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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受到安德烈·格薩雷斯深遠影響的那些地方,發生了許多他所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情。而在那些熟悉深淵之子的人們所不知道的地方,自稱梅菲斯特·蔚的半精靈卻遇上了讓他一籌莫展的難題。


    村莊的準確定義應該是怎樣的?一座男爵治下的村莊又該呈現出一副怎樣的景象?安德烈心裏也沒有一個準確的定義,可若是將這座村子裏那些陰暗潮濕破敗的茅草房子全都集中在一起然後再加上領主家的石頭宅邸,他也不認為這座村子的規模能夠抵得上安德拉芮的半條街。若要論及它們給人的印象,安德拉芮的街道和這座村子之間的區別更像是明媚的花園同陰暗的臭水溝一樣,相差甚遠。


    這樣一座地處城邦邊緣,常駐人口不過百,村民除了種地之外幾乎不具備其他物資獲取來源的村落似乎比深淵之子剛剛重生於魔界時麾下那一幫戰敗者多少要強上麽一點兒,實際上卻並不是這麽迴事。


    當初安德烈麾下的流亡者們隻有找到一條活路這麽一個唯一的要求,而女神交待給安德烈的任務上卻明確的指出要讓小安德魯的領地得到發展。乍一看這麽個附加的任務似乎也難不到哪兒去,畢竟同樣的事情深淵之子已經做過不下一次了,就結果而言,他甚至還幹得非常出色。可新舊安德拉芮能夠快速發展起來的先決條件,安德魯的領地卻並不具備。


    安德拉芮能夠快速發展壯大是因為安德烈得到了這個世界上代表工藝最先進水平的木匠、鐵匠以及“園林師”們的大力支持。如果僅僅依靠他麾下那群不明白生產為何物的魔族,安德拉芮絕對是達不到現在的高度的。盡管深淵之子擁有遠超這個時代的各種知識,可即便隻是實現其中的十之一二也不得不借助那些技藝精湛的工匠們之手。內燃機的原理初中生都懂,可一款運行穩定性能優越的汽車發動機卻是一個國家工業實力的重要體現,沒有精確入微的工藝基礎、沒有性能卓越的優質材料,再簡單的蒸汽其運行效率也無法得到有效的保障。


    而在這兒,在這出於城邦邊境的落後領地中,安德烈隻看到了一群皮膚黝黑、麵露饑色的農人。


    作為一名曾經的、習慣了高效率工作的行動派領主,深淵之子抵達目的地之後就一直在不停的進行考察,然而看到、聽到的越多,他的眉心就越是舒展不開。


    拉裏看到梅菲斯特先生如此熱心於了解領地的現狀感到非常高興,但作為主人他卻不能怠慢了這些初來乍到的貴客。有關投資的說法他已經從深淵之子那兒聽說了,就算是為了外甥和領地的未來,他也必須要招待好這些能夠為此地帶來改變的客人。


    “拉裏大人,地窖裏剩下的糧食已經不多了。這次您出門帶走了老爺生前積攢的幾乎所有積蓄……”一聽到要為客人準備晚餐的指示,留守宅邸的瘸腿管家就不由的麵露苦色。


    “賽斯呢?今天客人非常重要,就從他那兒弄點東西來招待吧。”遇到這種情況,拉裏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村子裏唯一的獵人。


    “大人,賽斯他們家今年的稅已經交滿了……”


    村子邊上的森林占據了南境的大片土地,而這片綿延近百裏的森林南端則是半精靈的城市和領土。由於半精靈崇尚自然的天性,這片由半精靈德魯伊守護的土地禁止人類大規模的肆意捕殺,許多非常危險的野獸出沒於其中,除非了少數不要命的家夥,也就隻有極少數優秀獵人敢於依靠這座森林捕獵為生。


    “我這還有一些錢,直接拿錢去跟他換吧。”拉裏從錢袋中數出一些銀幣交到了中年管家手裏。


    “好吧大人,反正也是拿去賣,賽斯他應該會樂意賣給我們的。”穿得並不比村民幹淨多少的管家一瘸一拐的去了。


    ……


    漸漸激烈起來的爭執攪亂了安德烈的思考,爭吵的兩人中深淵之子隻認識那位名為凱爾文的中年管家。和印象中那種穿著黑禮服看起來彬彬有禮的外形扯不上一點兒關係,巴頓家的管家隻是個受到前巴頓男爵庇護的老實人,一名再普通不過的瘸子而已,從未接觸過什麽像樣的貴族禮儀,跟那些常年在耕作的農人相比僅僅臉色看起來要白那麽一點。


