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晴嵐霧靄中,草色天涯。佇立江邊,難免癡絕。我遠遠就望見了“崇德祠”。望帝春心托杜鵑,這裏倒成了都江堰這條巨龍的眼睛。

    一位黃裙麗人,迎風而來,她腰佩短劍,手裏取著一支簽。五月熏風,微微拂過,月下的菩提花開,她就像一顆黑珍珠。我看得目不轉睛,真希望自己長成後也有那樣颯爽的風度。

    經過我時,她眸光流轉,凝注與我。隱約有淚光。原來長大成熟,終歸還是有煩惱。

    崇德祠求簽負有盛名,此女想必也為了大事而來。若我要問卦,我寧願知道上官去了哪裏。不過,青鳳先生能讓人算出仙蹤,也就不稱為青鳳了。不知不覺,春天跟著先生走了……

    我正等得不耐,眼前卻是一黑,原來被人蒙住。那雙手柔中帶鋼,還有馬身上的氣味。

    我扭轉肩膀,阿宙就在眼前。他隻穿件墨色單衣,瘦了些,也更精神了。夏日裏一抹瞿麥花般,濯濯鮮明。

    我可沒有笑。他一個人自樂樂,笑得鳳眼眯縫起來,有點點傻。

    我赴約,他可得意了!我瞪了他一眼,他收了笑,惶惑的瞅我一眼。

    “小蝦……”他才吐了兩個字,就被我截住:“少羅嗦,金鳳還我!”

    大庭廣眾下,他扯住了我的衣袖,故作神秘:“領你去一個好地方。”

    看到玉飛龍的大白頭,難免親切。它喘著粗氣,好似浪頭卷到高處爆出一個花來,鬃毛倒豎起來。認出我,才心平氣和一些,熱情地嗅了我的手——我早就在手心準備了一把燕麥。

    玉飛龍也瘦了不少。阿宙似看出我的心思:“我出了一趟劍門關,把馬兒累著了。這馬還沒有長大,到底少見了些陣勢。”

    他拉著我繼續走,我甩開他。迴頭,玉飛龍不緊不慢的跟著,不時東張西望。

    “金鳳呢?”我又問,阿宙“噓”了一聲,又一笑。

    一個多話的人若是突然安靜了,倒讓人不習慣。我跟著他順著岷江,大江在我們的身畔歡歌注去,浪卷濤驚。兩岸青山,好似一個鐵甕,就等著魚嘴飛沙,在寶瓶口伏魔降妖。

    轉過一片山丘,麵前豁然開朗。小小山穀,敷滿了盛開的石竹花。紅的粉紅,黃的嫩黃,白的雪白,就像一把來自天國的織錦扇。我心中最愛石竹,雖然牡丹為王,芍藥作相,但我在冷宮的時候見得倒是這上不了名花譜的植物。在這片山穀,雖無車馬臨賞,它們也在熠

    熠生輝。阿宙帶著幾分討好:“這個地方,你喜歡嗎?”

    我呀了一聲,內心都在嗟歎。阿宙見我張開手臂,直躺下去。瀟灑玩不成,倒摔得重了,輕輕的呻吟一聲:“小蝦。”

    我蹲下身子,他的臉龐就像個大孩子,雖然有不可忽視的美麗,但男性的輪廓還不夠明朗。他閉上眼睛,長睫毛微動,隻是個金馬玉堂裏不解憂愁的少年。玉飛龍也悠悠過來了,我給馬兒解開馬鞍。

    阿宙的聲音飄在暖風中:“小蝦,你來了真好。我還擔心你不來呢……”

    我坐在他邊上:“我怎麽敢不來,不然你就把我的黃金鳳送人了。”

    他以手撐草,半坐起來:“我不會!”他一把解開自己的胸襟,黃金鳳在他的胸膛上,亮燦燦的。我望著他,默然而笑。他也笑起來,正在醞釀著說辭,我已經一把將鳳搶了迴來。

    阿宙眼明手快,又抓了過去,我一怒拍地,他狐狸般的笑容半明半暗,隻按住我的肩膀,把黃金團風給我從脖頸套上。鳳上帶著灼人的溫度,他耳邊垂下的幾根發絲又惹得人脖子癢癢。石竹花開,溪水靜流,若是民間有相愛少年,一定會攜手入夢。

