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潤的空氣,溫熱的海風,高大的椰樹,澄藍的天空——這就是迷人的海南嗎?這是夢幻中的天堂啊!如果說一路上的壓抑、恐懼、自責、迷茫……是進入天堂必須付出的代價作為門票,那麽現在的我們就已經一身輕鬆地進入了這個極樂世界。坐上幹淨、整潔的旅遊大巴,我們一麵駛向即將入住的酒店,一麵輕鬆地瀏覽這座年輕的城市:一路上都是嶄新的高樓大廈,滿眼都是青翠的熱帶植物樂園,處處飄逸著輕如風,薄如紗的衣衫,到處洋溢著度假般輕鬆的笑臉——我真的是來度假的嗎?忘記了還有一個她,孤寂地在黑暗的海上掙紮?都是海南旖旎的風光迷醉了我的雙眼,視覺的盛宴掩蓋了內心唿嘯著凜冽寒風的荒原。

    現在最重要的是告訴她我已經來到海南,讓她充滿期待而不會一時衝動做傻事。然後告訴她我的行蹤,我的計劃,隻要耐心等待,我們很快就會見麵。給她打電話?顯然不能,按時間推算,她現在應該在家,萬一那個沒事找事的丈夫就在身邊,豈不又給她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現在,他們關係鬧得正僵,給那小子抓住把柄可就越幫越忙了;發短信?隻有這個辦法了,隻是內容要含糊一點,最好就象天氣預報、旅遊信息等公共短信,即使別人看到也沒有關係。她說過,“發短信越簡單越好,隻要我們兩個明白就可以了”。

    我拿出手機來給她發短信,按鍵音驚心動魄地響起來——急忙取消了按鍵音,又取消了接收信息提示音,振鈴改為振動——萬一她收到信息後激動地給我迴電話或迴短信,碰巧讓妻子看到可就麻煩了。好在她們兩個正沉浸在迥異於北方的熱帶風情之中,並沒有注意到我在做什麽。不過,我還是有些做賊心虛,一邊看看窗外的風景,一邊裝做偶爾看看手機的時間,我斷斷續續地打短信給她:

    “特大喜訊!石家莊直飛海南五日遊,僅需2500元。20日晚宿海口月亮灣大酒店;21日瞻仰娘子軍塑像,竹筏漂流萬泉河,遊興隆熱帶植物園,宿興隆椰風賓館;22日遊黎村苗寨、亞龍灣、蜈支洲島,宿大東海福隆賓館;23日遊天涯海角、南山佛教文化區、鹿迴頭山頂公園,宿心海假日酒店;24日返海口,參觀博鼇亞洲論壇永久會址,觀三江入海,船遊玉帶灘, 17:10乘機返迴溫馨家園。”

    其實旅行社的報價單、行程表一般都不體現住宿賓館的名字(星級品質團除外),為了告訴她我的行程以及23日晚會住宿在她所在的賓館,又避免僅提到這個賓館的名字引人懷疑,所以我就隨便胡謅了另外幾個賓館的名字作為疑兵。正當我自鳴得意,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的時候,忽然想到,她手機裏存著我的姓名和號碼,收到短信後還是會自動顯示我的名字,而不是什麽公共信息的樣子,還是會露餡的;還有,告訴她我的行程,她會不會直接來找我——想到這些,再加上海南的熱風,登時我就已經汗如雨下——又急忙打第二條短信給她:

    “不要來找我,不要打電話,不要發短信,她一直就在我身邊。靜靜地期待我們相見的那個夜晚。看完後迅速刪除這兩條短信!”

    發出這條短信,我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之後就是入住酒店,分房間,稍做休整,等待共進晚餐。折騰了大半天,精力、體力已經耗費怠盡,進門之後脫掉幾乎所有的衣服(冬季的海南約等於北方初夏的溫度),躺在床上我就再也不想動一動了;女人就是女人,她們比男人有更持久的耐力——剛才分房間的時候,她分明已經累得東倒西歪了,進來之後她卻沒有象我這樣轟然倒在床上,大喊一聲“累死啦,熱死啦……”,而是急忙開始收拾東西:打開旅行包,把洗漱用品放到衛生間,然後催促我們換衣服、洗漱,再把換下的衣服分類整理——這幾天穿不著的重新打包,日常換洗的掛到衣櫥裏。然後自己洗漱,然後用電熱壺燒水,沏茶,再給孩子晾一杯涼白開,然後把明天要用的各種小東西單獨裝一個手提包,然後幫我們把被子墊到身後,可以舒適地靠著它看電視,然後她去衛生間盥洗剛換下來的臭襪子、潮濕的內衣……這已經不僅僅是女人的習慣問題了,而是一個多麽賢惠的妻子啊!短短的十幾分鍾,這個簡單的標準間就充滿了家的溫馨——這樣一個好妻子,好母親,今生我怎能負她?……哎!要不是free fly有生命危險,我又怎麽忍心欺騙她——跨越大半個中國,來這天涯海角!

