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燦然秋陽之下再細細打量,隻覺對方雖略顯孱弱,卻是雅如修竹倚翠,飄若流雲碧空,別有一番風流倜儻之姿。這令人很難想象,就是他用了雷霆手段,在短短不到一個月之內,就將軍營翻了個天。這樣的宴會,氣氛要比宮宴自在輕鬆的多了,人們推杯換盞,隨意交談著。不多時,王便稱不善飲酒,離席散心。齊徽一直沒吃什麽,見靖千江走了,便也隨意放下筷子,往曲長負那邊看了一眼。這時曲長負正被很多人擋在中間敬酒,齊徽便收迴目光,衝旁邊使了個眼色。剛剛迴來的侍衛躬身靠近,低聲對他說:“殿下,相府中的人,屬下已經全部根據畫像一一比對過了,並無長相相似者。”竟然還是找不到。希望又要落空了嗎?謝九泉的異常讓齊徽猜測樂有瑕目前是棲身在丞相府。他想,或許有什麽契機讓對方的行動改變了,又或許……樂有瑕也帶著前世的記憶,因此不再願意出現在自己麵前。但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性,現在他最急切想要確認的,是對方真正活著,真正安全。這種不上不下的結果讓他心中煩躁,齊徽低叱道:“無能!”“殿下恕罪。”齊徽起身離席。此時宴會過半,相府的花園裏搭起了戲台,亦有不少人離席過去看戲醒酒,他的動作倒也不算突兀。有乖覺的下人迎上來,詢問太子是否需要帶路,齊徽不由自主地掃過每一個人的麵容,似要親自一一辨別。相府待下寬厚,丫鬟小廝都沒什麽去東宮當差的渴望,被太子熾熱的目光看的渾身發毛。“殿下……”齊徽迴過神來:“都下去罷,孤想自己走一走,散散酒氣。”不遠處的戲台子上,咿咿呀呀唱著“小生為小姐,晝夜忘餐廢寢,魂勞夢斷,常忽忽如有所失”1,相府的花園小徑上滿是落楓,踩在腳下沙沙作響。齊徽走了幾步,胸中煩躁稍解,忽覺不對。他轉過身,望著斜後方種下的那片楓樹。東宮衛尉李吉一直在後麵跟著,見齊徽停步,不禁問道:“殿下,那個方向有什麽問題嗎?”齊徽沉聲道:“你看,那一片樹林的排列,像不像陣法?”李吉倏地一驚,即使作為武將,他對此道也隻是粗通,經由齊徽點醒之後再看去,隻能識別出這些楓樹依稀是按照十二地支的方位排列的:“這……”齊徽卻已斷然道:“你就在這裏等著,沒有孤的命令,不可跟隨。”說罷之後,他便急急向著那片楓林走去,竟好似對這種陣法十分熟悉似的,不過幾步,身形便沒入了其中。樂有瑕昔日所住的府邸,便喜用五行八卦之法設計道路。相府種植的這一片更是十分粗淺簡單,齊徽幾步便繞了出去,一抬頭,發現已經到了一處院落的牆外。曲相唯一的女兒正在外麵參加宴會,慶昌郡主住的是正屋,這裏絕對不可能是女眷居住之地。齊徽緊張的心髒砰砰跳,堂堂太子殿下,竟頭迴做了翻牆賊,利落躍上牆頭,手一撐,便進了院子裏。就在齊徽翻牆之前,肩膀受傷的齊瞻已經先一步進了曲長負的臥房。以他的功夫,就算是有傷,也能輕易躲開相府下人,在院子裏隨意轉了轉,沒發現什麽異常,倒是來到了曲長負的院子外麵。當時見他對曲公子感興趣,手下為了討好,特意給齊瞻畫過相府院落的布置圖。齊瞻鬼使神差地就進去了。他也說不上自己是出於何種心態,堂堂魏王殿下,平素確實風流浪蕩,但也沒下作到隨便闖人家房間的地步。況且他明知人不在,進來也做不了什麽。是因為這小子三番兩次忤逆自己,想要給他點顏色看看?還是心裏麵放不下,單純想做點什麽招惹他,換來他冷冷淡淡的一瞥?齊瞻進了門,才驚覺自己真是十分無聊有病,正要離開,忽聽外麵傳來腳步聲。他顧不得多想,整個人連忙往屏風後麵一隱。*齊徽跳進院子之後,隻見布置的甚為雅潔,正麵對著的便是前廳。前後門都敞開著,可以直接穿過。最關鍵的是,這廳門上方用行書題著“飲風”二字。筆意甚是瀟灑,卻正是他所熟悉的字跡。齊徽嘴唇發顫,雙手緊攥,不能克製地向前走去,卻隻覺一步一傷,不知此身陰陽。穿廳堂,過迴廊,近廂房……憑著本能繞過兩名打掃院落的仆役,隻見一個房間門扉半掩,裏麵似乎有什麽東西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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