    阿宙湊在我耳邊咕噥:“還你了。我從劍門趕來,就怕遲了。這片山穀,我早就想讓你同看。”

    劍門趕來?我覺得奇怪,劍門離這裏道阻且長,阿宙就為了此刻趕來,那他倒真是一個孩子了。連我也神往起來:策馬西風,追過長江,又來到芳草幽穀,遍地閑花。

    我跟著他坐在地上,玉飛龍就在我倆幾步處徘徊。我學阿宙那樣閉起眼睛。春天已經歸去,夏天的萬物正在滋生……隻覺得阿宙的手劃過我的下巴,把吃食塞進我的口裏。原野清風,隨著他手指而來。

    我順勢一嚼,居然是蓮子。有些微苦,是新的,沾著荷露香。我默默的吃,阿宙一顆顆的遞。我心中又浮起了遙遠的昭陽殿,我再也不能迴去了。孰能料到,武獻皇帝唯一的公主,青春的記憶,不是留在百畝千瓣重蓮中,而是刻在蜀道上的粒粒蓮子裏了。

    “上官先生……可好啊?”阿宙懶洋洋的,似乎是隨口提起。

    我停下咀嚼,茫然望著遠處的天空。我是不能不管上官先生的,與阿宙相逢片刻,我也該迴到青城山中去了。

    阿宙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蜷在我的身邊:“累……夏初……”

    遠山裏有川女的歌聲,唱得卻是早年我南朝的歌曲。四川雖為北

    國所奪,但人們依然念舊。

    依稀是“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美妙的歌聲,起伏在山嶺,就像一張天鳥銜起的網……

    我聽得仔細:“阿宙,這個是白頭吟啊?”

    他正想睡:“是不是古代四川的大美人兒卓文君寫的?我以前在別人家聽過。”

    “嗯,司馬相如要納妾,文君就寫了這首。司馬相如就放棄納妾,迴鄉攜她歸隱了……”

    阿宙枕著馬鞍:“嗯……白頭吟!我周圍的人幾乎都三房四妾的。但他們中間沒有司馬相如那樣的男人,也沒有卓文君那樣的女人。要是司馬相如沒有看到白頭吟,納妾了,最後也不會高興吧?畢竟誰都不如文君啊。”

    又有歌聲傳來,阿宙卻嗬欠連連,翻個身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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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沒有動,也有睡意。等到意識到一陣灰沙卷過,我才揉了揉眼睛。

    阿宙豔麗的眉目中,有竹枝詞般的婉約。唇有些幹燥,就像沙漠迷途許久,此刻才遇到了綠洲棲息。

    我仰望天空。日頭昏紅,我推了推阿宙:“阿宙,你看!”

    阿宙張開眼皮,唇角一鉤:“……嗯,天狗吃月亮……”又打算繼續作夢去。

    我搖頭:“不。……不知為什麽,太陽都變色了!傻瓜,快起來。”這時,近處的柳林裏起了一陣微不可聞的哨聲。天空異常冷靜的散著餘光,有一群男人靠近了我們。

    我第一反應就是抽出了阿宙縛在馬背上的攬星劍,為首的男子,麵對劍光,眼皮都不眨。

    “來者是誰?”我大聲說,也是為自己壯膽。

    那群人麵麵相覷,似乎也不太明白我是何人。為首的人以劍支地:“小的求見五爺。”

    阿宙大步流星走到我前麵,用身子擋住了我:“你們意欲何為?”

    首領和其餘人交換了一下眼光,跪在地上大聲地說:“在下奉二老爺的命,請五爺到錦官城一敘。”

    “二老爺?他怎知我在這裏……?他去了錦官城呢,難道是一年一度的花會,終於引的他有了閑心?”

    首領不敢

    發聲,隻好匍匐在地。從我這角度看去,阿宙的鳳眼裏有一分惡作劇的快意,就像我小時候哥哥們點燃爆竹前的表情。但阿宙的眼中那種興奮,要更深,更像個謎。

    阿宙輕輕笑了聲:“大哥可沒有叫我聽二哥的。我要是不去,你們也不能把我怎麽樣,是吧?”他的口氣,頗為輕蔑,似乎是與其二哥並不融洽。

    首領嘴幾乎貼上草地:“不敢。”

    阿宙眸子晶瑩含笑:“不過……我是會去的。二哥一個人,多沒趣味啊。”

    阿宙退後幾步,把我的手壓在他的手上。用不容置疑的嚴肅低聲說:“小蝦,你不用跟我去。騎上我的玉飛龍,到青城山口,會有我的人來接應你。”

    天色漸黑,不象日食。但此景不祥,不宜出行。我鬼使神差般脫口而出:“我也去!”

