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饑民們有的迴到故土開荒種地,有的疏散到臨城安置,都安排好了棲身之所。朱成欒以發展行商為由,大開城門,接見來自各處的富商貨販,一時間人員往來混雜,整個城中都十分熱鬧。*入了夜,惠陽知府朱大人仍然在與來自各方的商人們把盞談心,並且請了戶部到來的兩位官員一起到場。官驛南院住著曲長負,北院則是禦前洗馬太監薛國恩,這兩人一個身體不好,另一個歲數大了,因而都已經早早歇下。再三確認曲長負身邊伺候的人都已經離開,隻有他獨自一人宿在房中後,西羌混進來的暗衛們往房中熏了一會迷煙,緊接著互相打了個眼色,迅速從窗戶處翻了進去。眼看曲長負正躺在床上,已經被迷煙給熏暈了,他們連忙衝上去將人捆緊,堵住嘴裝入了麻袋,扛上就走。這次也算是有天意相助。他們被宋太師打的狼狽,本來想綁了人家的外孫要挾,沒想到也同樣是個硬茬子。上迴被殺了不少兄弟,都打算要放棄這個念頭了,結果恰好城門打開,迎接往來客商,才給了他們可趁之機。幾個人扛著麻袋偷偷摸摸地向外跑,中途碰上了巡夜的官兵,又嚇得將麻袋藏進樹叢裏躲了一陣,好在有驚無險,順利脫逃。這些人本來就是偽裝成進貨的商人進城的,這時趁著城門沒關,將麻袋藏在一車白菜當中,連夜離開。守城的士兵們早就得了吩咐,格外寬鬆,草草翻動兩下就要放行。正在這時,卻有人高聲道:“慢著!”守城將迴頭一看,隻見一隊人騎馬佩刀,匆匆趕了過來,不免有些心虛:“你們是什麽人?這是何意?”打頭的那人一臉焦慮,在這樣的天氣當中竟然滿頭大汗,氣急敗壞地說:“我們是什麽人?我們是皇上從京城派過來的欽差!快把城門關上,出大事了,我家大人不見了,現在誰也不得出入,立即搜城!”守城將本來就心虛,聞言更加慌亂,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接到上麵的暗令,說是讓他盤查時一定要寬鬆,不可阻攔任何人出城。而眼下這種情況,萬一鎮被他們查到點什麽,自己口說無憑,豈不是要背定了這口黑鍋?他一邊打眼色令方才堵在門口的人快走,同時拖延時間道:“你說欽差大人不見了,指的是哪一位?可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隻有驗證了一切屬實我自然配合,可現在沒有上頭的命令,我怎能封城?”那追趕而來的人十分焦急,身上甚至連外衣都沒有穿,又哪裏來的令牌?他眼看對方嗦嗦一大堆,明擺著就是不配合,惱怒之下強行道:“廢話什麽?來人,把剛剛出城門的那些人給我堵住,今天在沒找到大人之前,一個都不許走!”場麵當時就亂了,門口聚集著的普通客商不知道該走還是不該走,京城中來的侍衛和惠陽守城士兵相互推搡。那幾名西羌人見狀,正要趁機跑路,卻有兩個人追來,直接就掀翻了他們的車。裝著白菜的麻袋滾落一地,其中有個袋子砸在地麵上的聲音最為沉悶,裏麵竟然傳來了一聲慘叫。那兩人上前一扯,立刻高聲喊道:“找到了找到了!薛大人在這裏!”他們七手八腳地將麻袋扯開,一個隻穿了絲綢寢衣的老頭從裏麵滾了出來,氣急敗壞地罵道:“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這麻袋當中裝的,赫然竟是大太監薛國恩!*朱成欒在策劃這件事的時候,也考慮到了薛國恩的因素,他是故意選擇薛國恩跟曲長負同時在驛館的時候,才給刺客行了方便。這樣的話,曲長負被綁走,薛國恩也要小小擔上失察的責任,大家都被拖下水,才好一塊把事情混過去。朱成欒自覺所有的問題都已經考慮周詳,便放心地在宴席上“醉”了過去。有人來稟報他“欽差大人失蹤了”,想要請他出麵幫忙,朱成欒也隻是裝作不省人事,輕輕鬆鬆當了甩手掌櫃。他正躺著,忽聽外麵有人急急叩門道:“大人,大人,不好了!您請快起來吧!”朱成欒的護衛喝道:“大人醉了,喧嘩什麽!到底發生何事,還不說來?”朱成欒正想聽聽情況,便聞道一個清朗的嗓音在外麵笑言:“怎麽,朱大人酒還沒醒麽?要不要本官來幫一幫忙?”這人、這人竟是曲長負!朱成欒這一聽,連醉都顧不得裝了,猛地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既然被抓走的欽差不是曲長負,那麽還能是誰?!這下可壞了!朱成欒心裏還存著一絲僥幸,薛國恩和曲長負所住的地方一南一北,容貌年紀也完全不同,那些西羌人總不可能廢物到連這都分不清吧。他出了門,見到曲長負背著手站在前廳中,正在欣賞自己掛在那裏的一副字畫,雖是乘夜而來,但容色煥然,風神俊秀,毫無憔悴之態。他道:“曲大人深夜前來,不知何事?”曲長負笑道:“朱大人這酒,醒的可是夠快的。你可知道,就在方才,城中竟然混進了一幫西羌匪徒,膽大包天地把薛公給扛走了。真正是囂張可恨之極啊。”朱成欒氣怒交加這幫蠢貨竟然真的綁錯了人,還偏偏綁到了那惜命記仇的太監頭上!不對,薛國恩和曲長負的身形容貌都差別很大……到底是他們蠢,還是曲長負插手了此事?他完全想不到,其實曲長負一直在旁邊的茶樓中喝茶吃點心,他房中的人是小伍易容改扮的,而那隻被抗走的麻袋,在刺客們躲在樹叢中的時候,就被人偷偷換過了。朱成欒道:“那薛公人呢?”“我在這裏!”迴答他的,是氣急敗壞跨進門來的薛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