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的時候已經八點多,夜深風寒,吹得麥小糖縮了縮脖子。


    迴家最晚的一輛公車已經沒了,麥小糖邊往外走邊發愁該怎麽迴去,在看到前方的景象時收住了腳。


    黑色的捷豹在夜空中被反射出一車身的幽暗光亮,身姿頎長的男子背靠車身,微微揚了頭看向星空,指間的煙燃著黯淡的火苗,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秋水共長天一色,她心頭驀地想起這句話,隻是眼前沒有秋水,但這個男子舉手投足的風姿已與天色共融。


    她忽然有些躊躇,不知該前進一步,還是後退一步。


    倒是慕念城此時轉身,似乎想要坐迴車裏,就看到了麥小糖。


    女孩紅腫聳起的雙頰,巴掌印清晰的觸目驚心。


    迎上他目光時躲閃慌亂的眼神,讓他不由得眉心一蹙。


    是誰把她打得那麽狠?


    她要見的人,難道不是她的家人嗎?


    慕念城狠狠吸了口煙,將煙扔進遠處的垃圾桶裏,複又折迴來,走到她麵前。


    麥小糖現在很尷尬,她知道慕念城肯定看到了這兩個紅紅的巴掌印,卻不知該如何向他說明。


    卻不想男子輕“嗬”一聲,“麥小糖,還沒過年呢。”


    啊?


    麥小糖不懂他話裏的意思,疑惑地抬起頭,看到慕念城唇邊的笑,“怎麽這麽提前就把大紅燈籠掛臉上了?”


    他在開玩笑,也在解除她的窘境。


    麥小糖一下子笑出了聲,下巴卻覺一陣冰涼。


    慕念城伸出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將她的下巴托起,仔細地瞧著她的傷勢,臉上早已沒了笑意。


    放下手,他忽然拽住她的手腕,不聲不響地把她拉進車裏,迴到自己的位子上,瞬間踩了油門。


    風馳電掣的速度嚇了麥小糖一大跳,她很想問他怎麽了,可看他沉下來的麵容和繃緊的唇線,一句話也不敢說。


    慕念城開著車像風一樣地在夜間的城市中穿梭著,最後終於停在某處,又是不聲不響地下車,為她打開車門,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他們最終來到醫院,護士給她看了傷勢,倒抽一口涼氣,看向慕念城的表情瞬間變了,“這位先生,夫妻吵架需要動手嗎!?”


    她對麥小糖認真地說:“他怎麽可以把你打成這樣?!小姑娘,你很漂亮,就算和他分開也會有大把男人追你,所以,你過不下去就離婚,咱別慣男人那臭脾氣!他這樣對你屬於家暴,你可以起訴他的!”


    麥小糖心想,如果無緣無故打自己的人都可以起訴,那江家一家人她都可以告上法庭了……


    不過,她和慕念城可不是夫妻,他還為江家平白無故地背了這一黑鍋……


    而且,慕念城並沒有傷害她,反而被這位正義感爆棚的護士教訓了一通……


    麥小糖立即張口解釋,慕念城卻搶先她一步說道:“您說的對,是我的問題,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不會這樣?家暴的男人都說這次是最後一次!我告訴你,家暴就和出軌一樣,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護士冷冷地看著他,義憤填膺:“別以為自己有個好皮囊就了不起!人家姑娘不欠你什麽!”


    麥小糖知道慕念城脾氣絕不算溫和,心下一緊,卻沒想到慕念城點點頭,沒有反駁她的話,“我知道錯了。”


    接下來,那個護士責怪和念叨慕念城的途中,他全程就是站在她的身前,一直附和著護士的話。


    他聽從,溫和的模樣,讓其他看熱鬧的醫護人員都以為他是個聽老婆話的妻管嚴了,不時用好奇的眼光瞄向他身後的麥小糖。


    幸好慕念城不動聲色地為她擋住了大半的視線。


    臉上上過藥後,麥小糖被慕念城拉著走出了醫院。


    “慕總,你為什麽要任著那個護士罵你?”


    麥小糖心頭愧疚,“你完全沒有必要背黑鍋的……”


    慕念城放開抓著她的衣袖,轉過頭看向她,“你要是說被家人打了,那個熱心的護士肯定會問東問西,你是該說實話,還是繼續維護他們?既然難以啟齒,又何必勾起你的傷心事。”


    麥小糖怔住了。


    她聽明白,他說的這句話,字字都在為自己考慮,心頭的暖意彌漫快來,杏眸裏,瞬間就升騰起淡淡的水霧。


    “慕總……”


    “想謝我?那就以身相許吧。”


    慕念城又說了一次。


    麥小糖偷偷抬眼看他的表情,感覺他說的一本正經的,心想這大概不是在開玩笑。


    慕念城見她又被自己唬住了,強忍住想要上揚的唇角,挑眉,剛想結束這個玩笑,卻見麥小糖點點頭,“好啊!我跟你睡!”