    錦官城,我慕名已久。我迴到青城山,若沒有上官陪伴,也是孤寂。沒有玉飛龍,我此刻走不脫。可我坐上玉飛龍離開,就永遠欠了阿宙一個人情。跟他去,又能拿我們如何?

    阿宙握緊我的腕骨,捉摸不定。他不再說話,扶我上馬。

    有個人見他也要上馬,就殷勤過來扶住馬頭,玉飛龍怒嘶一聲。我的眼前隻金風一道。

    阿宙已經用劍殼狠狠地抽了下去:“誰允許你動我的馬?”

    那人頭上流血,若寒蟬般。首領忙喝退手下,向阿宙請罪。阿宙搖一下手,催動白馬,將我圈在身前。在如昏暗一般的白晝下,向前方而去。

    -――――――――――――――――――――――――――――――――

    都說是花重錦官城,可我的眼裏,就是黃昏下的蕭瑟土牆。因白天天象異常,城裏行人稀少,分外安靜。初生的月亮像個杏黃的大柑橘,孤零零的掛在土牆的邊上,沒有依傍。

    重花,因城裏一重霧氣,都看不分明。阿宙才入城,就有精悍的士兵前來迎接。

    到了一座堂皇的府邸,門前魁梧青年正在等待。青年玉帶金冠,本是相貌極好,但眉間不脫俗氣,未蓄須的唇又因為過薄,就像一個刀口。

    “小五,終於讓我找到你了,你入蜀幾個月,可想哥哥不想?”這青年是阿宙的哥哥?

    阿宙笑得很響,全沒有心機的樣子。

    阿宙的哥哥隻掃了我一眼,眸子光似要攫取人:“這位是……?”我的臉上已蒙了絲帕。因他看人不善,我也索性冷冷的掃

    視他幾遍。

    阿宙不慌不忙:“我未來的夫人……哥哥。”我差點沒從馬上掉下來。

    他二哥眼睛大了一圈:“夫人?”

    “不可以嗎?”

    他二哥笑起來,不太自然,他拍著阿宙的大腿:“真有你的。不過到了這裏既為尋歡,大家都不捅破窗戶紙了。來人,將五爺的馬牽進去。”

    阿宙親自將我扶下來:“二哥看弟弟像開玩笑?”

    他的二哥笑著搖頭,與他耳語一陣,阿宙也低聲迴答了些。

    “這四川是窮鄉僻壤,好在錦官城不負花名,來來,跟我一起去宴席,一醉方休。至於這位……既然五弟不舍得她拋頭露臉。……雪柔……你領著她去歇息的屋子。”

    一個女子輕移蓮步走出,高髻環佩,卻是我早晨所見的黃衣女子。我吃了一驚,用手擋好了麵幕,就跟著她走進深宅大院。我不出一聲,隻留心著馬廄,夥房,守衛的所在。這所宅院內外,守衛森嚴。

    阿宙的二哥到底是誰?難道是此城的太守?難道是蜀州的刺史?

    等到了房門,女子開口道:“你是五爺的夫人?”

    我不知道她是什麽人,如何迴答?我保持沉默,隻解下麵幕,一笑。她肯定是記起我們的一麵之緣。

    她環視左右,終於沒有說什麽。這所大院有些蹊蹺,這女子也並非常人。

    她要走,我卻喊住了她:“姐姐,妹妹我也是天涯淪落人。我隻請問一事,從此處到馬廄,有沒有捷徑?”