    手機對於我,本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我的朋友不多,平時也沒有多少緊急的事情,所以習慣了它安安靜靜待在口袋裏,甚至經常忘了開機或者忘了帶它;今天,我是特意取消了它所有的聲音,讓它安安靜靜待在口袋裏,然而它的安靜卻讓我不安。現在,我既希望有她的消息——對於我的到來,她該有多高興啊;又害怕有她的消息——雖然取消了任何聲音,萬一正在看短信,妻子看到可怎麽辦。在虛擬的網絡上,我思維靈活、能言善變;而在現實生活中,我卻是個頂木訥,頂不會隨機應變的人——真遇到緊急情況,我隻會張口結舌、束手無策、汗流浹背,何況又是這種做賊心虛的事情。比如剛才給她發短信,正在自作聰明,自鳴得意的時候,結果還是出現了漏洞,隻好又發布了補丁程序——對了,我不讓free fly迴短信,誰知道她收到沒有?萬一沒收到,又請了病假沒來上班——這幾天他們正鬧別扭,也許根本就沒有心情上班,那麽所有的苦心安排豈不都是白費了?看我這豬腦子,看來還得再發布補丁程序……對了,撥一下她手機,看她是否開機,接著就迅速掛斷,她有來電顯示,知道我在等消息,然後就會在方便的時候迴複我。

    撥了一下她的手機,確實開著機,急忙掛斷——放心了,她確實收到了我的消息。但是剛放下的心忽然又提起來——已經說了不再相互打電話,我又撥過去,她會不會擔心我又出了什麽狀況,然後又給我迴電話……

    不時地拿出手機來看,裝做看時間,其實是怕錯過她的任何消息——萬一正看著,忽然來電話了,讓妻子看到可怎麽解釋?還是盡量減少拿出來的次數吧,這樣讓妻子碰到的機率也就小些——何苦啊,我這是,真是給自己找罪受!如果沒有這樣的事情,在這天堂一般的地方安心度假,該是多麽愜意的事情啊!

    不一會兒,收到了她的短信:

    “海南聯通歡迎您!如需安排旅遊、住宿,請致電中國聯通海南分公司免費諮詢熱線10018。本熱線由心海假日酒店提供讚助,總經理侯萬福攜全體員工願竭誠為您服務。”

    好聰明的女孩,一下子就猜出了我的用意,不過我這裏也存著她的名字,看完後還是及時刪除為妙。好啦,一切安排就緒,惟有熱切地期待23日那個美麗的夜晚了。

    在熹微的晨光中醒來,眼之所觸盡是一片陌生。“我是誰?這是在哪裏?”滿腦子的疑團雲霧般縈繞著、翻滾著……我試圖用手去撥開雲霧,可它們招之即來,揮之卻不去——一定又是我的近視眼在作怪,下次睡覺一定要記著戴眼鏡,否則總是夢見這種費力地睜大眼睛卻還是看不清楚的著急情景——還在夢中嗎?我分明覺得自己已經醒來了……那個披散了一頭柔柔的長發,轉頭向裏睡著的女子是誰?胳膊上還枕著一個同樣披散了長發的小女孩——這個小女孩的麵容怎麽這麽熟悉,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時侯的臉;又不完全是,眉眼分明是妻子的樣子,隻是比她更清秀、更精致……這分明就是我們的小女兒嘛,那麽那個向裏睡著的女子就應該是我的妻子了。又用力地睜了睜眼睛——這次看清楚了,在那張床上熟睡的確實是我的妻子和女兒……頭腦也漸漸地清晰了——這是在賓館,在海南的一家賓館,我們是來旅遊的,並借機來偷偷約會我的初戀情人。

