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西山上杏樹林白色花瓣飛揚,一群青色身影和一群黑色身影纏鬥在一起,其中還有一個紅色的身形輕盈,跳脫飄逸,如一隻紅色的蝴蝶翩然飛舞在白色的雲間。

    七色行至山腰突遇來襲,她做出的第一個反應是將隨身攜帶的浸毒銀針擲了出去,有了前幾次的經驗,從她能自行出入太醫院時起,她就配製了毒針隨身攜帶以妨不測,可是這次的偷襲青衣人顯然比前兩次遇到的要厲害很多,她擲出去50枚銀針,卻隻有三個人中彈。好在那三個人中彈後不知從哪裏又冒出了十個黑衣人,並且是站在她這邊的,不然她真不知道怎麽去應付那些連下殺招的絕頂高手。

    黑衣人和青衣人的數量不相上下,武功也在伯仲之間,七色亦拿著從中毒青衣人手中奪過來的劍糾纏在其中,兩群人勢均力敵,鬥得難舍難分。

    有黑衣人撐著,好幾次七色都有機會施展輕功逃走,可每一次她又放過了機會,她倒不是擔心自己走後黑衣人會有什麽損傷,對方的目標顯然是自己,她是怕逃離這裏後說不定會再遇到什麽危險,所以反不如跟在黑衣人身邊安全,至少暫時那些人傷不了自己。不過老這麽耗著也不是辦法,眼看著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七色心中焦急萬分,到了晚上不知道還會生出什麽變故。

    就在七色疲於應付兩個青衣人的左右連攻的時候,一個深藍色人影從林中躥了出來,纏鬥的各人見狀均是一驚,誰都知道他的歸屬將決定了這場惡鬥的結局。深藍人影動作快如電掣,果斷地挑開了攻向七色的雙劍。七色看清眼前之人,不禁一喜,心甘情願地讓他擄起自己朝林外掠了去。

    不知道飛了多久,他終於把七色放了下來。七色迫不及待地詢問:“你怎麽又迴來了?”夏召南摸摸腦袋看看天:“不知為何,或許是心有靈犀吧,總覺得你有危險,所以又折了迴來。”看著夏召南一本正經的模樣,七色笑著給了他一拳:“少來了。”夏召南也笑了:“已經這個時辰,怕是進不了宮了,前麵有一間竹屋,今晚就住在那裏吧。”七色看看周圍,他們竟然走到了不知道哪裏的一片竹林,再看天色,確實已經不早,便答應了下來。

    如夏召南所說,沒走幾步前麵果然有間竹屋,雖然包括廚房一共才四間房,但裏麵布置得倒是典雅別致,生活用品一應俱全。七色被帶到了其中一間休息,夏召南則到廚房裏去忙吃的了。

    七色坐在窗前,愣愣地看了會兒空中的明月,將藏在袖中的竹簽拿了出來。“雨霽虹橋晚,花落鳳台春”,撫摸上這幾個字,她竟說不清心裏究竟是何種滋味。“花落,吃飯了。”身後傳來了夏召南的進門聲,七色趕緊把竹簽藏進袖子裏,站了起來。夏召南端著兩盤青菜一碗飯走過來:“這裏沒有別的東西,你湊合吃點兒吧。”

    瞧了瞧盤中看起來不錯的菜後,七色看向了夏召南的臉:“你究竟是誰?知道這裏有竹屋不說,還會做菜,這些都不像京城第一貴公子會幹的事。我一直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你,你到底是誰?”

    夏召南嘴邊勾起笑容,放下手中的盤子,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大咧咧地坐下來:“我是秦歿。”

    “秦歿?”七色一想,突然記起剛到這裏的時候在梨花山莊碰見的那個灰衣人,指著他大叫起來,“啊——你是那個采花大盜!”

    秦歿打掉七色指過來的手:“有我這麽瀟灑的采花大盜嗎?”

    “對啊,那個秦歿不是長你這個樣子的……”七色盯著秦歿看了兩秒後恍然大悟,一拍巴掌,“哦,我知道了,你當時易容了,那你跟紫依,不,我娘有什麽關係嗎?還有,我以後到底該叫你夏公子還是秦公子啊?”

    “先不說這個,”秦歿認真地看著七色的臉,“你知道是誰在翠西山襲擊你嗎?”

    七色興味索然地坐了下來:“不知道,到這裏後莫名其妙襲擊我的人太多了。”說完這話,七色看向秦歿,發現秦歿正盯著自己的臉看著,那眼睛裏有許多她不懂的東西,專注而炙烈。

    見秦歿老這樣瞧著自己不說話,七色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略有點尷尬地笑道:“怎麽?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花落,你是不是想離開這裏?”秦歿握住七色放在桌邊的手,“我帶你走好不好?”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小丫頭占據了他的心,讓他現在隻想好好地保護她。

    七色抽出被秦歿握住的手,傻笑道:“嗬,你怎麽知道我想走?”

    “你今日在馬車裏唱了那首曲子……”秦歿不自然地收迴手。

    七色站了起來,掩飾心裏的說不清的不安:“那隻是隨便唱唱……”

    秦歿也“騰”地站起,不以為然地接過話:“你若不想走,那你為何要去討好皇後和皇上?”

