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訂閱比≥50%的能正常閱讀,否則需延遲三日, 補足可立看  薛庭儴也並未含糊,拱手作揖道:“謝陳叔的提點,隻是家中還有瑣事未處理。待一切都妥當, 小子便去那清遠學館求學。”


    “你倒是幹脆, 就不怕受了連累, 有礙功名?”陳老板好奇問道。


    “小子還未入學,談何功名?再說了,朝廷曆來重視選納人才,若真是有才之輩, 想必那胡縣令也不敢過多阻攔。”


    “看不出你小子倒是誌氣高。好,既然你敢去, 是時我定幫你引薦一二, 我那位同窗雖為人刻板木訥, 不善言辭,學問卻是一等一的好。不敢說教個舉人進士, 一個秀才卻是沒問題。”


    “那就先謝過陳叔了。”


    *


    連著幾日,薛庭儴和招兒都是早出晚歸。


    薛家倒是有人問過了兩次, 聽招兒說帶薛庭儴出去透透氣, 也免得憋壞了。大房的人是目露鄙夷, 薛老爺子是不禁搖頭。之後的便沒有人再多問了, 大抵心裏都清楚薛庭儴是輸定了。可能二房這倆孩子心理也有數, 才會破罐子破摔不去看書反倒四處跑著玩。


    要知道即使資質如薛俊才, 也是在家中連看了多日的書, 以做準備。


    轉眼間,便到了五日之期。


    這一日,與平常的日子並沒有什麽不同。


    農家的清晨素來忙碌,過了一夜,家裏的牲畜都得侍候,還要折騰一大家子人吃飯。等吃罷早飯,男人們都要下地,女人們則在家裏做家務活。


    若說有些區別的,就是早飯時薛俊才碗裏比旁人多了兩個荷包蛋。


    因著前段時間薛老爺子的敲打,這些日子趙氏再不敢明火執仗給大房的人開小灶,今兒也是見日子不一般,才會沒忍住。


    本來薛庭儴是沒有的,還是楊氏見公公臉色不好,才主動去管趙氏要了兩個雞蛋,給他添進碗裏。


    薛庭儴要分招兒一個,招兒不要,可惜拗不過他。


    兩個人為了一個蛋,在下麵你一句的我一句小聲說話,上麵的薛老爺子麵色格外沉重。


    不過鄉下人的日子就是這樣,再怎麽心情沉重,生計不能落下。尤其正趕著春耕之時,薛老爺子還是帶著兩個兒子去地裏幹了會兒活兒,直到日上三竿才迴來。


    關於薛家的兩個孩子要比試的事,早在餘慶村裏傳遍了。


    說怪話的不是沒有,可大多數人還是能理解薛老爺子的做法。鄉下人掙幾個錢不容易,誰家錢也不是大河裏飄來的,若是有辦法,誰也不會這樣。


    知道今兒就是正日子,都讓家裏的孩子在村裏看著。瞅著有生人往鄭裏正家去了,這些毛孩子便撒丫子往地裏跑,離得老遠喊一句‘裏正家來人了’。大人們地都不種了,扛起鋤頭就往迴趕。


    不多時,鄭裏正家的那個大院子裏就站滿了人,還有更多村民正不停地往此處湧來。


    院子裏一片擁嚷,大家一麵說著閑話,一麵議論著今天這事。


    屋裏,鄭裏正正陪著一個身著身穿文士衫,頭戴平定巾的中年人說話。


    此人生得瘦長臉,麵色有些青白,眼眶下麵微微浮腫。看樣貌不咋樣,可身份似乎非同一般,竟坐著主位。


    而鄭裏正隻能陪坐在一旁。


    其顧盼之間頗有一番不同常人的氣質,此人正是在附近十裏八村都有頭有臉的喬秀才。


    早在之前,鄭裏正就想過了。薛家那邊是薛青山出麵請人,若不出他的預料,請的應該是其嶽父楊忠,楊忠不過是個童生,那他就請個秀才來。


    一來顯得他大公無私,二來也正是彰顯自己威望的好時候。


    “喬相公,您喝茶,我這便命人去催催。”


    喬秀才不在意地揮揮手:“不用著急。”


