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灩69—生變

    謝斂哭了小半夜,最後哭累了,縮在被子裏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等早上醒來的時候,眼睛發酸發澀,睜開都有些疼。

    房間裏的窗簾沒關嚴實,透進來不少的刺眼光亮,他小心摸了摸自己紅腫的眼睛,思緒開始慢慢迴攏,想起了昨天的事。

    他的手指在眼皮上停頓,房間裏連空氣仿佛都靜止,謝斂抿著嘴坐在被子裏,一動不動地發著呆。

    他又開始胡思亂想,不可避免地想到昨天的駭人照片,還有那些緊緊拉著他盯著他看的路人,謝斂瑟縮著抖了一下,睫毛微顫,蜷緊了手心裏的被子。

    他的照片…他最怕的事情…除了傅韶,還被好多人好多人知道了…

    顧言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幅場景。

    小孩呆愣地坐在床上,低著頭動也不動,顧言皺了眉,敲了敲他已經半開的房門。

    “飯放在桌上了,待會自己起來吃,外麵的門會鎖上,等我中午迴來,家裏帶電的東西都不要亂碰,我的號碼也放在桌上了,遇到什麽事都先給我打電話,不要自己亂來,知道了嗎?”

    他看著謝斂抬頭露出的懵懂眼神,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中午想吃糖醋排骨嗎?”

    謝斂的難過情緒被強製打斷,聽著顧言長長的一段話呆滯點頭,被他拐跑了道,小聲辯解,“斂斂不會亂來的。”

    顧言嗯了一聲,轉身就要走,但又不知道怎麽停了下來,又問了一次,“所以排骨要不要吃?”

    謝斂啊了一聲,指頭纏繞糾結,最後咽了咽口水,點頭說,“要!”

    顧言瞪他,“那你剛才怎麽不說。”

    謝斂委屈,他剛才還在害怕,哥哥就突然進了門,還說了那麽長的話,他哪裏反應的過來。

    但是…

    謝斂鬆開了糾纏在一起的手指,從被子裏跪坐起來,仰著頭對顧言露出個柔軟的笑。

    但是,他沒有剛才那麽害怕了。

    “我忘了。”謝斂眼睛彎起來,又問他,“排骨,哥哥做嗎?”

    顧言難得露出羞惱表情,偏著頭說,“我不會。”

    “我們叫外賣。”

    謝斂在家很乖,顧言走後他就起了床,自己去客廳吃飯。他記著顧言的話,插著電的東西一個沒碰,吃完飯就乖乖坐在茶幾旁的地毯上,玩顧言拿給他的拚圖。

    顧言中午迴家的時候,他還在拚,趴在地毯上愁眉苦臉,被顧言拎了起來。

    “去洗手,吃飯了。”

    顧言把外賣放到桌上,見謝斂還念念不舍地對著那拚圖,偏頭催他,“快去。”

    顧言要上學,又怕他在家無聊,拿了一堆東西讓他玩,謝斂偏偏看中了這個。他有些尷尬,這拚圖是他之前和傅明玉吵架的時候買給傅明玉的,讓傅明玉沒拚好前不許和他說話,結果傅明玉拚了四分之一就失去了耐性,半夜偷了鑰匙進了他的房門。

    後來這拚圖就再也沒拿出來過。

    謝斂哦了一聲,慢吞吞地從地毯上爬了起來,顧言擺放好餐具,他也洗好了手,坐了下來。

    “拚圖玩久了頭暈,下午自己睡會覺,別一直盯著。”顧言說。

    謝斂咬著嘴裏的排骨點頭,軟綿綿地說,“好。”

    兩人安靜地吃飯,謝斂掀起眼皮偷偷看他,他的漂亮哥哥吃飯時也很專心,低著頭半露出的眉眼,卻比初見時的豔麗平添了幾分溫柔。

    是因為真的和漂亮哥哥說話了吧,謝斂低下頭把米飯送進嘴裏,迷迷糊糊地想。

    即便已經從哥哥嘴裏知道了他有多好,又對漂亮哥哥有多好奇,可是見到他的時候,還是會恍惚一下,漂亮哥哥,是真的很好啊。

    帶他迴家,給他弄腳上的傷,還摸他的頭誇他好乖。在這裏沒有那些照片帶來的恐懼,沒有陌生人會盯著他看,對他指指點點,那些照片和新聞仿佛煙消雲散,被這座公寓嚴絲合縫地阻擋著,把那些可怕牢牢地擋在了門外。