    為什麽與她近在咫尺了,夢中卻沒有出現她的影子?從前,遠隔千山萬水的時候,還可以夢得到她;如今已經是鄰家女孩了,卻夢不到了,豈不怪哉?看來距離真的不是問題,所以古人才造出了“咫尺天涯”這樣一個充滿哲理的詞。有些人在一起相守了一輩子,兩顆心卻從來沒有相通過,那麽這兩顆心的距離就是天涯海角這人世間最大的距離;有些人,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隻要兩顆心是相通的,那麽他們的距離仍然是近在咫尺。

    為什麽我會在夢中迷失自己?是因為已經習慣了和妻子相擁而眠——她已經成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今天醒來她不在懷中,所以我就迷失了自己?還是太依賴於熟悉的環境——我從沒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忽然出現這麽大跨度的位移,所以魂魄找不到了熟悉的巢,我也就迷失了自己?

    從枕頭下摸出手機一看,1月21日4:15,看來我的確是醒得太早了。

    早晨是西式的自助餐,滿眼望去,姹紫嫣紅,令人賞心悅目,於是我們胃口大開。真吃到嘴裏,卻完全不是那麽迴事——這頓早餐可以概括為兩個字“生”與“甜”。所有的菜都是半生不熟的,所以才基本上保持了原生態的可愛樣子;所有的點心都是甜的,再加上奶油的膩,整個的感覺就是甜膩。雞蛋煎得嫩嫩的固然好看:精致的小平盤上托著煎成荷葉花邊的蛋青,已經變白的蛋青又如荷花瓣般微微翹起托著嬌豔欲滴的蛋黃——可是這種蛋黃吃起來還是會流得滿盤狼藉,味道也總有些茹毛飲血的野蠻感覺。飯後來一杯橙汁或菠蘿汁我還是喜歡的,隻是這種酸酸甜甜的感覺卻一直在喉頭徘徊,仿佛不屑於進入我這窮人的腸胃一般。還有就是明明覺得肚子已經又飽又脹了,卻又感覺空蕩蕩的,就象夏天渴極了,一下子喝了過多的水,明明是餓,卻再也吃不下東西,一走路還咣當咣當地響——也許是我這吃慣了單調的油條、豆腐腦的腸胃還不能迅速實現與代表先進文化的豐盛的西餐順利對接——主要責任在我,還是我自己盡快克服困難,縮小差距吧!

    上午橋觀萬泉河、瞻仰娘子軍塑像——除了少數的親身參加過革命的老同誌或者把最寶貴的青春年華奉獻給革命樣板戲的紅衛兵小將們在這裏激動一番,多數40歲以下的年輕人匆匆看一眼就過去了,可見所謂的紅色旅遊隻是個幌子罷了。近兩年興起了“紅色旅遊”,無論是否與紅色沾邊的,隻要你的宣傳上能套上紅色,就能引來大批的學習參觀者——商家騙人的手段可謂高矣!

    其它所謂的野人穀、興隆熱帶植物園就不再一一贅述了,隻是對於晚上的“人妖表演”,我拒絕觀看——因為這是很殘酷也很無聊的事情。

    說它殘酷是因為製造人妖的過程是一個長期的壓製人性,摧殘人性的過程:據說製造人妖要從三四歲的孩子抓起,要不斷地給他服用或注射雌性激素,人為地逆轉其生長發育,並送到專門培養人妖的學校學習所謂的藝術表演。在人妖成長的過程中,一部分越長越漂亮,經過層層篩選之後,才能進入大型的歌舞團做專業演員;另一部分則越長越醜,人不象人鬼不象鬼,且必須繼續服用雌性激素才能維持生命,其生活每況愈下,結局往往是很淒慘的。在孩子還無法選擇其生活道路的時候,父母就把他推上了這條不歸路——即使是所謂的成功者,也要用大大縮短自己的壽命(人妖的平均壽命隻有正常人的一半左右)來換取所謂如花朵般燦爛的生命。所以說,觀看人妖表演本身就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

    說它無聊是因為喜歡看人妖表演的人未嚐不是一種變態的心理在作怪:世界上正常的男人和正常的女人舉目皆是,為什麽你偏偏喜歡看這種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人工幹預,人為製造的畸形的人呢?這與鑒賞殘疾人殘缺的肢體卻抱以幸災樂禍的心態又有什麽本質的區別呢?

    也許你會說,我們隻是因為好奇,想去看一看,並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這也不可以嗎?當然,真正欣賞這種畸形美的心理變態者隻是少數人,如果再加上你們這許多的獵奇者,這就形成了一個很大的市場——有需求才有市場,所以你們這些無聊的看客也是劊子手的幫兇,是你們在客觀上助長了這個畸形市場的繁榮!