    正說著,外麵響起一陣吵嚷聲,卻是薛族長帶著人來了。


    不過卻不是薛族長打頭,而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者。這老者身量中等,與喬秀才打扮相同,也是一身文士衫,頭戴平定巾,顯然就算不是秀才也是個童生。


    果然,喬秀才見到這名老者,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作揖行禮。


    “未曾想到竟是何前輩,晚生這廂有禮了。”


    “不用多禮,快坐。”


    這何秀才正是薛族長請來主持這次比試的人。


    鄭裏正料得沒錯,起初薛青山確實打算請自己的嶽父,可惜這事在薛族長那裏卻被斥迴了。


    薛族長也是才知道薛青山竟然這麽蠢,都說舉賢不避親,可也不是這種做法,這不明擺著讓人挑刺。既然覺得穩超勝券,何必讓人鑽漏子,於是這事便被他包攬了下來。


    他心中有數姓鄭的不會放過彰顯的機會,若是出麵請人必定是秀才。他本來也打算請這喬秀才的,哪知去晚了一步,隻能又拖了關係請了何秀才來。


    兩位秀才公一番互相禮讓後,在主位上坐下。


    鄭裏正和薛族長陪坐在側。


    “讓裏正老哥費心了。”


    “不費心不費心,我即是這裏正,村裏有事哪能不出麵。”


    一番你來我往,看似和顏悅色,言語中卻隱藏著機鋒。這期間,又從外麵走進幾位老者,卻是餘慶村的幾個鄉老,薛老爺子、薛青山等人也都來了。


    另還有一個不速之客,便是薛青山的嶽父楊忠。


    楊忠五十多歲,生得體態圓胖,這般模樣不像個讀書人,倒像是個腦滿肥腸的地主。他一進來就湊到了喬秀才和何秀才身邊,可惜這兩位秀才公卻不太願意搭理他,陪著說了幾句話,才訕訕地去一旁坐下。


    薛青山陪坐在末端。


    這翁婿倆也算是風光,能坐在這裏的無不是村裏德高望重之人,可就因這童生的身份竟也能坐在堂中,要知道連薛老爺子都沒有座,隻能站在一旁。


    “不知正主可是來了?”見人差不多都來齊了,何秀才方問道。


    薛族長看向薛老爺子,一旁的薛青槐忙道:“來了來了。”


    正說著,圍堵在門前的村民們讓出一條道,從人群中走出兩名少年。


    這兩名少年都是一身短褐,一看就知是寒門出身。


    為首的一個長相斯文俊秀,身材修長,雖是衣衫簡陋,但頗有一番風度翩翩之態。後麵那個矮了前麵這個半頭,身子骨似乎有些弱,人似乎也有些內向,眼簾一直半垂著,似有些懼怕生人。


    可當兩人來到堂中,接受眾人審視時,就分出了些許端倪。


    年長的這個站相倒是不差,就是總有意無意拽衣袖,似乎衣裳有些不合身。而年幼的這個卻一直不卑不亢地站著,那半垂的眼簾不但不讓人心生輕視,反倒感覺是晚輩對長輩應有的恭敬。


    因此也就顯得年長的這個直視著眾人的眼,有些太過唐突了。有自信是好的,可晚輩麵對長輩時,謙虛和恭敬的態度是不可缺少的。


    這一切隻發生在瞬間,坐在主位上的喬秀才和何秀才,便對這兩個後生晚輩有了最初的判斷。


    “學生薛俊才,學生薛庭儴,見過諸位長輩。”


    何秀才點了點頭,喬秀才點頭的同時,好奇問了一句:“庭儴?此名可有寓意?”


    薛庭儴一愣,方作揖道:“儴,有因循沿襲之意。學生的高祖父也是一名生員,平生最大的遺憾便是未能考中舉人。我薛家雖是出身貧寒,但世代不忘祖宗遺願,在安身立命的同時,一直致力讓族中子弟讀書識字,能通曉做人的道理。


    “須知,多讀書,心中方有丘壑,腹有詩書氣自華。晚輩秉承先輩遺願,雖年幼學問也不精,但心懷大誌向,望有朝一日能延續先祖走過的路,並一直繼續走下去。”


    這一番話,輕重拿捏極好,說得太文縐縐,抑或是說些什麽讀書做官報效朝廷,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都有刻意賣弄之嫌,未免有些惹人發笑。畢竟都還是毛頭小子,連個童生都不是。


    而薛庭儴這番話,恰恰附和了他的年紀見識,甚至因有先祖遺願在,又多了幾分至孝的意味。


    喬秀才聽完,一撫胡須道:“好!好一個心懷大誌向!”