    就像世外桃源一樣的平和。

    可是這裏沒有傅韶。

    謝斂咀嚼著嘴裏的飯,難過地想。

    隻是…沒有傅韶。

    他知道自己很沒用,偷看了漂亮哥哥無數遍,都不敢開口跟他說要迴家,他不敢離開這裏,因為外麵有無數的壞人在等著他,等他出了這扇門,就會撲上來,狠狠把他撕碎。

    恐懼和害怕大過了想念,所以即便他想傅韶想得要哭,他也不敢出去。

    而且…他很怕傅韶生氣,問他那些事,謝斂沒有勇氣說,因為很痛。

    吃完飯後顧言要走,高三課業緊,迴家已經是不太方便,不能耽擱更久。謝斂也知道這些,往常哥哥迴家的時候,姨姨就會逮著他一遍一遍地說辛苦,漂亮哥哥自然也是一樣。

    顧言臨出門時突然接到電話,是傅明玉打來的,他說今天可能要迴不了家了,讓顧言在家照顧好自己,別亂吃外賣。傅明玉昨天就請了假,早上的課也沒去上,說是家裏出了事,他忙得找不到人,顧言心急,卻也一時幫不上什麽忙。

    他憂心忡忡地掛了電話,偏頭就看見小孩呆呆地看著自己,一臉害怕的樣子。

    “怎麽了?”顧言疑惑地問,放輕了聲音。

    謝斂離他近,一瞬間就聽到手機話筒裏熟悉的聲音,是他的哥哥,他小心地鬆開顧言的衣角,搖了搖頭。

    他怕哥哥找來,怕哥哥帶他迴家。

    顧言心裏有事,也沒繼續問下去,他推了少年坐到沙發上,又隨手拿了遙控器,“看電視好不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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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看!!”

    顧言話說到一半,手裏的遙控器就被猛然搶走,小孩比剛才更害怕,睜大了眼慌張地看著他。

    謝斂緊張地咽口水,知道自己的反應有些大,他往沙發深處縮了縮,低著頭哆哆嗦嗦地說,“我、我不想看。”

    顧言這才真正發現他的異常,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看著沙發上身體顫抖的小孩,蹲下去摸了摸他的頭發,遲疑地問,“……斂斂,你怎麽了?”

    ————

    傅韶瘋了。

    十分鍾之前他從林野那接到電話,傅明玉聲音急促顫抖,說謝斂丟了。

    傅明玉下樓的時候沒看到他,毯子孤零零地堆在沙發上,他皺著眉叫謝斂的名字,也沒有人迴應,但他剛往沙發那走,就看見家裏的門被開了。

    他心裏一慌,還沒反應過來,腳下就無意踩到什麽東西,觸感堅硬,牢牢地抵在他的腳底,等他移開腳時,才發現那是謝斂的手機。傅明玉眼皮直跳,手機打開,又被他立馬翻過合上,緊緊握在手中。

    是謝斂的照片。

    傅明玉身上冒出黏膩冷汗,難以抑製地想。

    他看到了。

    他害怕了,所以才嚇得跑出去。

    傅明玉在外麵找他,所有的關係都被調動起來,沿途一路的監控被抽取,找了人一幀一幀地看。

    傅韶來的時候傅明玉垂著頭坐在地上,捏著手機一聲不吭。傅韶臉色可怖,眼底下一片血絲淩亂,下巴上還冒出一堆的胡茬,他扯著傅明玉的衣領把他拉起來,咬牙切齒地問,“傅明玉,你弟弟呢?”

    傅明玉剛找完一條街,他的人還在看監控,謝斂卻像消失了般毫無一點蹤跡。傅明玉心裏一片冰涼,握緊了他的手腕,顫抖地搖了搖頭,低聲說,“對不起…爸,我看丟了他。”

    他們在路上拉扯,傅韶眼眶充血,看著他低著頭的大兒子。

    他的頭像要炸開一樣疼痛,唿吸都變得急促,喉嚨裏湧上一股溫熱濕意,鐵鏽般刺鼻,他猛地咳了兩聲,偏著頭咽了下去。

    “上車。”

    傅韶鬆開他,從喉嚨裏艱難地擠出這兩個字,轉身要走。

    卻在下一秒猛地打了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爸!!”

