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上前一步擋住單璽,生怕王若梅精神受刺激。


    “單璽?你是單家的?”王若梅看了看他,神情驚訝,沒有因為他的無禮而生氣。


    單璽撇開頭,沒有迴應。


    王若梅從床上坐起,激動地伸出手去抓單璽的衣袖,“替老宋找律師的人是你對嗎,你去和你父輩求求情,隻要他肯出手,我們家老宋肯定就沒事了。”


    單璽皺眉,不動聲色地朝後退了一步。


    王若梅轉頭一把抓住宋詞的手,“小詞,你幫媽求求他!”


    宋詞尷尬地坐下,試圖安撫王若梅:“媽,單先生已經幫我們找了律師,他對爸的案子很上心。”


    王若梅神情恍然,反複念著“那就好,那就好。”


    單璽轉身離開,神色有點不太自如:“我在車裏等你。”他頓了頓,返過頭叮囑:“要是有事,立馬打我電話。”


    宋詞不敢看他,剛才王若梅提到單家的時候,他臉上明顯流露出不滿的神情。他們這些與他同輩的人,隻聽說他的厲害,鮮有人關注他背後的家庭,隻知道他來自於一個底蘊深厚的家族。


    看他剛才的反應,估計是觸到逆鱗了。


    宋詞為王若梅掩好被角,將室內溫度調到28度,打開帶來的盒子,泡好一杯大紅袍,遞到王若梅麵前。


    茶香撲鼻,溫度和香味適宜,是王若梅平日最喜歡的味道。


    她捧過茶杯,些微發愣,低頭品了一小口。


    “你哪來錢買這麽貴的茶?”


    王若梅的聲音平淡緩和,就像以前早上送宋詞出門囑咐注意安全的語氣,宋詞稍稍鬆了口氣,心情變得愉快起來。


    “用單先生發的工資買的,這裏的醫藥費還有宋暮的學費也都是他給的。”


    王若梅轉頭看向她,宋詞微低著頭,眼神有些閃爍,縱使塗了粉底,也掩不住麵上的疲憊。


    “你做了他的情人?”


    犀利簡單,完全不像母親與女兒的對話。宋詞不知該如何作答,沉吟許久,說:“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但至少他現在已經接受我。”


    “不是小三就行。老一輩的,都知道單家的名頭,他們家家業龐大,涉及能源建築教育,甚至連軍事也有份參與。單家嫡係派的都在海都,單璽我知道,a市的投資業佼佼者,隻是不知道他是旁係還是嫡係。”


    宋詞坐著不說話,靜靜聽她說。


    “我聽你爸提過一兩句,單璽年紀輕輕,不到三十名下資產已經無法估算,隻是不知道這裏麵有多少是靠家族力量得來的。就算是旁係,好好求一下,利用下單家的家族關係,你爸的事就迎刃而解了。”


    宋詞掐了掐手指,“媽,單先生已經幫了我們很多,而且據我觀察,他似乎從來都沒有與家裏的人聯係,平時也根本沒有提到過家人。”


    王若梅想了片刻,沒有繼續說下去。她在病床上待久了,身子骨變得不太利索,時常翻個身都覺得渾身上下要散架。


    窗外的陽光正好,王若梅招了招手,示意宋詞扶她。


    王若梅的病房在一樓,推著輪椅出門就是草地。今天天氣好,沒有刮風,陽光透著幾分暖意,人沐浴其中,心情都變得舒暢起來。


    草地不遠處有個穿著病服小孩在踢毽子,忽然摔倒嚎啕大哭。旁邊看護的大人並未上前攙扶,而是等著小孩自己從地上爬起,小孩掙紮了幾下,最終一跌一撞地站了起來。


    王若梅想起小時候宋詞學走路的情形,他們家施行的是放養政策,宋詞學的每一步路,從來都不需要他們的幫助。剛開始摔倒她會哭,摔多了漸漸也就習慣了,到後來走得越來越順,就連他們伸手來扶,也都是直接忽視。


    或許這一路走來,她寄予這個女兒太多期望,總以為她能走得越來越順越來越好,當期望越攢越多,漸漸膨脹,卻忘了隻要用針一紮,氣球越大爆得慘烈。而文家就是這根針。


    “小詞。”她喊了聲,宋詞轉身到她腳邊蹲下,抬起頭,額上的傷痕正好一覽無遺。


    王若梅伸手輕輕觸碰,“對不起。”


    宋詞哽住,搖頭說著“你是我媽,沒關係。”


    王若梅仰頭看了看天空,發白的陽光刺進眼裏,視野裏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有些事我要告訴你,你別和小暮說。你爸案子裏被捅死的那個女人,是你爸以前的戀人。誰都不知道,他們是秘密戀愛,你爸出事前一天,他才親口告訴我,他們可能還有個私生女。”


    王若梅一口氣說完,聲音有點打顫。背著光,宋詞看不清她臉上表情,隻能從她緊握的雙拳辨識她此刻的心情。


    宋詞下意識握住她的手,內心震撼,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原來,竟還有這麽一迴事。“爸沒有背叛你,對嗎?”