    這一聲讚,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薛庭儴身上。


    大多數人是聽不懂其中的意思的,隻道喬秀才是在誇張這薛家二房的狗子,能聽懂卻是心思各異。


    震驚複雜如薛族長,看著薛庭儴的眼神隱隱含著激動和讚賞。他是族長,無時不刻不以光耀宗族為大任,薛庭儴此番話不光人前表讚了祖宗先輩,更是不經意間就顯示了一番薛氏一族的不同尋常,讓其臉上格外榮光,不自覺便挺直了腰杆。


    有的卻是暗罵此子狡猾,竟然借著場合嘩眾取寵。


    還秉持先輩遺願,誰讓他秉持的,不過是自吹自擂罷了!怎麽早先看不出此子如此巧言令色。


    “你家中長輩為你取下此名,倒是對你寄予厚望。”


    喬秀才這話一出,又是一陣尷尬,不過尷尬的卻是薛家人。


    就在薛族長等人都怕薛庭儴不懂事道出緣由,他卻又是一禮,道:“晚輩定會悉心苦學,定不負家人所望。”


    薛青山有些坐不住了。


    今日本就是為了考校薛俊才和薛庭儴兩人,比的便是誰有資格入學。這考校還沒開始,喬秀才的言語之間竟有鼓勵、讚同對方之意,所謂未戰已露敗象,說得不外乎如此。


    他忍不住插言道:“兩位前輩,是否可以開始了?”


    喬秀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多言了,可話既說出口,以他的身份自然不會收迴,而薛青山的話明顯讓他感覺尷尬。他心中淡淡的不悅,也因此他非但不避諱,反倒對薛庭儴讚賞地點點頭,這才去端了桌上的茶輕啜。


    行舉之間,頗有一些視薛青山為無物的意思,讓他臉色頓時陰了下來。可他根本不敢有任何質疑,隻是陪了一笑,才坐了迴去。


    喬秀才放下茶盞,拱手對何秀才道:“何前輩,你看這——”


    “那就開始吧。”


    “您是前輩,還是以您為主。”


    喬秀才這是客氣話。他不過三十些許,已是秀才,未來說不準是舉人進士,而何秀才卻已是老邁,中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才會明擺著以何秀才為主,可喬秀才說話,何秀才並沒有出言打斷,甚至絲毫沒有責怪他喧賓奪主。


    科舉之道就是如此,講究資曆和輩分,但也看重潛力。


    一輩子考不中秀才如楊忠這種,到了老也是個老童生。可若是能考中秀才,哪怕一個年過半百,一個還是弱冠少年,也能平起平坐,以同輩相交。


    就好比薛青山在喬秀才麵前就要自稱晚輩,喬秀才給他臉色,他也隻能受著。而喬秀才雖過多禮讓何秀才,但何秀才言行之間反倒以他為重。


    在場的人沒幾個懂得這些道理,可薛庭儴懂,更是加重了他要考中秀才的心思。


    “你二人學業如今到了哪一步?”


    “四書已學完,如今正勤讀五經中的《詩經》。”薛俊才搶先答道。


    何秀才將目光投注於薛庭儴。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學了四書,卻是隻會讀,不會解。”


    何秀才沒有說什麽,倒是鄭裏正狀似疑惑道:“若是我沒記錯,你和俊才小子開蒙就在先後,怎生學業倒是落下如此之多。”


    薛庭儴緘默不言,薛青山卻是眉心一跳。


    “你現在有錢?”


