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之牆以西,仙門。


    這裏,先前是由眾多死靈大軍看守。後經過三國一把手的交涉,最終變成了大成、冥界、真武,各派一支隊伍把守。一則防止不知死活的人硬闖,二則關注仙門的變化。


    平日裏,來此地遊玩,一睹仙門風采之人比比皆是。時候長了,這裏竟也形成了一個大鎮子。鎮子以仙門為名,便叫做“仙門鎮”。


    這一日,秋高氣爽,涼風從西而來,吹落片片黃葉。


    鎮子的最西方,有一座五層樓台。


    那裏是這仙門鎮消費最奢侈的地方。一杯茶水,就要十兩銀子,簡直荒唐的離譜。可依然還是會有人願意花這個冤枉錢。


    畢竟,縱然能飛天遁地,可還是不如坐在窗前,喝一杯茶,賞一下仙門風采來的風雅安逸。


    “當年沒有《散靈訣》,這仙門之地,是久聞其名,卻不能一睹真容。後來有了《散靈訣》,卻又因為一些俗事,耽擱至今,如今終於到的此地,唉,真是感慨萬千啊。”一個中年男子,喝一口茶,看一眼仙門,眼眶竟然有些濕了。


    對於很多人而言,看一眼仙門,並不能怎麽樣,而對於這中年人而言,顯然成了一種情懷,好似還寄托著什麽特別的感情。


    “李兄似乎有什麽心事啊。”中年男子對麵,一個二十餘歲的漂亮男子,笑著問道,“可否方便提及?”


    “也沒什麽方便不方便的,說與龍兄弟,倒也無妨。”那中年男子道,“李某半生蹉跎,東躲西藏,吃過不少虧,好幾次還差點兒丟了性命,後來有幸得了當年的忠義侯二公子,如今的忠義王相助,這才能夠安然迴鄉。本以為苦盡甘來,卻不成想,我心儀的女子,竟然已經嫁做他人婦……”


    龍公子微微一笑,道,“倒是巧了,我與忠義王,倒也相識。”


    “哦?”中年男子哈哈一笑,道,“確實巧了。”


    “李兄繼續。”


    “嗬,也沒什麽好說的。後來那女子,受了重傷,眼看著要救不活了。她的丈夫,離她而去。我不忍,想要救她,便用了‘血魄’。”


    龍公子一驚,道,“血魄?李兄當真用情至深。”


    血靈施展血魄,會讓自己受到重創,永遠不可能再痊愈。


    李姓男子苦笑,“唉,終究無用,隻是能延緩她的死亡罷了。當初,她說她想看看仙門。我答應了她。可當我一切準備好了,要帶她出發,她卻撐不住了。”說到此,李姓男子眼眶微紅,一滴淚,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如今,我帶來了她的骨灰……”


    龍公子歎道,“說句李兄不愛聽的。亡者無益,生者心安罷了。”


    “是啊。”李姓男子道,“能心安,亦是奢望。斯人已逝,心無安處。”


    龍公子抿了抿嘴唇,正待說話,卻忽然一怔,看向窗外那仙門之處,神色一變,“李兄,你看!”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有一人自西而來,竟朝著那仙門飛去。


    三國士卒,自是不會放那人通過。


    死靈統領飛身上前,攔住了那人去路。“來者何人,莫要再前行……”話音未落,看清來人麵容,不由一驚,“紀……紀水寒?!”


    紀水寒冷冷的看著麵前的諸多士卒將領,寒聲道,“讓開!”


    那死靈統領顫聲道,“你欲何為?”


    “去仙界!”


    “不可能的!”死靈統領道,“紀……前輩,仙門之內,靈力太過濃鬱,一旦靠近,會灰飛煙滅的。”他剛說完,卻被人拉了一下。真武統領給他使了個眼色。


    那死靈統領呆了一下,頓時明白過來。


    紀水寒是個大威脅,灰飛煙滅了不好嗎?


    她自尋死路,是普天同慶的好事兒啊!自己竟然還腦子進水了似的要攔著她?轉念一想,死靈統領道,“不過,紀前輩非比常人,或可一睹仙界風采!”言畢,他揮了揮手,眾多攔路的士卒,紛紛讓開。


    紀水寒當然明白這些人的想法,她卻不在乎。


    她必須要盡快趕去仙界!


    太晚的話,可能就再也無法救迴芍藥了!