    王若梅遲疑半秒,笑道:“我相信他。”短短四個字,卻傾注了她所有的力氣。


    或許是之前已經想了千百遍,對人說出秘密的那刻反倒沒有想象中那麽沉重,王若梅平複好心情,繼續說:“我和你爸,之前出了點問題,在這個女人重新出現之前,一直在做婚姻諮詢,知道那個女人存在的,除了我,可能就是那個心理醫生了。”


    宋詞沉思,兇殺現場除了被害者之外就隻有宋子文的指紋,再沒有第三個人的痕跡,要麽人是宋子文殺的要麽真兇早就布好局殺人之後抹去了一切線索。


    她要替宋子文翻案,就隻能盡快找到真兇,又或者說,隻要知道還有誰事先知曉宋子文和那個女人的會麵,就可以縮小嫌疑犯範圍。


    “我讓單先生查查那個醫生。”


    室外漸漸開始起風,宋詞將王若梅推迴病房,交待了兩句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時,王若梅忽然喊住她,宋詞迴頭,望見王若梅麵上表情複雜,開口說了聲:“小詞,委屈你了。”


    宋詞一怔,隨即咧開嘴笑了笑:“等我們一家團聚時,就不委屈了,更何況我遇見的是單先生。”


    迴去的路上,宋詞想了想,將王若梅說的事悉數告訴單璽。單璽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畢竟有錢人家感情方麵的奇葩事不少,宋子文與王若梅的事根本算不上什麽。


    宋詞順便替王若梅道了個歉,剛才在病房就看得出來,他很不喜歡別人提他的家庭。


    他點了點頭表示接受,方向盤上的手修長白皙,根節分明,一下下敲著,像是在思考什麽。


    “改天有機會,我帶你迴去看看。”


    宋詞抬頭看他一眼,輕快地“嗯”一聲。


    迴家後,單璽匆匆處理工作上的事,宋詞知道他最近忙著收購一家跨國集團,準備了點心泡好茶,順便幫他帶上房門。


    “對了,你的英文名叫什麽?”踏出房門的時候他忽然問了一句。


    宋詞:“.”


    單璽繼續埋頭工作,房間沒有開燈,有些昏暗,宋詞看不清他的反應,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


    下到客廳,宋詞給宋暮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那頭卻是個女聲。


    “找誰呀?”


    宋詞有些意外,“我找宋暮。”


    電話那頭應道:“你等等,他在洗澡,稍後我讓他迴給你。”


    宋詞掛了電話,心情有些複雜,想給宋暮發質問的微信,拿起手機頓了很久,又放迴去了。


    這小子已經十九,是時候該找女朋友了。她這個做姐姐的,不應該發表太多意見,他喜歡就行。


    出租屋裏,宋暮圍著浴巾出來,頭發濕漉漉的,一打開門,全是水霧汽。


    方宛宛坐在電腦桌旁,頭也不迴說道:“剛剛你手機裏叫‘蠢貨’的人打電話給你。”


    宋暮哦了一聲,拿起電話給宋詞迴過去,姐弟兩人沒有說很久的話,就結束了通話。


    方宛宛豎著耳朵聽,沒有問他對方是誰,關了電腦從書包裏拿出《五年模擬三年高考》,“我才高一,老師就讓我們天天做這個,上麵好多題我都不會,憂傷的心情亦如滾滾長江,延綿不絕。”


    宋暮從房間裏出來,已經換好襯衫和牛仔褲,掏出筆坐她旁邊,“這不還有我嗎,哪道題不會,我教你。”


    方宛宛攤開書隨手指了道畫紅圈的題,宋暮拿過草稿本認真地解題。他沉思的側臉俊秀斯文,被霧氣沾濕的睫毛又長又翹,方宛宛看著看著,不自覺往他身上湊,嗅到他身上沐浴露與荷爾蒙混雜的味道,心思倏地一下蕩到九霄雲外。


    用了不到兩分鍾,宋暮解完題,白色的草稿紙上寫著工工整整的解題步驟,他用筆尖點了點,開始講題。


    講到一半,身邊人根本沒有迴應,扭頭一看,正好對上方宛宛癡迷的目光。


    她眨了眨眼睛,說:“你幫了我這麽多,不僅提供住的地方給我,而且每天都幫我輔導功課。”她頓了頓,深唿吸一口氣,臉上泛起紅暈:“你是不是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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