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拱與吳順策馬如飛,一路疾馳,不多時便已抵達了潯陽江畔。


    此時夜已深沉,月色朦朧,江邊潮頭湧動,聲聲拍岸,一片漆黑世界。


    江上開始彌漫著些許霧氣,更讓人感到一陣寒意。


    吳順望著這薄霧冥冥的江麵,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忐忑:“二哥,咱們不辭而別,萬一要是真冤枉了五弟,那可如何是好?”


    張賢拱瞥了吳順一眼,沒好氣道:“事已至此,還能怎樣?走都已經走了!大不了就像以前那樣,各奔東西,老死不相往來,有什麽好怕的?”


    吳順聞言,心中稍感寬慰,隻是他抬頭望向江麵,又憂慮道:“就怕這大半夜的找不到客船呀!”


    張賢拱也在馬上抬頭張望,忽然指著不遠處的一點漁火,笑道:“哎!你看,那不是有一艘船嗎?快走!”


    二人又急匆匆催馬,向著那一點光亮趕去。


    身後追蹤的李元芳饒是輕功卓絕,以人追馬還是有些吃力,隻能遠遠吊著。


    江水拍打著河岸,發出陣陣轟鳴,一艘漁船泊在江邊,船艙內亮著燈火。


    二人翻身下馬,快步走到船旁,高聲向漁船喊道:“船家,能使夜船嗎?”


    漁船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去哪兒呀?”


    “江州。”張賢拱大聲迴答。


    這時,一個頭戴鬥笠、身著漁夫裝扮的人從艙內鑽了出來,走到甲板上道:“能使夜船,就是價錢貴點!”


    吳順和張賢拱相視一笑,連忙答道:“價錢不要緊!隻要快就行!”


    漁夫竟也不談價錢多少,直接示意二人上船。


    為了減輕重量,張賢拱、吳順連馬也不要了,連忙跳上了漁船。


    漁夫並不急著要錢,隻是迅速撐動漁船,將船駛入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李元芳本來準備將這二人暗中拿下,問個明白,卻不料來遲了一步。


    等他趕到岸邊,隻看到兩匹馬留在原地,那艘江船已經駛入江心了。


    李元芳本身是個旱鴨子,不通半點水性,此時也隻能“望江興歎”!


    “哎呀,承遠一直勸我練一練水性,這次吃虧了。好在今夜已經大有所獲了!”李元芳心中暗自思量,隨即轉身欲往狄仁傑處複命。


    在離去之際,他不經意望向那艘緩緩駛入江心的漁船,目光中夾雜著幾分遺憾,卻猛然間驚愕萬分,幾乎失聲。


    不知何時,漁船的頂部竟多了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模糊身影,其寬大的鬥篷在輕風的吹拂下,宛如夜色中的幽靈,起伏不定。


    緊接著,一名男子自船艙內探出頭來欲探究竟。


    而那黑鬥篷下的身影迅速揚起一把巨大的鐵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擊中了他的後腦!


    李元芳目睹此景,雙眼圓睜,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驚駭難平。


    船上隨即傳來張賢拱絕望而淒厲的唿救聲:“救命啊!救命啊!”


    然而,那黑鬥篷轉過身去,單手揮動大錘,從另一側一下了結了張賢拱。


    李元芳看呆了:那黑鬥篷在夜色中翩躚飛揚,張牙舞爪,配上那誇張的大錘,幾乎如同魔怪一般。


    他不由自主地後退數步,眼皮連連跳動,心中餘悸難平。


    好在李將軍經過多次鬼神恐懼克服訓練,對這一類東西已有了相當的免疫力。


    他猛地晃了晃腦袋,逐漸從驚恐中抽離,恢複了應有的冷靜。


    似乎是被張賢拱臨終前的那一聲慘叫所震懾,兇手在行兇後,加快了劃船的速度,迅速逃離了江心的是非之地。


    隨著夜幕的加深,江麵上的霧氣愈發濃重,那艘載著兇手的漁船仿佛駛向了幽暗的地府之門,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


    狄府之內,溫開和狄仁傑會同許多官吏研究著江州調來的官檔。


    “馮萬春、張賢拱、吳順、葛斌、薛青麟、黃文越……總計六人!”溫開手捧檔案,麵色凝重如霜。


    狄仁傑幽幽道:“這六人都是黃國公案的參與者,告發了黃國公後,這些人都被提拔成了江州大吏,薛青麟更一躍而為侯爵!”


    溫開沉思片刻,斷言道:“看來,這必是黃國公的後人來複仇了!現在黃文越和葛斌已死,薛青麟和剩下三人都處在危險之中啊!”


    狄仁傑先是點頭,隨後又輕輕搖頭,沉吟道:“這算是一種合理的解釋,但還不能肯定!”


    溫開眉頭緊鎖,不解地問道:“哦?先生的意思是?”


    狄仁傑微微一笑,反問道:“你可還記得蛇靈一案?”


    溫開聞言,神色頓時變得嚴肅:“自然記得,先生為何突然提及蛇靈?”