    如果我們多數人自覺地抵製這個市場——拒絕觀看這種極不人道的人妖表演,那麽隨著市場需求的萎縮,這種拿自己孩子的幸福鋌而走險的家長就會越來越少,從而從根本上遏製這個畸形市場的繁榮。

    還有的“人妖”是變性人冒充的——這種主動地改變自己,用畸形的色相來騙取錢財的變性人尤其可惡!作為男人,他們有的是力氣和智慧來獲取生活的資料,而且在這個男女還不完全平等的社會,他們要比女性有更多工作的機會。但他們仍然選擇了這種用藥物製造的虛假色相來騙取金錢的道路,所以他們比娼妓更卑瑣!

    在那個男尊女卑的舊時代,女子獨立謀生的機會少之又少,所以為生活所迫或政治迫害而被迫淪落為娼妓的女子是值得同情與憐憫的;在男女基本平等的新時代,尤其是第三產業迅猛發展的今天,女子有了更多獨立謀生的機會——這時候再出現的娼妓則多數屬於本性的好逸惡勞,是自願用色相來換取生活資料的,是應該被鄙視的。所以說,真正的人妖是值得同情與憐憫的,就象舊時代的娼妓;新時代的娼妓則等而下之;冒充人妖騙人的變性人則又等而下之——至於不是為了騙人錢財的需要,而純粹是想過另一性別人正常生活的變性人則另當別論。

    古人雲,龍生九子各個不同,人的生理、心理的需求也應不同。有人對於自然賦予的性別很滿意,自然也就有人很不滿意,所以就有人要求變性,過上自己喜歡的這種性別人的正常生活——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還有的變性人是在性格形成的關鍵時期,一直生活在錯位的環境,結果就錯誤地把自己當成了另一性別的人;或者一直被人當成另一性別的人培養,等到成年後,他(她)無法適應自然賦予的角色,要求變成一直習慣的性別,然後過上這個性別人的正常生活——這也應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為什麽卻總有許多人把他們歸為異類?同性戀也是如此,就象一個城市的大街上有多少傻子,這座城市就一定有多少天才一樣;既然有特別迷戀異性的人,也就一定有對異性特沒興趣的人,於是就產生了同性戀者——這又有什麽可奇怪的呢?隻是因為他們的數量相對較少,所以也往往被打入異類。我們可以同情少數的白癡,可以歌頌少數的天才,為什麽不可以對變性人、同性戀者這個同樣的邊緣人群也抱以應有的理解和寬仁?

    現在是一個尊重個性,展現個性,也可以充分滿足個性的時代,但它的範圍不可能是無窮大——並非人的一切欲望都是應該被尊重的,那些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欲望就是應該被壓抑的。我的思想是開放的,甚至是激進的,但是對於人妖表演,我仍然拒絕觀看,希望你也是!

    22日早餐後乘大巴上高速直赴三亞——這樣離她就越來越近了。今天她休息,說不定還可以在大街上遇到她,想到這些,心情就越發激動起來。不對,現在是早晨8:00,剛剛上了18個小時的班,現在她一定還在夢中。而且,為了明天晚上的約會,她也應該充分休息,養足精神、耐心等待才是,怎麽可能出來逛街呢?想到這一相情願的自做多情,我不禁莞爾。大巴一直在高速上向著太陽的方向飛馳,平穩而舒適。打開車窗,讓溫暖的海風吹拂著麵龐,那溫熱的氣息仿佛就是她馨香的唿吸。她正坐在我身旁,湊到我耳邊呢噥細語……閉上眼睛,我嗅出了甜絲絲的椰子的味道,淡淡的花草們的清香,還有鹹鹹的海水的味道,還有小魚小蝦們唿出的腥氣……這是三亞海風的味道,怎能與free fly的氣息混為一談——如果一個女孩口中唿出的是小魚小蝦的腥氣,那還能要嗎——怎麽把它們聯係到了一起,簡直是莫名其妙!