    她當然有錢,招兒如今攏共所有的銀子加起來有二兩多,而方才素蘭又給了她五兩,自然是夠給的。


    與此同時,沈平失笑了一下,“罷,我竟忘了你去看過她,才會來這裏,她才不會占我這些便宜。”這話音很小,近似嚀喃,招兒隻顧得去看衣裳,並沒有聽清楚。


    “我找個夥計幫你叫輛車,你一個小丫頭也運不了這些東西。”


    “謝謝沈掌櫃了。”


    送走了招兒,沈平才轉身進了當鋪。


    他雖名為三掌櫃,卻並不是這家店的三掌櫃,而是整個‘和榮盛’的三掌櫃,隻是在他的刻意要求下,才會常駐在夏縣。


    沈平乃是沈家的家生子,其父是沈府的大總管,而他從小跟在三少爺沈複身邊做小廝。及至成年後,才外放出來做了掌櫃。


    “若是下次她再來,便照我之前的吩咐做就是。”


    “是,掌櫃。”


    *


    剛過午時,夥計阿才就來給薛庭儴送飯了。


    陳老板說是粗茶淡飯,其實夥食並不差,有一葷一素,還有一個湯。薛庭儴心知肚明這是陳老板故意照顧他,哪有人請人抄書又管茶水還管飯的,且給的工錢也不低。


    就是心裏明白,他才沒有出言拒絕,這種情況下拒絕倒是保留了風骨,卻未免顯得太小家子和矯情了。


    隻能是日後迴報,薛庭儴心裏淡淡的想著。


    用罷了飯,夥計來收拾碗筷的時候,說他可以休息一個時辰。這房中有一張貴妃榻可用,當然也可以去前頭看看書打發時間。


    其實後麵這一句才是重點,薛庭儴也並未矯情,淨了手後便往前麵去了。


    這家店看似不大,但書卻很多,五花八門,從鄉野誌異到有關科舉之道的書籍,一應是應有盡有,其中有關科舉的書籍最是多。


    打從前朝開始,科舉便以八股文作為製式文體,規範嚴明,甚至句子長短、字數、切韻平仄,乃至取題範圍都有限製。


    八股文取題來自四書五經,由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八部分組成,看似僵化刻板,實則做好一篇八股文並不容易。若真是以為隻讀四書五經足以,那就錯了,不說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至少方方麵麵都有涉足,方能做出一篇花團錦簇、言之有物的好文章。


    在那個夢裏,薛庭儴以二甲第二十一名的成績中了進士,後經過館考入了翰林院,本該自此平步青雲扶搖直上,哪知卻因為得罪了人,堂堂一個翰林竟被下放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為官。


    薛庭儴微微抿了下嘴角,覺得自己想太多了,畢竟他如今連個童生都不是,還是想想當前吧。


    遂,也不再多想,從書櫥裏抽出一本書,靜靜地翻閱起來。


    這期間書肆有客人上門,或是賣些筆墨紙硯,或是來前來買書,總是打斷薛庭儴看書。


    陳老板見此道:“薛小哥,你可將書拿到後麵去看。”


    薛庭儴詫異地看著他:“這……”


    “無妨,不差你這一冊。”


    薛庭儴默然,深揖為禮,便往後麵去了。


    這一看就忘了時間,等薛庭儴清醒過來,卻是聽見陳老板在外麵說話,同時還聽見了招兒的聲音。


    “你這是從哪兒弄來的一大包東西。”陳老板滿臉詫異地看著招兒,還要她腳下那個比她體積大了不少的包。


    招兒滿頭大汗道:“陳叔,我從縣裏弄來的,那車行的人也是,隻幫我送在路口,就把我扔下了。我本是想拖去車馬行,可又想著我弟弟還在這兒……”


    陳老板失笑,喚著夥計:“阿才,快來幫招兒小兄弟將東西抬進來。”又對招兒說:“進來喝口茶歇歇腳再走吧。”


    “陳叔,這怎麽好意思。”


    “你當初跟我砍價時,也沒見你客氣過,這會兒倒是客氣上了。”陳老板佯裝瞪著眼睛道。


    總體來說,陳老板是個風雅而不失幽默之人。


    薛庭儴也走出來幫忙,邊問道:“這裏麵裝的什麽,怎麽這麽重,你從哪兒弄來的?”