    “凱爾文先生,領主府上來了多少客人可不關我的事,總之我隻賣一隻!”與管家發生爭執的男人手裏提著兩隻羽毛豔麗的大鳥,大概是雄性山雞之類的玩意兒,這些擁有長長漂亮羽毛的家夥跟身材敦實的家養老母雞客人不一樣。看上去雖然很大隻,不過一旦拔了毛你就會發現能吃的部分還不及自己想象的一半兒。


    深淵之子心裏默數了一下同行的人數,而後便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如果這就是今天的主菜,就算有兩隻那也得加上一些大分量的配菜才行。也難怪這神似土撥鼠一樣可憐的管家先生會死纏著對方不放了,隻是他的對手雖然穿著同他一樣的落魄實際上卻不是一類人。提著兩隻野雞聲稱其中一隻要留給自己兒子的獵人更像是一隻剛剛從泥潭裏鑽出來的狐狸,雖然模樣不堪,卻警惕的將獵物銜在嘴裏。如果有誰敢打他嘴裏食物的主意,隻怕就是在熊的麵前也會齜著牙毫不示弱。


    於是在土撥鼠和狐狸相互糾纏卻又不得要領的時候,一時間找不到問題答案的安德烈隻好走了過去,於事態升級之前結束了這場無意義的爭執。


    “凱爾文先生,我看不如就邀請這位獵人先生和他的家人一起出席今天的晚宴吧?”


    ……


    聽說那位邀請自己的半精靈準備親自去森林裏麵尋找食材,賽斯原本是想要與之同行的,畢竟村子裏對於這片森林最熟悉的也就隻有自己了。雖然對於之後的晚宴賽斯並無多少期待,可一名往日裏僅僅給人留下高高在上印象的半精靈,同時又是未來領主的老師居然主動開口結交自己這種不受森林歡迎的人物,賽斯還是希望對方在森林中不要遇到什麽意外。當獵人開口詢問的時候,卻被凱爾文告知年幼領主的老師已經帶著三位姑娘鑽到樹林裏去了,於是賽斯也隻有暗地裏祈禱所有的半精靈都是被森林所眷顧的大地子嗣,不會因為厄運而遇到什麽危險的野獸。


    作為一名十分了解村子外這片森林的獵人,領主的客人們沒有完好的出現在他的麵前總讓賽斯覺得心中有些不安,而他更沒有想到的是,這種難以言喻的焦灼感竟隨著他足足等待了一個多沙漏時。


    再次看到那名半精靈的時候,他正在和身邊的獸人姑娘討論籃子裏到底哪些蘑菇是能吃的,哪些蘑菇又是有毒。


    “先生,奈奈莉一定沒有記錯,這種長長的白蘑菇就是我們平時在草叢裏采得最多的那一種!”


    “不同地域、不同環境下生長的蘑菇種類通常都是不一樣,最穩妥的方法還是詢問有經驗的本地人。”安德烈邊說邊將手中的籃子遞給了將會同他們共進晚餐的獵人先生。


    “這兩種是能吃,這種會導致腹瀉,這種白色蘑菇的同一種足以致死的劇毒蘑菇很難分辨,最好還是當做有毒的直接扔掉。剩下的這些都不確定的,同樣不碰為好。”賽斯發現籃子裏的蘑菇都被仔細的分成了一堆一堆,方便區分,於是更確定這名半精靈擁有最基本的叢林生存能力了。


    “這個可能有劇毒是麽?”安德烈一邊詢問一邊毫不在意的將一隻生蘑菇扔進嘴裏。


    而這時的賽斯卻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他能夠迴答對方提問的隻剩下如同見到亡靈一般的驚愕眼神。


    “沒事,一般的蘑菇毒不死我。”輕描淡寫的說著,深淵之子又將一隻據說會導致腹瀉的蘑菇塞進了嘴裏。(純屬虛構,請勿模仿!!)


