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水寒並不是那個滅世者陌上行,可她依然有能力滅世。所以,世人依然對她又恨又怕。而且,恨意稍減,怕意更濃。恨意稍減是因為紀水寒並不像陌上行那樣一心要滅世。怕意更濃,是因為紀水寒並非那個在神界不入流的陌上行,而是神器器靈!以神界天然材料打造而成的法寶的器靈,自然比本質不過普通人的神人,更加強大。


    另外,紀水寒對仙門的蠢蠢欲動,也讓許多人心中不安。


    仙門太過詭譎,輕易招惹,會不會給天下帶來災難?


    因為這個問題,關七和邪雨同時找到平陽。平陽卻一籌莫展:“我雖然有著神人的記憶,但並不是無所不知。仙界和仙門,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不了解。所以……”一副愛莫能助的神情,讓關七和邪雨都有些失望。


    “不過……”平陽話鋒一轉,道,“我覺得,江繡可能知道些什麽。”


    關七眼中放光,道,“那就問問她!”


    邪雨卻不像關七那麽樂觀,道,“她若是真的知道些什麽,為何沒有主動說出來?既然沒有主動說出來,我們去問,又能得到什麽?”


    “問過才知道!”關七很執著。說罷,又看向平陽,道,“非是老朽心狠手辣,更非老朽小人之心!擁有滅世弓,隨時能夠滅世的紀水寒,依然是天下間的一大威脅。”


    平陽點頭,認可了關七的說法。


    關七又道,“所以……我想知道,如果紀水寒不是陌上行,是否比之陌上行,能難殺死?”


    邪雨道,“是啊,眾所周知,以神界的天材地寶打造的神器而孕育的器靈,比之普通神人,能為強大。一個陌上行,就已經很難應對。換做比陌上行更強大的追風劍……”


    平陽卻苦笑一聲,搖頭道,“常理而言,自是越為強大,便越難滅殺。不過……”她這一個轉折詞,讓關七和邪雨都是一震。平陽繼續說道,“器靈很強,與天地的羈絆,比之人類修者,更為密切。但是,器靈不同於人類,人類是天生靈性,這樣的生靈,經過修煉之後,神性會變得強大。器靈麽……天生的神性,反而更弱。”


    “竟會如此?”邪雨有些驚訝。


    平陽笑道,“說簡單一些。你覺得,一個自幼貧苦,最終辛苦奮鬥,成為富豪的人更有能力呢?還是生下來就含著金湯匙的富家子,更有能力呢?或許這富家子的財富,比之那泥腿子富豪的財富更多,但是,論及能力,怕是高下立見。修行之道,恰似這般。”


    關七眉頭深鎖,低著頭,看著腳尖,良久,道,“話是這般說沒錯,但是……紀水寒有滅世弓,惹急了她,搭弓射箭,沒有人能扛得住啊。”那個輕易斷了自己一足的風帝,竟然被紀水寒的滅世弓輕易抹殺……這件事,給關七造成的心理壓力極大。


    平陽唿出一口氣,道,“這一點麽……如果紀水寒真的是陌上行,我們無能為力。即便搶走了滅世弓,不用大法力壓製,隻要陌上行意動,滅世弓自會主動來尋他。但紀水寒並非陌上行,之所以能喚起滅世弓,不過是因為她擁有陌上行那一絲已經被滅殺的神性。故而……隻要我們能短暫的壓製滅世弓,紀水寒就不可能將它喚來。以紀水寒的金丹修為而言,若是沒有滅世弓,要殺她……也不難。”


    關七聞言,動容道,“那還等什麽?等紀水寒修為更要一些再動手嗎?!”


    邪雨卻稍微冷靜許多,斜了關七一眼,道,“你先別急。還是先問問江繡吧。她是天階巫靈,大概真的預知到了一些事情。若是紀水寒真的進入了仙界,再與我等無關,我等又何必去冒險招惹她?”


    平陽讚同道,“熾皇所言極是。”略一沉吟,又道,“跟七絕打個招唿吧,他擅長追蹤,更擅長隱匿,讓他先盯著紀水寒。我們去探一下江繡的口風。”


    ……


    接下來的許多日子,江繡的日子就沒有安生過。


    今日邪雨來了,明日關七來了,後日乾綱帝又要來……


    家中的客廳,從來就沒有清閑過一日。


    她有些不勝其煩。


    這一日,終於送走了忠義王牧飛龍夫婦,江繡身心俱疲,迴到臥房,看著躺在床上一頭白發的楊箕,愁上心頭。“夫君。”


    楊箕微微一笑,道,“今日又是哪位貴客來了?”


