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一直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樁婚事隻是走個過場,不論是他還是李鳳岐都沒有當真,但聽李鳳岐一口一個“夫夫失和”“冷待王妃”,還是覺得頭皮隱隱發麻。浴房已經備好了熱水,葉雲亭褪去衣物,將自己沉進水中冷靜了一會兒,方才平複下來。等磨磨蹭蹭地洗漱完出去,發覺李鳳岐已經換了中衣,偎在了床上。葉雲亭探頭探腦地張望:“誰伺候王爺洗漱的?”現在府裏伺候的下人雖多,但都是宮裏的人。按理說李鳳岐應該不會叫他們近身伺候才對。“五更。”李鳳岐放下手中的書,見他發梢還滴著水,不讚同道:“頭發要及時烘幹,如今天冷,易染風寒。”他說著招招手:“來。”“等會我叫季廉給我烘。”葉雲亭不解走到床邊,手中的布巾就被李鳳岐接了過去。他尚未反應過來,就見李鳳岐抓起濕漉漉的發尾,用布巾包裹住,細致地擦幹。他直愣愣地站著,李鳳岐動作不便,抬眸,又道:“坐下。”葉雲亭便呆呆地依言坐下了,過了好半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樣的行為似乎有些過於親密了,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語氣遲疑:“……要不叫季廉給我擦。”這種小事豈能勞動永安王大駕。“莫動。”李鳳岐輕叱了一聲,神情看起來平淡如初,似乎沒覺得親自給人擦拭頭發是個不太尋常的事。“……”葉雲亭茫然地瞪著眼,僵著身體不敢動彈,任由李鳳岐給他將濕漉漉的長發一點點擦幹。心裏則想著可能是上次風寒的陣仗太大,把王爺給嚇著了,生怕他再來一迴。許久之後,李鳳岐將布巾放在他手中,揚了揚下巴,道:“叫季廉拿個小火爐來,把頭發烘幹再睡。”“哦。”葉雲亭依言叫了季廉進來,將長發烘幹之後,方才忐忑地在爬到床榻裏側睡下。好在之後李鳳岐再沒有什麽驚人之舉,他這才裹緊被子,抱著嶄新暖和的湯婆子,心滿意足地沉沉睡去。第20章 衝喜第20天屋裏燃著暖爐,葉雲亭這一覺睡得十分安穩,隻是睡到後半夜時,卻隱約聽見身邊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他迷迷糊糊間睜開眼,就見李鳳岐坐在床邊,正垂頭整理衣襟。“怎麽了?”他看了一眼窗外,發現外頭天色黑沉沉的,天還未亮。“獵隼迴來了。”李鳳岐道:“吵醒你了?若是醒了,便同我一起去吧。”獵隼迴來了……葉雲亭昏昏沉沉的睡意霎時被這句話給驚沒了,他利索地做起身,去拿了外袍披上:“我跟你一起去。”李鳳岐此時已經坐到了輪椅上,他輕輕頷首,轉動輪椅往外去:“人在書房裏。”同獵隼一起迴來的,還有副都督朱聞的弟弟朱烈。朱烈今年二十有八,是北疆都督府的長史,主司北疆都督府內務。朱聞是副都督,負責邊關防衛,無軍令不得擅動。此次必定是有要緊事,才派了朱烈前來。葉雲亭隨李鳳岐到了書房,就見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等在其中,他手臂上還停著隻眼熟的獵隼。朱烈瞧見李鳳岐,連忙上前行禮,口稱王爺。待看見葉雲亭時,便頓了頓,流露出疑惑來:“這位是?”這小公子瞧著斯斯文文,細皮嫩肉,同他們這些在沙場上摸爬滾打的糙漢子不同。王爺身邊竟還容得下這等小白臉?朱烈挑剔地瞧了葉雲亭一眼,心想這身子骨也經不起王爺一腳踹啊?但轉念一想王爺如今坐著輪椅呢,也不能上腳踹了,難怪這弱不禁風的小白臉還能安生站著。他在心裏嘖嘖兩聲,同情地掃了葉雲亭一眼,心想等王爺養好了身體,這小白臉說不得就要跑了。能在王爺身邊長久待著的,還是隻有他們幾個皮糙肉厚的老油條。葉雲亭見他滿眼同情地看著自己,表情逐漸疑惑。但他還是主動報了姓名:“葉雲亭。”朱烈咂摸了一下,心想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但細想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索性便不再糾結,將門一關,說起了正事。他將身後一個黑漆漆的木匣子端出來,罵罵咧咧道:“此番多虧王爺讓獵隼傳信,否則大哥怕是真要中了奸人的計。”朱烈說在接到李鳳岐密信前幾日,皇帝派出的監軍趙炎一行便抵達了北疆都督府。北昭幾支邊關軍中都有監軍坐鎮,唯有北疆從來沒有過監軍。乃是因為老永安王還在時,成宗皇帝十分信任他,從未派監軍前往掣肘。以至於到了後來,老永安王過世,李鳳岐承襲永安王爵位,又憑軍功坐上了北疆大都督之位,北疆軍中也一直未曾設置監軍。李蹤忽然派遣神策護軍中尉趙炎前往北疆都督府充作監軍,這整事就透著蹊蹺。朱聞疑心是京中出了事,但派人幾番打探卻隻得到些捕風捉影的消息。有說永安王中了毒命不久矣,也有說永安王遇刺身亡的……總之沒有一個切實的說法。而趙炎在軍中行事更是目中無人乖張至極,朱聞越發疑心,便投其所好將趙炎灌醉了,方才從他嘴中問出了確切的消息。醉酒的趙炎說,永安王功高震主,皇帝視他為眼中釘久矣,如今中毒正中皇帝下懷,以養病之名將人囚在王府,卻又故意不派醫官醫治,他動身來北疆前聽說不可一世的永安王隻能跟廢人一樣躺在床上苟延殘喘,已經沒幾日好活了。而永安王麾下的玄甲軍,甚至整個北疆軍,都將是皇帝的囊中物。朱聞雖然比李鳳岐大上幾歲,卻一向最服氣他。他們這些追隨的兄弟,哪個不是跟著李鳳岐在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是以聽到趙炎的話之後,朱聞氣血湧上頭,就要點齊兵馬,殺去上京救李鳳岐。朱聞是個粗人,性子也衝動,而且生平最聽不得誰詆毀永安王,是以趙炎一番話就將他的怒氣完全挑了起來。但朱烈行事卻更求穩妥,他總覺得這整件事都透著股邪門勁兒,便說服了其他幾個將領,一同壓住了衝動的朱聞,準備先秘密派人往京中打探消息,有了確切消息之後再謀劃下一步行動。誰知探子剛派出去幾日,他們便在都督府裏發現了獵隼,以及獵隼腿上綁著的密信。看過信後,朱聞確定了李鳳岐暫時沒事,待頭腦冷靜下來後,幾個將領將前因後果一合計,便發覺這事不對他們差點入了趙炎的套。他們憋著氣卻沒立刻發作,而是派人暗中盯著趙炎。卻意外發現,這些日子趙炎竟然一直與殷家有書信往來。他們不動聲色,順藤摸瓜地往下查,又發現在渭州與冀州交界處的山裏,藏著好幾萬冀州軍。冀州屬雲容都督府管轄,而雲容都督府的大都督殷嘯之,正是皇帝心腹。此時此刻,渭州往冀州去的山裏,藏著大量冀州軍,已經說明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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