    “我走不了,你知道我還在給皇上治病,怎麽能輕易走……”七色拚命找著理由。

    秦歿走到七色的身後,話說得十分堅決:“我幫你解決,你所有的麻煩我都幫你解決。”

    “可是我……”七色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看著七色瘦削的雙肩,漆黑披垂的婀娜背影,秦歿幫她說出了後半句話:“可是你舍不得離開他。”他的聲音是那麽無力,透著濃濃的悲哀。

    聽見秦歿的話,七色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她不是一直想逃走嗎?為什麽現在機會就在眼前還要拒絕呢?是因為晉雪月麽?好象……是的,雖然一直想走,可是現在一想到再也不能見他了,她的心竟然就一陣陣疼痛。

    秦歿希望七色能再說點什麽,可是七色一直沒再說話,她隻是怔怔地站著,看著那樣的七色,秦歿感到胸口似被什麽撕扯一般,雙手握拳,好不容易,他終於艱難地從齒縫裏擠出一句話:“我見過青衣人的劍法,要殺你的人是晉連天……吃過晚飯早點休息吧,我先出去了。”說罷,秦歿走出了門去,沒有再迴頭看七色一眼。

    秦歿最後一句話對七色來說無疑於也是一枚重彈,雖然麵對晉連天的時候她總是表現的不友好,但是她並不討厭他,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晉連天對她應該是有情誼的,那麽他會要殺她嗎?

    七色忽然想起了婂媔,那個背叛了他的女孩據紅蓮說不就是他殺的嗎?而且一個用美人計對付自己兄長的人會對自己的父親仁慈嗎?說不定明德皇帝的毒就跟他有關係,她現在在醫治皇帝那麽必然已經成為了他的眼中釘,況且他還對她下過無用散,七色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如果要殺他的青衣人是晉連天,那麽救她的黑衣人又是誰的人呢?

    她沒有心思吃什麽飯,直接躺到了床上,躺了一會兒,她從袖子裏摸出了那支姻緣簽,盯著它看了看後,煩惱地翻了個身,生活似乎越變越麻煩了。

    窗簾被拉上,透不進半點兒月光,室內一片漆黑,隻隱約可見一個人影坐在廳中椅子之上,他對麵也站著一個人影兒。

    “你沒有殺她。”坐在椅子上的那個人聲音寒冷如冰。

    “有一群黑衣人在保護她,要不是派出了暗語十五使,怕是連個平手也不能,又如何殺得了她。”站著的那個人語調平靜得毫無波瀾。

    “加上你也殺不了嗎?”先前的那個聲音愈發冰冷,顯然在壓抑怒氣。

    這時風吹起了窗簾的一角,趁著月光可以看清站著說話的那個人的衣裝,深藍華服,腰間白帶,古紋紫玉,竟然是秦歿,麵對對方的指責,他毫不在意:“我告訴她要殺她的人是晉連天。”

    坐著的那人終於按捺不住,猛得站了起,衝到秦歿身邊怒吼起來:“我是要你殺了她你聽不懂嗎?再不殺掉她父皇馬上就要被治好了,”月光映照下的是布滿陰鬱可怖之氣,再也見不到一點溫柔的晉雪月的臉,渾濁的瞳孔瞪得快要撐破一般,看不見一絲澄淨,他的情緒很不穩定,帶著某種神經質的語調:“這可是空風樓都花兩個月才得來的消息,婂媔已經被他們殺死了,他們殺死了婂媔,我絕對不能輕易放過他們。”

    秦歿忽視掉晉雪月的瘋狂,自顧自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暗語十五使可不是你用來複仇的工具,我隻會從全局來考慮。將這件事嫁禍給晉連天,對我們來說說不定益處更大,一方麵可以利用她來控製晉連天,另一方麵,林嶽和紫依依也有可能站到我們這邊。”秦歿站起來拍了拍晉雪月的肩膀:“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晉雪月呆呆地站著,沒有說話。見狀秦歿續道:“婂媔姑娘也不是林花落殺的,你何必如此耿耿於懷,要報仇還得找晉連天不是嗎?至於明德皇帝,要殺他豈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那些黑衣人你知道是誰的人?”晉雪月終於平複了怒氣。

    “不清楚,從沒見過他們的武功路數,得派人查一查。”

    秦歿從晉雪月房裏走出來的時候,天已漸白,抬頭看著快要消失在天際的彎月,他在心裏歎了口氣:但願我這麽做沒錯。

    七色胡思亂想了一整晚,第二日她起來的時候,秦歿已在屋前的竹林裏練劍,劍快如風,竹葉亂舞,衣袂翻飛,好不瀟灑。秦歿察覺到七色站在門邊瞧自己,舞完手裏正練的一招後停了下來,朝她笑著走了過去:“醒了?”

    “嗯。”七色笑著點了點頭,秦歿的精神看起來不錯,昨日發生的一切像隻是夢一場,他似乎從來都沒有提過要帶她走的事。

    “你,真的已經決定要迴去了嗎?”秦歿深深注視著七色。

    碰觸到他的眼睛,七色緩緩地垂下頭,低低道:“是,至少今天我還不能離開。”

    秦歿看著眼前這個貌美如花的小女子,隻覺無限悲哀,為她也為自己,沉默片刻後,他終於用愉快的語調作出了迴答:“好!那快去吃飯吧,吃過早飯我便送你迴去。”

    秦歿送七色迴皇宮,同來時一樣兩人乘坐一輛馬車,一路卻是無語。七色掀起窗簾,不顧路人的窺視,一直呆呆地看著沿路的風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秦歿則看著七色的側臉,隻覺怎麽看都不夠,想把她的樣子牢牢記在心裏。

    很快馬車駛到了宮門口,七色要轉乘轎子,秦歿隻把她送到這裏。七色就要下車,秦歿忽然開了口:“秦歿。”

    七色看向秦歿,他臉上露出一個與往日無異的爽朗笑容:“你不是問該叫我夏公子還是秦公子麽,沒人的時候允許你叫我的名字——秦歿。”

    七色眨巴眨巴眼:“你也一樣,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給你特權了,沒人的時候就把七色這兩個字給你叫吧。”說完,她迴以一笑,走下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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