    “二王。”


    楊箕苦笑,“昔日夫妻,今日卻要置於死地。恩怨情仇,紛紛擾擾……當真可笑。”說著,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嗽的太厲害,臉上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紅潤。


    江繡慌了,趕緊幫楊箕順氣,眼中含淚,道,“我害了你。”


    “嗬,與你何幹!”


    “若非我太固執,你也不會動用‘遮天’。”江繡落淚道,“你不該替我遭這份罪的。我撿來的孩子,一切罪孽,我一個人承受就可以了。”


    楊箕握住了江繡的手,道,“我與她雖不如你感情深厚,但她喊我一聲爹爹,我自當為她做些什麽。你是我的妻子,做丈夫的,又豈能眼看著你受苦。”


    江繡緊緊攥著楊箕的手,遲疑良久,才道,“自從知道了結果,我……我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該怎麽辦。夫君……我真想勸勸小寒,希望她不要那麽做。可是……我知道,她不會聽我的。她與芍藥,感情深厚,必然會那麽做的。”說到此,江繡又急切道,“夫君,你說,若是我告知她後果,她是否會念及蒼生……不,是否會念及你我的生死,而放棄?”


    楊箕搖頭,道,“你又何必讓她為難呢?”


    江繡嚶嚶哭泣,“想到天下蒼生,可能會因她而死,我……若是我將你看到的未來,告知旁人,那……小寒她,就會被人圍殺……夫君,我該怎麽辦?母女私情,天下大義……我該選擇什麽?夫君,你跟我說說……夫君?夫君?!”


    乾綱二年,八月。


    天階巫靈,觀天閣壇主楊箕,亡。


    ……


    觀天閣。


    閣主秦剛最近的心情很惡劣。


    不僅僅是因為老友楊箕死了,還因為每日來不斷過來的訪客。


    如今這天下間,天階巫靈雖然很多,但論及實力,年不平當為第一。緊接著就是他秦剛。所以,許多人都希望他或著年不平能施展遮天之術,看看紀水寒若是招惹了仙門,會帶來什麽樣的惡果。秦剛不勝其煩。


    施展遮天,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當年,天巫老祖,那般強悍的人物,施展遮天之後,過了沒多久,就亡故了。厄運更強,可還是需要熾皇的幫助,如今……


    唉。


    想起前些時候,初聞楊箕生病,自己去看他,秦剛就哀歎不已。


    楊箕的狀況,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定是他施展了遮天禁術,才導致了所謂的“生病”。


    他確信,楊箕和江繡,一定是知道了些什麽。他們不說,秦剛也不問。但心底的擔憂,反而更加強烈。其實,依照他的本心,他很可能會不惜拚上性命,也要看一看未來,為天下人做些事情。但是……若是那麽做了,自己會死。他不怕死,隻是擔心自己死後,無法完成老祖交代的任務。


    善待紀水寒!


    秦剛一刻也不敢忘,即便這麽多年來,他其實也沒有為紀水寒做什麽。


    他覺得,也不需要自己再去預測什麽。


    他相信天巫老祖,天巫老祖和厄運留下的話,一般無二。兩大傳奇巫靈的預測和結論,不會有錯。不需要任何人再做無畏的犧牲了。


    善待紀水寒!


    難道就那麽難嗎?


    如果……


    如果紀水寒要做的事情,會危及天下。如果所有人都善待她了,她又怎麽會做那種事?她是一個器靈,器靈本無善惡之分。旁人對她好,她自會感念在心的。旁人對她不好,她又怎麽可能會顧及旁人的生死?


    想了許久,秦剛離開了觀天閣。


    他先去了皇宮,秘密見了乾綱帝,之後才又匆匆離開,直奔仙門之地。


    ……


    仙門之外。


    秦剛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蹤跡,直接來到了紀水寒麵前。


    紀水寒睜開眼,看到秦剛,愣了一下,笑道,“好久不見。”


    秦剛笑道,“是啊。真是好久不見了。你看起來……不太好。”


    “你呢?”


    “我還好了。”秦剛看了看仙門所在,又苦笑道,“不過怕是很快就不會好了。”


    紀水寒也看了看那仙門,點頭道,“隻能說抱歉了。”


    秦剛嗬嗬一笑,問道,“能有多嚴重?”


