也這樣,根本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


    「這是最後一間了,官家女眷都住在前麵那幾間,後麵這些都是普通民婦,其實越往後麵這牢房越不可能。」負責開門的上司使說著打開了麵前的門,王大人在門口看了看,裏麵關著三個女人,一個累的睡著了,另外一個正在給孩子餵奶,還有一個抱著孩子望著高處小窗透進來的陽光,聽到有人開門也沒動。


    確認了能看清臉的兩個人都不是,王大人的心幾乎已經要放迴肚子裏了,就要笑著對尹蘅說不好意思,我得砍你的時候。抱著孩子的那女人迴了頭,看到尹蘅之後微一滯,眼淚接著就流了滿臉,委屈的叫了一聲:「夫君……」


    王大人隻覺得天空一聲炸雷,透過房頂將他劈成了兩半。


    透過陽光他也才看清,這女人穿著的確實是絲綢製的衣服,隻是髒了些,顏色沒有尋常官家女子穿的那樣光鮮。


    再仔細一看,王大人直接坐在了地上。這真是不得了了,那衣服……是一品誥命夫人的規格,隻不過……實在是在這裏蹭的髒的有些看不出來了。


    而且她一看就不是今天才關進來的,嘴唇都裂開了,頭髮也很蓬亂,眼睛青黑,明顯都有些脫水了。


    李諾向尹蘅走了幾步,畏懼光亮,又害怕的後退了幾步,最後還是將懷裏的孩子抱緊,走去了牆邊的陰影中。


    尹蘅平靜的迴頭看著王大人說:「你是想在這裏被砍,還是出去被砍?」


    王大人腿直接軟成麵條了,求天求地的希望薛龐延現在派人來救他,可拖時間不是辦法,尹蘅已經將手裏的劍拔出來了。


    王大人突然就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說:「尹將軍,下官也是被指使的,下官真的不是要故意冤枉將軍。求將軍看在你我二人同朝為官這麽多年的份兒上,饒了我吧……」


    尹蘅伸手揪住了王大人的衣領,將殺豬一樣鬼叫的他拖了出去。


    上司總使看到李諾也崩潰了,他真的不知道這女人是什麽時候被關進來的,否則他今天也絕對不會對著皇帝搖頭啊!


    王大人被拖到牢房外麵的空地時已經嚇尿了,尹蘅扔開他,在沒有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手起刀落,王大人的頭咕嚕嚕就滾去一邊了。


    「冤枉朝廷二品將軍在先。被戳破了謊言又妄圖將這樣的爛帽子扣在別人頭上,欺君罔上的罪名,殺你一個便宜你了!」尹蘅其實是故意說給上司總使聽的。


    罷了他才將劍收了,迴頭看著上司總使說:「陛下叫我砍一刀,我確實隻砍了一刀,請大人做個證,將來好迴稟。」


    上司總使臉色發白,隻能點了點頭。


    尹蘅這才突然笑了起來,笑的上司總使的後背一陣發涼。他走過去還拍了拍上司總使的手腕,輕聲說:「我夫人就請您多照顧了,畢竟她之前在你這裏受過苦,那筆帳我就不和你算了。」


    尹蘅說完便走了。


    上司總使完全沒有任何停留的直奔宮中而去,這也是尹蘅算準了的,就在他剛一走的時候,尹蘅就迴到錦上司,將李諾接走了。


    接下來,上司總使要是敢亂叫喚。他就讓他也害怕天黑。


    李諾懷裏抱著的也根本就不是魚澤,真正的小魚澤還在家裏睡覺呢,為了不露餡她方才故意躲在陰影裏。李諾其實也是隨意擺弄了一番,為了將自己弄的憔悴點,她確實一天一夜沒睡,一上馬車就倒在尹蘅身上睡著了。


    「辛苦諾兒了。」尹蘅將李諾抱在懷裏,吻了吻她的額頭。


    其實,他很少將人的頭砍下來,隻是今天,真的是實在生氣,這氣不發出來,難解他心頭之恨。


    迴到將軍府之後,一過黃昏,尹蘅命莫夜親自守著,自己換了黑色勁衣,翻上房頂就離開了。


    那個在宮裏妖言惑眾的大神住在京城西街的客棧裏,尹蘅找去的時候他正好換了衣服打算出門,尹蘅並沒有立刻動手,待他進了西街最大的妓院之後,尹蘅才冷笑一聲,落在了他所在房間的窗外。


    院子裏調情的聲音此起彼伏,尹蘅攥緊了手中劍,等著屋裏那人睡下,就將他和那妓女一起,穿成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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