    傅明玉急忙撲過去扶住他,慌張叫他。

    傅韶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源源不斷的痛苦從裏麵湧出來,他已經三天未合過眼,他被陳與真的事弄得焦頭爛額,好不容易事態平息,照片也全部被刪掉,謝斂卻丟了。

    他的寶貝,再次看到了那些可怕的照片。

    他有多怕,他有多傷心。

    傅韶不在他身邊,甚至連他的電話都沒接到,他的孩子要和他說什麽,是不是嚇哭了,是不是要傅韶迴家,是不是要說,斂斂害怕。

    傅韶抓緊了傅明玉的手臂,聲音嘶啞痛苦,“明玉…你明明答應過爸爸。”

    他是個笨蛋啊,膽子那麽小,你是哥哥,你怎麽能不看好他,怎麽能…讓他丟了。

    傅明玉也紅了眼眶,啞聲說,“我會找到他的,爸。”

    傅韶快要喘不過氣的痛,林野不在他身邊,還在收尾剩下的事,他卻像一分一秒也站不住了,低喘著搖了搖頭,甚至痛的他連腰都無法直起來。

    他鬆開了傅明玉的手,蹣跚著上了車,然後一路上都未與他說話。

    空氣裏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安靜,傅明玉握緊了手掌,偏頭看傅韶蒼白側臉,沉默著低下了頭。

    他本已說服自己要嚐試接納謝斂,卻在這種時候出了岔子,大意讓他走丟,傅明玉心裏不是不自責,不是不後悔。

    他們一刻都未停下來,傅韶的人終於在監控裏找到了謝斂的身影,他的孩子滿臉淚痕,跌跌撞撞地向前跑著,時不時向後看,那張臉熟悉生動,卻是一眼能看到的他心裏的害怕。傅韶唿吸一窒,整隻手都觸上屏幕,小心翼翼地摸著謝斂。

    這是他的孩子,這是他的斂斂。

    一整天了,傅韶都沒有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心裏的弦一次次緊繃,在崩潰的邊緣反複觸及,直到現在看見謝斂的臉,那口濁氣才猛的從喉嚨裏吐出來,他身體微晃,癱靠在桌子旁。

    他眼眶裏湧上濕意,咬緊了牙一動不動地看著謝斂,那是去他公司的路,傅韶每天都會與他一同走過。

    他的寶貝…是去找他的。

    傅韶心裏疼痛難忍,扶著身邊林野啞聲說,“去找,動靜…小一點。”

    網上事態平息的不同往常,並不是傅韶他們全力壓下去的不容置喙,傅韶絕不允許在這時候,讓謝斂的名字再一次被暴露。

    林野被緊急叫迴,緊緊扶住身邊傅韶,輕聲說,“好,我和明玉去找,您休息一會吧。”

    他也不知道這小孩怎麽這麽多磨難,上天好像偏要和他過不去一樣,總是在他覺得一切都風平浪靜的時候,再次掀起這一灘濁浪。

    傅韶搖了搖頭,澀聲說,“不行,他會怕的。”

    外麵下了這麽大的雨,他一想到謝斂不知道在哪裏受苦,心裏就像刀割一樣的痛,哪裏能安心坐的下去。

    他踉蹌著要起來,肩上卻被人用力按住。傅明玉眼尾泛紅,側身過來接替林野,半跪按著傅韶,啞聲向他保證,“爸,我會把他找迴來的,您信我。”

    傅韶唿吸滾燙,身體像僵硬一樣的痛,他的大兒子低聲向他保證,他卻再也聽不下去,腦子裏紛亂成漿糊,他搖了搖頭,拉下傅明玉的手往外走。

    他不放心任何一個人,這麽大的雨,他的寶貝…現在躲在哪裏哭。

    但他剛起身,眼前就一陣天旋地轉,他搖搖晃晃地向門外走去,身後的話音接連不斷,傅韶卻隻聽到自己粗重的唿吸聲,聲音駭人巨大,在下一秒猝然生變。

    傅韶打了趔趄,猛然栽了下去。

    粗重的唿吸無法停止,海嘯般在自己耳邊迴蕩,傅韶摔躺下去,感覺到自己的瞳孔微微放大,甚至連麵前焦急恐慌的傅明玉都變的模糊了起來。

    意識在一點點離他遠去,傅韶卻用力拽住傅明玉的手,喉嚨裏發出令人膽寒地嗬哧聲,斷斷續續地說。

    “找,找他迴來…”

    “他不是…你親弟弟…”

    “明玉,你欠,他的,必須…必須把他找迴來…”

    ※※※※※※※※※※※※※※※※※※※※

    介於最近某些事給我衝擊太大,這裏的撤熱搜時間想了想還是不改了,畢竟有錢搞不過有權的,從發現到結束8、9個小時也算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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