    還別說真重,阿才嚐試了幾下都沒提起來,隻能三個人用抬的。


    “我從典當行弄來的,能把這包東西賣出去,姐就夠錢送你去那清河學館了。”


    招兒還沒發現自己說漏了嘴,薛庭儴卻是發現了。他看了陳老板一眼,招兒此時也明白自己說了什麽,有些心虛地看了看陳老板:“陳叔,我等會兒與你解釋。”


    她心裏有些急,也沒讓兩人幫忙,一把將這大包搬起扛在肩頭上。大包將她壓得一歪,到底還是站住了,她連忙將東西扛進了裏麵。


    阿才讚道:“看她也不壯,這麽有力氣。”


    這邊,薛庭儴看著那個背影,抿緊了嘴角,陳老板則是目光暗了暗。


    薛庭儴抬頭看了一眼陳老板,抬步向他走去。


    ……


    招兒找了地方將大包放下,又去淨手洗臉將身上收拾幹淨,才被阿才引去見陳老板。


    看見陳老板,招兒有些心虛。不過她也沒打算繼續騙陳老板,因為陳老板是個好人。就不提以前給她的實惠了,隻憑他讓小男人抄書開那麽高的價錢,還讓他在這裏看書,中午還管著飯,招兒就不能再繼續欺瞞下去。


    其實招兒也不算是說了謊,隻是她隱瞞了性別,然後所謂的做工不過是收些菜賣做些荷包啥的。


    “陳叔……”


    陳老板歎了一口氣,擺擺手:“好了,你不用再說,你一個姑娘家,也真是為難你。”


    招兒一臉詫異的樣子,圓圓的眼睛瞪得很大。


    陳老板有些失笑道:“你那小夫君已經把事情都告訴我了。”


    “他、他說了什麽……”招兒結結巴巴的,心裏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因為她知道小男人素來注重麵子,心思也多,最是不喜在外人麵前提她是他童養媳,還有薛家那些糟心事。


    “該說的都說了。”頓了下,陳老板問:“瞧你這吃驚樣,難道這事還是什麽秘密不成?”


    招兒笑得尷尬,支支吾吾:“倒也不是,隻是他年紀小,然後咱村裏人特討厭,總有人拿我比他大,媳婦哄男人這種話笑話他。”


    同樣一句話,聽在不同人心裏是不同的感觸。


    陳老板是忍不住想笑,外麵的薛庭儴卻是心中五味雜全。


    所以她才總是姐啊姐的自稱,所以在夢裏他到了年紀,她卻不想嫁給他。還是他罔顧她的意願,硬是拿著父母之命強行娶了他。


    她其實是明白自己別扭的心態的,他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外人的言語,卻心裏偏偏在意,所以兩人即使成了親,也沒辦法做到舉案齊眉。


    她其實什麽都知道,卻什麽都依著他!順著他!


    心緒翻騰之間,裏麵卻是換了話題。


    “我方才聽你說,你打算攢錢送他去清河學館?”


    招兒點點頭,見陳老板麵有異色,她忍不住問道:“難道那個學館不好?”


    “走的是投機取巧之路,不得長久。”


    招兒雖是聽得不太懂,但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


    “你若是想幫他找個好書學院,我倒是有一處可推薦。隻是……”陳老板突然歎了口氣:“罷,跟你說你也不懂,此事以後再說吧。”


    招兒有些茫然地點點頭。


    之後見時候也不早了,兩人打算迴餘慶村。


    因為那一大包衣裳實在太多,且帶迴去也招人眼,陳老板讓招兒將東西暫放在他店中,反正這鋪子後麵還有幾間空房,隨便找個地方就放了。


    兩人坐車迴村,因為過了時間,隻有牛車可以坐,所以兩人便坐在牛車上一顛一顛的往迴走。


    半道上,有一輛騾車迎麵往這裏駛來。


    趕車的是個男人,皮膚黝黑,身材高大。再走近些就看清了他的相貌,隻見他生得濃眉虎目,鼻梁高挺,英氣非常。他袖子半挽在手肘之上,顯得胳膊上肌肉虯結,一看就是個孔武有力的。


    薛庭儴一眼過去就看見來人,當即瞳孔一縮。


    他看了旁邊招兒一眼,見她半垂著頭,心裏鬆了一口氣。


    可是來人還是看見他們了,眼睛一亮,揚聲喊道:“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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