    “我不清楚。”紀水寒如實道。


    “若是會毀掉這天下呢?”


    “在所不惜。”


    秦剛遲疑了片刻,道,“其實,其實天下人,對你還是挺好的。你在衡城的那些日子,哪個不是對你恭敬有加。”


    “嗬,那是因為他們怕我。”


    秦剛又道,“倒也是。”說罷,又想了想,道,“既然要走了,大概不會再迴來了吧?”


    “還不清楚。”


    “要不要去看看一些人?不然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秦剛遲疑了一下,又道,“你養父……去世了。”


    紀水寒呆了一下,想起了那個其實並不是很熟稔的養父楊箕,接著就浮現起了江繡的模樣。江繡老了,雖然不過過去了五年而已。


    “三日後下葬。”秦剛道。


    紀水寒輕咬著下唇,抬頭看看仙門。


    秦剛又道,“也不差這幾日吧?按照玉簡所言,芍藥姑娘,其實還有不少時間的。隻要她沒有莽撞行事,就不會有問題。”


    紀水寒擰眉不語。


    秦剛繼續說道,“當年,實力強悍的陌上行,都輸給了仙尊。芍藥不過是繼承了陌上行的力量,就好比一個孩子,拿到了一把神器,縱然神器還是那神器,比之成年人拿著神器,威力還是小了很多。芍藥很聰明,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我相信,芍藥不會輕易動手的。”注意到紀水寒稍有動容,秦剛心中燃起一絲希望,繼續說道,“你也不敢輕易動手,總會想到萬全之策的。芍藥也不會希望你冒太大的風險的。不管怎麽說,還是去看看你娘親吧。她現在……狀況很不好。”


    紀水寒微微閉眼,眼淚悄然落下,站起身來,道,“走吧。”


    ……


    觀天閣。


    乾綱帝看著淚眼漣漣的江繡,極為鄭重的說道,“江壇主,你雖然不說,但你和楊箕預測到了什麽,我們也猜得到,定然不是什麽好事兒。不然你也不會守口如瓶。朕知道,你是為了紀水寒好。但你也要想清楚,你若是真打算為她著想,就按照朕的安排去做吧。”


    言畢,乾綱帝也不多做停留,直接離開。


    時間緊迫,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安排。


    很快迴到皇宮一處大殿,看著麵前一眾人等,乾綱帝看向自己的錦衣衛指揮使譚青遠,道,“都到齊了?”


    譚青遠道,“鶴長空師兄還沒有到,還有那吳昕一家,太遠了。”


    乾綱帝點頭道,“先這樣,也差不多了。剩下的人,後續接來就是了。”言畢,看向底下跪倒眾人,乾綱帝道,“諸位平身。”


    一眾人等,謝恩起身。


    前排,牧雲傑木將軍微微頷首,“不知陛下找我等過來,有什麽事情。”


    乾綱帝哈哈一笑,道,“牧愛卿,此事至關重大,你的任務,很是繁重啊。這天下蒼生的生死存亡,就看你的了。”


    “我?”牧雲傑有些不明白。


    乾綱帝看向譚青遠。


    譚青遠笑著對牧雲傑道,“陛下想請諸位,幫著陛下演一出好戲。”看看牧雲傑,看看牧飛龍、平陽,再看看緊張的有些瑟瑟發抖的賈氏、劉氏和李氏等人,“這出戲的名目,就叫《善待紀水寒》!”


    乾綱帝吸一口氣,看看眾人,忽然覺得好像還少了點兒什麽。


    想來想去,乾綱帝恍悟。


    一出好戲,怎麽可以沒有反派呢?


    “來人,快快去請無憂王、武蓮河、紀效忠……哦,還有國師年不平。”說罷,乾綱帝又笑著對下首的涼兒姑娘說道,“涼兒,你的性子,還是要再冷一些。要好像別人欠了你的錢……嗯,對,很好,就這樣。”


    牧雲傑何等聰明的人物,迴頭看看上官涼兒姑娘,訕訕一笑,對乾綱帝道,“陛下,您……唉,我跟芍藥還有紀水寒,在一起日久。您這一套……涼兒姑娘,不可能取代芍藥的。”


    “不需要取代。”乾綱帝笑道,“也不需要她徹底放棄救芍藥。隻要讓她覺得,你們這些人,是真心對她好,就夠了!”唿出一口氣,乾綱帝有些擔憂,又有些期待的說道,“隻希望她在做出過分的事情時,能念及天下蒼生,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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