    我們首先到達的是黎村苗寨。遠遠地就看到了他們獨特的船型茅草屋,然後就是幾個穿著黎族服裝,既不年輕,也不漂亮,膚色很重的女孩在高高的舞台上為大家跳她們的民族舞——也許是這段舞蹈已經跳了千萬遍了,所以既看不出豐收的喜悅,也看不出舞動的靈性,能看出的隻有支應搪塞與心不在焉。

    到處是不同膚色、不同穿著的旅遊者拿著從傻瓜到數碼的各式相機在狂拍,到處是拿著各色小旗一邊走一邊象幼兒園阿姨一般熱情招唿著自己隊伍的導遊們——站在高處向下一望,烏泱烏泱的,隻能看見人頭攢動,剛才那一點點黎村苗寨的影子也被稀釋得無影無蹤,這儼然就是北方年底的大集市嘛!

    逃離了黎村苗寨,來到號稱“東方夏威夷”的亞龍灣。窮困如我又平凡如我之輩估計今生是沒有機會到真正的夏威夷去度假了,所以能夠來到約等於夏威夷的地方也未嚐不是人生一大樂事。可是我最怕的就是到處都有人——中國的人多也集中體現在旅遊上,再加上中國人本來就好看熱鬧,無論幹什麽都喜歡紮堆兒,所以到了旅遊旺季,稍微有點名氣的旅遊點就人滿為患,何況這可是名滿天下的“東方夏威夷”,何況現在正是避寒的好時機。估計夢中那連綿的青山環抱著月牙形的海灣,中間鬆鬆地皺纈著一帶潔白如雪柔軟如綿的沙灘,仰觀湛藍的天空飄飛著似有若無雲的思緒,遠眺瑩潤如玉的海浪在那裏你追我趕恣意的嬉戲——滿眼是純淨如一的海天世界,滿耳是海浪聲聲鷗鳥咿啞……就這樣躺在沙灘上靜靜地發呆——看來這些永遠隻能是夢想罷了。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沙灘上到處是腳丫子和大腿。有些人勉強找個地方躺下來,也如集市上擺地攤的感覺,總是擔心被人踩壞攤子或踩著手腳,哪還有那份可以任由思想天馬行空般馳騁的愜意?海水淺的地方到處是遊泳圈和人頭,多得就象過大年時大鐵鍋裏煮的餃子——真是慘不忍睹,失望至極!抬頭遠望,海天一色、橫無際涯,胸中壓抑之氣才剛剛唿出,那一排排寬闊無邊的海浪接連不斷地“洶湧”而來,激蕩著這些如螻蟻一般隨著海浪漂浮的人們——此情此景一下子又讓人聯想起04年12月26日的印尼大海嘯——是的,在這毫無遮攔的海灘,真有滔天巨浪鋪天蓋地而來,我們這些號稱萬物之靈的人類,自大到可以主宰世界的英雄們又何其渺小與無奈?所以大自然偶爾彈彈手指,扭扭腰身也不是壞事,以此來警示那些狂妄到了不知天高地厚,淺薄到了蠢笨無知的人們。

    是不是這樣說就表明隻有我自己才是那種超然物外、大智大勇的人?非也!其實我也隻是一個葉公好龍般的小人物——對於大海,是既喜歡,又懷著深深的敬畏:我喜歡大海的浩瀚無垠,又恐懼於它的浩瀚中隱藏著無盡的神秘莫測;我喜歡它掀起的滔天巨浪所展現的力與美,又恐懼於它巨大的破壞力會讓我變成滄海一粟。我甚至連遊泳都不敢,更不要說什麽水肺潛水、水上滑板、拖曳傘、動力傘、摩托艇等動感十足的水上運動項目了,我們也隻是煞有介事地穿上遊泳衣,在淺灘上沾沾海水,然後就開始坐而論道了。

    妻看我這幾天一直悶悶不樂,就半開玩笑地問我:

    “怎麽啦?不舒服,還是心疼錢啦(許多自費項目我們都沒有參加)?”

    “主要是太鬧了,沒有想象中的那份輕鬆與悠閑,到處都是走馬觀花般地瀏覽,沒有一點可以細細體味的機會——要知道,山水不僅僅是用眼睛看的……”

    “隨團都是這樣……隻當這樣可以多看一些風景,迴家就多一些迴味。”

    “隻好這樣自我安慰了……”