    賽斯雖然相信對方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可眼睜睜的看著這令他感到十分驚悚的一幕始終無法做出淡定的迴應。而在他的身邊,凱爾文此時已經頭冒冷汗雙腳發軟顯得有些搖搖欲墜了。


    ……


    一些毒素發作較快的毒蘑菇在少量食用的時候通常都是不致命的,有的會引起急性腸胃炎,有的則是帶致幻作用的神經毒素。和毒蛇那種進入血液循環係統才會危及生命的毒素不同,如果非要拿來類比的話,蘑菇毒素在人體內產生危害的過程其實和一種大家非常熟悉的飲品有些相似。


    和酒精一樣,大多數蘑菇毒素在人體消化係統中分解效率都很低,而更容易被直接吸收。如果某種蘑菇含有的毒素因為不穩定而容易在加熱環境下分解,那麽它往往會被當成無毒的蘑菇,僅僅因為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生吃蘑菇的習慣。而俗稱“見手青”的牛肝菌種群中就有不少帶有微弱的毒素(當然也不缺少劇毒種、甚至會因為地域不同而出現同種蘑菇毒性不同的情況),而那些僅僅少量就能置人於死地的蘑菇毒素,往往都是難以分解、甚至加熱分解後產生的溶水性毒素。


    進入人體血液循環的酒精之中有一小部分會通過尿液以及唿吸的形式被排出體外,剩下的大部分則會在肝髒中被分解成無毒無害的成分最後被代謝掉。致死率最高的幾種劇毒蘑菇和人們所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樣,這些通過加熱以及胃酸難以分解的毒素在通過腸胃進入血液循環係統以後會因為難以被肝髒以及腎髒代謝掉而對這兩種人體主要排毒器官造成巨大的負擔。中毒者將在幾天甚至一周中被毒素慢慢侵蝕正常機能,最後因髒器衰竭而死。


    和蛇毒一樣,大多數生物毒素都很難達到傳說中那種“見血封喉”的效果。因為在生物的進化過程中,見血封喉這種極致性的毒性其實是沒有必要的,對於許多有毒的動物而言,體內的致命毒素需要相應的防護機能來化解,見血封喉在這個時候就成了一種不必要的負擔。


    當然真正“見血封喉”的毒素也不是沒有,隻不過它們大多都是通過化學手段人為生產出來,並不存在於自然界之中。那些常常被人們提到,隻要一丁點兒就能夠毒死大象或是多少多少人的劇毒也確實存在,甚至這些毒素往往都沒有“解藥”。或者說在解藥發揮作用之前及這個過程之中死亡就已經降臨了。


    而安德烈最不畏懼的便是這些破壞身體組織和人體機能的毒素,即便他沒法利用生命魔力來快速的分解掉這些毒素,也能夠通過魔力帶來的治愈能力將毒素造成的破壞消弭於無形。


    於是,在賽斯和凱爾文提心吊膽的害怕領主這位半精靈客人在下一個瞬間便毒發倒地的時候。深淵之子卻哼著沒人知道的曲兒,十分愉悅的處理著管家從獵人那兒買來的獵物。


    依照安德烈的吩咐,凱爾文在陶盆中加入井水、鹽和雞血之後已經放置了一個多沙漏時。取出色澤依舊鮮豔卻已經基本凝固的血塊切成小塊然後倒入乘著井水的鐵鍋中加熱,深淵之子同時像身後躍躍欲試的獸人小姑娘解釋道:“在凝固成血塊之前放鹽不光能讓鹹味深入到內部,更能夠加快血塊的成型,清水的加入量也是一門小小的學問。不加或者加少了,血豆腐的口感會變得很老,加多了又難以成型……”


    一邊這樣解釋著,半精靈一邊開始處理那些往常都被賽斯直接丟棄掉的內髒。這些亂七八糟的器官難以清潔處理不說,還帶著很重的腥味。經驗豐富的獵人都知道,這些大多數人看都不願意多看兩眼的部分往往還是傳播疫病和蠱蟲的途徑。而此時半精靈處理清理內髒時的細心讓獵人不由自主的開始懷疑,食用小型獵物的內髒明明是獸人才一直保有的習俗,眼前的這名半精靈為何會用略顯生澀卻又十分細心的態度來處理這些讓人心情根本愉悅不起來的東西?


    當深淵之子從其他的籃子裏取出氣味古怪的野草、沒有果肉的幹果以及味道刺鼻的樹皮時,心裏充滿疑問的獵人已經開始懷疑半精靈的真正身份了。


    當安德烈從沸水中撈出變成醬紅色血塊,然後將雞皮、雞內髒以及各種讓賽斯不認識的不明植物的不明部分一起倒進幹燒的鐵鍋中使勁翻炒的時候,一股讓中年獵人感到有些無所適從卻又有著那麽一點點期待的獨特氣味瞬間便占領了這間並不如寬敞的廚房。


    他會不會在最後倒入什麽奇奇怪怪的液體,然後將這些令人不快的東西煮成一鍋墨綠色的不明之物呢?——獵人許久不曾悸動的好奇心這一刻竟然活躍了起來。


    隻是他心裏隱隱的期望直到最後也沒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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