    說完,她快步經過他,往停著的捷豹走去。


    這個女孩子……想幹嘛?


    慕念城瞠目,過了會,才跟過去上了車。


    兩個人在車裏,一時間都沒說話。


    半晌,慕念城緩緩開口,“你說真的?”


    “當然了,你幫過我那麽多次,以身相許不算什麽,不過……”


    麥小糖眼珠如黑葡萄似的滴溜溜亂轉,“不過你是不是第一次啊?我有點潔癖……”


    第一次?


    慕念城僵坐在座位上,腦海裏忍不住就迴想起了和那女人的旖旎一夜……


    他還真不是第一次了。


    “哦~”


    麥小糖指著他,“慕總,你肯定不是第一次,你那麽帥,還那麽有錢,怎麽可能還守身如玉啊。”


    “我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慕念城總不能說自己以前從來沒碰過女人,也是最近才開的葷,不想在她的挑釁下丟了麵子。


    慕念城冷哼著,頭已經瞥向了車窗外。


    麥小糖笑了起來,“我看,你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吧?”


    慕念城雙眸眯緊,忽然想到什麽,從後視鏡裏看著她,“說我不是第一次……你是第一次嗎?”


    “我……”


    麥小糖語塞,也瞬間想起了那一夜的事情,麵上不由得浮上一層紅暈,瞳仁禁不住亂躥,語氣都變得結結巴巴的,“那、那什麽……”


    “哦~”


    慕念城點點頭,挑了下眉毛,也指著她,“自己都不是,還說我?”


    他表麵上看起來風輕雲淡,可不知為何。


    得知麥小糖並非第一次,他有些遺憾。


    遺憾?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


    “既然如此,誰也不欠誰的,去我家吧!”


    慕念城說著就發動了車子。


    麥小糖心底終於浮現一抹慌亂。


    不是吧,真的要去他家和他一起睡覺?


    她強壓住心中的驚慌,又不想丟了麵子,隻好嘴上繼續說:“行啊,去就去!”


    車再次行駛在寬闊的街道上。


    慕念城一手控製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支在車窗,卻不由自主地摩挲起了下巴,唇邊還掛著一抹莫名的微笑。


    這微笑看得麥小糖毛骨悚然,連咽了好幾口口水。


    迴想起那一晚的經曆,他雖然技術尚不成熟,可是體力很好啊!


    不會,不會真的去吧……


    她心焦地低下頭,發愁著該怎麽用其他的借口推脫掉,甚至都想著要不跳車算了,不久後卻聽男子說:“到了。”


    這麽快?!


    她猛地抬起頭,卻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曲夏區。


    “你家在哪?”


    慕念城淡淡地問。


    “你,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


    麥小糖想了想就能明白,她可是他的下屬,老板想看員工的信息,一找就能找到。


    況且,就算他們沒有關係,憑借他的手段,她也是無處遁形。


    “麥小糖,每次我送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家住這?”


    慕念城俯身湊近了她,一雙鳳眼漂亮的讓她心顫,“你是不是擔心我瞧不起你,嗯?”


    麥小糖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下意識地往車門那縮了縮,“沒有……我不是那種虛榮的人,我就是,不想讓你多送我一段路。”


    慕念城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逗她了。


    他故意又朝她那裏壓了一寸,卻不成想看見了她有些敞開的衣領內,潔白的脖頸線條優美,視線向下,鎖骨明晰。


    如果再繼續往下……甚至能看到……


    唿吸瞬間變得緊促,慕念城一下子退了迴來,“你家離這遠嗎?”


    “五分鍾就到。”


    “下車。”


    “……什麽?”


    “下車!”


    麥小糖雲裏霧裏地被慕念城趕下車,看著他調轉車頭,連招唿都不打一聲,揚長而去!


    “搞什麽鬼啊,剛剛不還好好的,突然態度就冷下來,是不是位子坐到這麽高的人,腦子都不太好使啊!”


    麥小糖有些鬱悶,咬著唇,氣鼓鼓地往迴走。


    慕念城專注地看著前方,捷豹在深夜中疾馳著。


    後視鏡裏將他的眼睛看的一清二楚。


    深邃的眸子裏,分明有兩團火焰在跳動!


    他將車窗全部打開,任由冷風自窗外灌進車裏。


    過了會,他終於平靜下來,卻暗暗惱怒地在心中罵起自己。


    怎麽迴事,不過是看了一眼,身體居然有了反應?


    “慕念城,你真是不開葷還好,一嚐葷,整個人都喪心病狂了……”


    慕念城把車停在一處,閉上眼輕歎。


    隻是,閉著眼的英俊男子卻又笑起來。


    也不知在笑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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