    我隻當是想通了,很快就跟她們有說有笑了,而實際上越來越濃重的悲哀正在我內心不斷地鬱積起來(這也就是為什麽明明麵對的是人間仙境、良辰美景,我卻總是抱以婆婆挑剔兒媳婦的眼光來看待這一切)。free fly現在究竟怎麽樣了,雖然已是近在咫尺,我卻仍然是無可措手的悲哀——相互通個電話都不可以。她是不是還掙紮在痛苦的死海裏,我的到來真的能給她帶來新的希望嗎?來之前,我隻知道應該來,所以就精心策劃了這次名為旅遊實為幽會的陰謀;現在真的來了,明天晚上就可以見到她了,我卻忽然沒了勇氣……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吧,既然名為旅遊,就要先把名做好,否則前院後院一齊著火,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對於下午的蜈支洲島之行,我還是充滿期待的——這是個號稱“中國馬爾代夫”的小島。雖然同樣是名滿天下,但因為是小島,相對就少了一些都市的喧囂,多了一份體現大自然本性的寧靜,這才是我真正喜歡的。可惜的是,妻子和女兒都有些暈船,她們因為痛苦而緊皺著眉頭,擔心吐得一地狼藉而緊閉著嘴唇——看到她們如此痛苦的表情,我剛剛好起來的心情又糟到了極點——真是造孽啊,為了一己之私,竟然讓妻子和女兒都跟著受這樣大的罪,真是罪不容誅也罪不可赦!正當我痛苦自責的時候,小女兒的一句話差點讓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爸爸你別難過,我們忍一忍就沒事了……”

    說完,她拍拍我的胳膊,還努力地笑了一下,隻是五髒六腑翻滾得厲害,又急忙閉上嘴……好在這段痛苦的航程很快就結束了,否則我的精神非崩潰不可。

    今天下午主要是自費項目,規定了集合的時間、地點,大家就各自去玩了;我們選擇的是找個人少點的地方撿貝殼。在小島的西北角,我們找到一片既有礁石又有沙灘的地方,最難得的就是這裏似乎是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而且岸邊高大的椰子樹下還有一塊非常平整、幹淨的大青石:

    “這一定是神仙練功的地方。”

    “要不就是神仙睡午覺的地方。”

    “我覺得是唐僧他們弄濕了經書,曬經書的地方……”

    “你們去撿貝殼吧,我在這裏先練練坐禪功,然後再睡個神仙覺,一會兒我也就成仙了……”

    “老爸,你可千萬別成了神仙,把我們丟下可怎麽辦呀!”

    “怎麽會呢,你這麽乖,還有你老媽,比天上的仙女都漂亮,我怎麽舍得你們。”

    她們去撿貝殼了,不時地聽到小女兒銳聲地叫喊:

    “爸爸,我撿到一個鬼臉的貝殼……爸爸,我又撿到一個更奇怪的貝殼……”

    誰說和尚們的坐禪是一種苦修,象這樣背靠青山,麵朝大海,頭頂藍天,盤腿而坐是一件多麽愜意的事情:閉上眼睛,默默地冥想,元神化作萬丈鯤鵬,瞬息之間遊遍海外仙山;睜開眼睛,珍惜眼前的幸福,看乖巧的女兒、漂亮的妻子在海灘上一邊追逐,一邊幸福地叫喊……

    玩了一會兒,小女兒就不再滿足於這裏的撿貝殼、踩浪花、向大海裏扔石頭、在礁石上跳來跳去了,她的眼睛盯上了摩托艇、滑水、空中拖傘、動力傘等刺激性的水上運動。隻可惜我們兩個都是那種又恐高又怕水心髒不好肝功腎功均不全的人,所以拒絕任何刺激性的運動;小女兒卻是迥異於我們過於安靜的性格,她似乎什麽都不怕,都想嚐試,隻是沒人陪她去。於是她就一邊埋怨我們是膽小鬼,一邊豔羨地看者別人玩各種各樣的水上遊戲。現在,她小小的心裏一定充滿了急於長大的願望——那時侯,即使沒有人陪,她也可以大膽地嚐試自己想做的任何運動了。

    迴來的時候風平浪靜,她們兩個也不再難受了,於是我們一同站在甲板上,手扶著欄杆相依偎著,看那一輪紅日漸漸西沉:勞累了一天的他終於可以迴家了,偏偏又有好事者攔住喝了兩杯,而他恰恰又是一沾酒就臉紅脖子粗的那種,就這樣踉踉蹌蹌地迴家了。想到嬌美的妻子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餐,帶著迷人的微笑耐心地等他,心兒都醉了……那幸福的光芒映紅了天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30歲我的初戀在網上繼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萬有引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萬有引力並收藏30歲我的初戀在網上繼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