    想到玉簡中的信息,紀水寒心急如焚,也顧不得仙門的危險,直接朝著那仙門飛去。


    然而,越是靠近仙門,紀水寒明顯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距離仙門數十丈遠的地方,紀水寒終於不得不停下來了。她身上的衣服,明顯有要被濃鬱靈力化為灰燼的征兆。她可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糗。


    她也確信,自己若是真的沒腦子的繼續往前衝,很可能自己真的會灰飛煙滅!


    停在空中,紀水寒看著那仙門,心裏急得冒火。


    怎麽才能進去?


    沉吟良久,紀水寒依然沒什麽頭緒。


    想了想,轉身飛走。


    她沒有離開太遠,隻是在附近的一處山頭上落了下來。


    尋了一處地方,把草木清理了,又在周圍布下禁製,之後盤腿坐下,雙手掐著一個靈訣,釋放出神識,開始查探仙門的狀況,尋找進去的辦法。


    ……


    整個仙門鎮都躁動不安起來。


    消失了許多年的滅世者,在幫助世人滅殺了發瘋的風帝之後,竟然要硬闖仙門?


    這是件大事!


    不僅是仙門鎮,三國重地,都被驚動。不論是冥府還是上京,亦或是新京,無數高手都在關注著仙門這邊。


    消息一點點的傳來。


    紀水寒沒有走遠,就在仙門不遠處的一座山上。


    紀水寒在那裏布置了禁製,似乎在修煉。


    有高手察覺到紀水寒似乎放出了神識。


    把守仙門的三國統領傳迴消息,說是仙門似乎受到了紀水寒神識的幹擾,有些……有些躁動不安。


    眾多高手,終於坐不住了。


    甚至,有人建議巫靈高手動用禁術,來窺探一下天機,看看紀水寒到底要幹什麽,又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麽樣的而過。


    可惜,幾個修為最高的天巫,包括江繡和楊箕,都搖頭。


    觀天閣閣主秦剛明確表示,“並非任何一個天階巫靈,都能使用遮天禁術的。先師祖頓悟天道日久,可以窺伺天機。厄運有熾皇相助,可以動用遮天和喚靈。可即便如此,先師祖和厄運,甚至是熾皇,都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我等雖然有天階修為,但三大禁術……唉。不是我等怕死,實在是能力有限。”


    最終,他們決定親自問一問紀水寒,她到底想要幹什麽。當然,不可能一大幫人都去問她。


    江繡和牧雲傑,還有平陽,被推舉為代表。


    三人誰也沒有拒絕,一起來到那座山上,站在禁製之外。


    紀水寒收迴了神識,看向三人。


    “孩子……”江繡顫聲喊了一句。


    紀水寒微微一笑,“娘,你還好嗎?”


    “好。”江繡眼中含淚。“你這是,要做什麽?”她說話的時候,眼睛裏不僅僅有哀傷,還有一絲恐懼。


    紀水寒道,“我要去仙界,救一個人。”


    “誰?”平陽問。


    牧雲傑遲疑了一下,問,“是芍藥嗎?”


    紀水寒看向牧雲傑,“你知道了?”


    牧雲傑搖頭,“前些時候,芍藥來找我,問你在哪。如今她卻不在你身邊。她出什麽事了嗎?”


    紀水寒慘笑,沒有迴答牧雲傑的問題,隻是說道,“你們走吧,別來打擾我。我要好好參悟一下這仙門,想辦法進去。”


    “暫時還沒有想到辦法嗎?”平陽問。


    “沒有。不過,說起來,你是神,可有辦法助我?”紀水寒笑道,“不如就幫幫我?我走了,你們也就安心了。”


    平陽訕訕,“不騙你,我真沒有辦法。倘我還是神,大不了就是硬闖進去而已。如今麽,無能為力了。”


    紀水寒沉默了片刻,忽然取出那枚玉簡,丟給平陽。“看看裏麵的影像,以後不要再來找我的麻煩了。我不是滅世者!”


    平陽接住玉簡,略一遲疑,看了看牧雲傑疑惑的神情,又看了一眼江繡擔憂的神色。平陽心中一動,又看了看江繡。


    這個傳聞中天分極好的天階巫靈,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這個念頭,在平陽腦海中一閃而過之後,便開始查看玉簡。


    良久,平陽將神識從玉簡上收迴,再看紀水寒,忽然放聲大笑。將玉簡交給一臉不解的牧雲傑,平陽對紀水寒說道,“你……竟然是追風劍的器靈!怪不得我們那麽多人,苦苦尋覓五年,都沒能找到追風劍!”