    狄仁傑耐心解釋道:“因為蛇靈的六大蛇首之一虺文忠,就是黃國公李靄的後人,可是他已經死了。難道說這世上還有黃國公的後人幸存嗎?”????溫開一時語塞:“這……”


    狄仁傑則陷入了沉思,他喃喃自語道:“朝廷發配罪人,一般是舉家一同發配,而不會分開。以虺文忠的性格,如果他還有親人,怎麽會置之不理呢?”


    就在這時,李元芳神色慌張地闖了進來,打斷了他們的思緒。


    他似乎聽到了狄仁傑和溫開的對話,突然打斷道:“大人,不是黃國公的後人尋仇,你們都錯了!”


    狄仁傑連忙抬頭看向李元芳,見他如此失態,不禁心生驚訝。


    “元芳,出什麽事了,如此驚慌?難道伱在平南侯府發現了什麽?”狄仁傑問道。


    李元芳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然後緩緩說道:“是這樣的,我夜探侯府,發現除葛斌、薛青麟外,昨夜在悅來客棧密會的三人果然藏在平南侯府中!而且我能肯定,他們都是江州大吏!”


    狄仁傑與溫開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了驚喜之色。剛才查到這三人的身份,現在立刻就有了線索。


    然而,李元芳接下來的話又令他們大跌眼鏡:“隻不過我發現,他們與薛青麟之間關係十分複雜。”


    “他們之間以大哥、二弟、三弟等稱唿相稱,就像是江湖上的結拜兄弟。偏偏其中有兩人對薛青麟又很不信任,住進侯府之後,害怕被薛青麟所害,又連夜逃走。”


    “而薛青麟對這三人似乎也有所防備,我親眼看到他的師爺偷偷藏在這三人房間外偷聽!”


    狄仁傑聞言,微微頷首,心中暗自揣摩:“這就對了,難怪他們一同來到五平。卻要分別住進幾家不同的客棧……”


    而李元芳的爆料還沒有結束:“其中的老二和老三連夜翻牆逃出侯府,直奔江邊,準備乘船返迴江州。我跟了過去,竟然看到……”


    “看到了什麽?”狄仁傑連忙追問道。


    李元芳心有餘悸道:“我親眼看到了那個黑鬥篷在船上行兇,用一柄巨大的鐵錘,將那二人活活砸死!”


    狄仁傑與溫開聞言,不禁麵麵相覷,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溫開自然知道是馮萬春他們遭劫,這又牽扯到自己,便追問道:“那兇手呢?李將軍看清兇手的長相了嗎?”


    李元芳稍作遲疑,沉吟片刻後道:“我水性不佳,未能直接擒住兇手。後來江上起了大霧,兇手駕船跑了!”


    “但是我懷疑此案和薛青麟脫不了幹係,便又趕迴侯府蹲伏,竟然發現…發現薛青麟那個師爺夾著一件黑鬥篷迴到了侯府!”


    溫開聞言,一時間傻眼了,驚得目瞪口呆。


    良久後,他恍然大悟道:“如此說來,沒有什麽所謂的黃國公後人,殺死黃文越、葛斌的竟然是薛青麟自己!”


    李元芳歎了口氣,緩緩點了點頭,他也是這麽認為的。


    然而,狄仁傑卻聽得滿腹狐疑,眉頭緊皺。


    “動機呢?元芳不是說這幾人以兄弟相稱嗎?薛青麟為何要對自己的結拜兄弟痛下殺手?”他忍不住問道。


    李元芳略一思索,答道:“我在房間外偷聽那兄弟三人的談話,他們似乎掌握了薛青麟的一個秘密,這才令薛青麟欲除之而後快!”


    “秘密?”一環牽扯一環,狄仁傑愈發疑惑了。


    而溫開突然麵色大變,似乎想到了什麽驚人的事情。


    “大人,我們該怎麽辦?要不要立刻遣人傳薛青麟問話?”李元芳躍躍欲試道。


    狄仁傑和溫開異口同聲道:“不可!”


    溫開剛剛開口,就有些後悔。


    狄仁傑詫異地看了溫開一眼:“賢契有什麽高見?”


    溫開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道:“我們證據不足啊,李將軍沒有看清船上黑鬥篷的臉,隻看到師爺夾著黑鬥篷進侯府,恐怕難以服人……”


    狄仁傑聞言點了點頭:“不錯,即便證實是那個師爺所為,薛青麟一樣可以嫁禍於人,推脫不認,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李元芳聞言,有些憤憤不平道:“難道我們就放任薛青麟這個惡棍為惡不管嗎?”


    狄仁傑笑著拍了拍李元芳的肩膀,安撫道:“不要著急,明日我們到案發現場看一看,也許能發現一些新的線索。”


    “而後,我們再進侯府敲山震虎,至於薛青麟,他跑不了,處置他隻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李元芳這才算點頭答應下來,溫開也悄悄鬆了口氣。


    事實證明,釣魚要戴頭盔,坐船也要戴頭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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