    “你覺得我是追風劍?”


    “不會錯了。”平陽道,“陌上行以追風劍自殺,神性湮滅,但可笑的是,追風劍在抹殺陌上行的神性的時候,竟然擁有了陌上行的一些殘留的神性!”


    “我也是這麽想的。”紀水寒苦笑,卻又搖頭,“可能又錯了吧。原本,我以為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會像很多人一樣,苦苦上學,苦苦工作,努力賺錢,買房,娶妻,生子……後來我以為我會在平南將軍府做半輩子的雜役,然後把老娘送終,再繼續辛苦幹活……再後來,我以為我會成為別人的妻子,給一個男人生個孩子,做個富家少奶奶;嗯,接下來,我以為我是冥王,我以為我是靈戒,我以為我是陌上行……現在,我好像又是追風劍了。嗬嗬……其實呢,我是誰,本也不重要。隻要還是我自己,就行了。”


    平陽長歎一聲,道,“既然你是追風劍……毀掉滅世弓,迴神界去吧。你是神器,本就屬於神界,可以直接迴去。”


    紀水寒搖頭,“不了,我要去仙界。”


    平陽擰眉道,“仙界的那些破事兒,與你無關。”


    “我要去救芍藥。”


    “芍藥……她已經死了。陌上行在騙她!就算是做到了陌上行要她做的事情,她也不可能活下來!最終還是會消散的。”平陽道,“你既然是神器,早晚會明白我沒有騙你!芍藥已經死了,現在的她,不過是陌上行留下的神識陣法將她的一絲元神聚攏,等到陣法失效,她也就消失了。”頓了頓,平陽又道,“你也不要指望以類似喚靈的手段複生她。熾皇這麽幹了,可結果如何?就算你比熾皇厲害,也頂多就是把芍藥的記憶找迴來罷了。芍藥不會複生的!”


    紀水寒閉上眼,“行了,你們走吧,我的時間很緊,不想跟你們廢話了。”


    ……


    陌上行留下的玉簡,最終解開了這個萬古謎團:


    很久很久以前,仙界發生了一場大戰。


    兩派仙人,從仙界開始,一直打到了修真界。


    如今那片漫無邊際的戈壁灘,就是仙人混戰之後留下的。


    最終,一派仙人落敗,慘遭屠戮。他們的首領,知道不敵,便強行飛升神界。因為是強行飛升,所以修為很差。他化名陌上行,在神界苟且偷生。


    後來,他愛上了一名女子。


    女子被神人所殺。


    恨意橫生的陌上行,便開始在神界作亂,最終被神罰司通緝。不得已逃亡仙界,卻又被他的舊敵仙尊識破了身份,隻能再次迴到修真界……


    他想要複仇,哪怕是毀掉整個世界。


    於是,他打造了滅世弓。


    可是,他又愛上了一個名叫邪雨的女孩兒。


    他想要放下那些恨意,可樹欲靜而風不止。一場修真者的浩劫,因他而至。很多修真者死了,死的很慘。不管是築基的菜鳥,還是即將飛升的超級高手,都不可能抵擋得住越來越強大的天劫。


    陌上行知道,沒有人能夠幸免。


    不管那些高手用怎樣的手段來躲藏。


    隻有一個辦法,能讓修真界恢複太平,能讓他喜歡的邪雨活下來——陌上行死!


    然而,這個與世界抗爭了一生的男人,不願意死在追風者之手。於是,他殺了追風者,搶了他的追風劍。


    尋一處無人之地,以追風劍自殺。


    但臨死之前,陌上行依舊不甘心。


    所有人,他留下了一個陷阱,等待第一個發現他的屍體的人。


    芍藥就是這個人,就是被陌上行選中的人。


    芍藥繼承了陌上行的力量,但卻會死掉。她必須進入仙界,殺掉仙尊,之後再殺掉陌上行給她的那個名單上的所有人,才能保留最後那一絲沒有散掉的元神繼續活下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陌上行沒想到,他用來自殺的追風劍,已經生出器靈,而且已經到了胎養之境。這個時候的神器,是不適合抹殺太過強大的神性的。追風劍殺死了陌上行,卻繼承了陌上行的一些殘留的神性。


    這一絲神性,已經不再是陌上行,但卻擁有陌上行的能力,可以喚起滅世弓!甚至會導致追風劍器靈以滅世弓毀掉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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