    ――――――――――――――――――――――――――――――

    半個時辰以後,我從馬廄混到了大廳的附近。雖然廳堂多守衛,但對於女子,他們都不太注意。我早已在房內梳好了最平常的丫髻,又順手牽羊,從屋內拿了一個銀唾壺。混在一群低眉順目的侍女裏,在庭院附近走來走去,把地形看得熟悉了。

    大廳內點著高燭,杯盞交錯,輕歌曼舞。阿宙哥哥擁著那名叫雪柔的美人。阿宙則心不在焉的喝酒,眼神清明的很。

    夜已深。我冷不防迴頭,一輪月光,越肩而過。

    賓主大半都醉了。有個管斟酒的小士卒走了出來,我叫住他:“小弟,你輕輕進去,請一聲五爺。五爺夫人,在房內不太舒服……”我在他袖口裏放了一塊碎銀。

    他應了。不久,阿宙出來,往安頓我的後房走來。大堂之內,醉

    醺醺的喝彩聲妻,舞姬的盤中舞已然結束。那雪柔翩然離席,開始擊鼓。青山白雨,鼓點鏗鏘,而她麵不改色。

    “阿宙,阿宙。”我拉了他繞到一棵樹後。

    他並不吃驚:“我就知道你搞鬼……”鼓聲壓過一切,我的心猛跳。

    我勸:“我們還是走吧……阿宙,這裏一切都不妙啊。”

    阿宙的劍眉上峰揚起,他剛要張口。

    鼓點忽停,一根弦被崩斷了。阿宙的眸子劃過絲驚。

    大廳內亂作一團,有人嘶喊,有人慘唿,遙遙中,雪柔衝出屋子,將一團東西向外一拋,大聲叫到:“此城已被圍,所有人等,隻須降我,便可免一死。”黃裙飄展,她劍上滴血。

    馬上就起了一陣廝殺聲,隨著後屋前屋的兵士衝入,一片刀光劍影。我不等阿宙迴答,拉著他跑。到了角門,我將四根手指放進嘴裏一個唿嘯,玉飛龍從大街上飛奔而來。它背上,有阿宙的寶劍,還有我的竹囊。

    阿宙也不再廢話,同我就上了馬。大街沉寂,沒有一個行人,就像一座死城。

    從城的西北角,起了一陣衝天的火光。城門四角都有喊殺聲。流星般的箭矢大量飛進來,白茫茫的就像冰雹。

    那個雪柔拋出去的東西,應該就是阿宙二哥的人頭。他們是不是要一網打盡,阿宙也是漏網之魚?一切來的太快,我的手都在顫抖,畢竟這是第一次親曆戰場。阿宙把我帶到城樓附近的一個黑暗胡同裏,示意我不要驚慌。他深皺眉,相當鎮定。我們在玉飛龍背上等了長段的時間。呐喊聲,號角聲,漸漸的微弱下去。我探頭出去,卻好像被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黑夜中,起了無數的煙塵,馬蹄席卷著鬼蜮裏的唿嘯,從城門的各個方向湧來。月亮變成了紅色的,好像是沸騰的鮮血。馬上的黑衣人們全都穿著輕薄的衣裳,唯有頭上插著半根孔雀藍的羽毛,猶如是燃燒的鬼火。他們的臉都被映得通紅,他們的眼睛也是紅的。

    藍羽軍,這些人是藍羽軍!錦官城在今夜,居然被突襲了……?

    阿宙自言自語:“西北,哪裏是西北?”

    我聽到一個尖銳的聲音答:“我怎麽知道哪裏是西北?”這是我?我真沒出息。

    阿宙把我攬得更緊,仰頭望月:“好。小蝦,我們要跑了。別怕。”

    我不是怕,隻是不安。我們的馬,跟著藍羽軍的大流,就像是兩條互相穿越的滌帶,交錯

    變形。軍人們許多都不用手抓韁繩,或是兩手拉弓,或者伏貼馬背,他們的速度快,我們就更快,以至於有人發現我們的異樣,雙方早就離開太遠,錯過了殺機。天氣已熱,我全身大汗淋漓,神經質的夾緊了玉飛龍的肚子。阿宙濕透的衣服緊貼著我,倒是難舍難分了。

    石塊弩機的聲音,依然不斷。總覺得它們全是對我而來,可過了一段時間,才分辨出它們其實還遙遠。這時,阿宙的唿吸聲,才明晰起來。等到我們穿出城門,曠野上一陣冰寒。藍羽軍與官軍與此處糾纏於白刃戰。人們在我們的身邊,互相殘殺,斷折,血液四漸,我的臉上不斷被濕漉漉的東西所黏附,這時候並沒有感到惡心,隻覺一種為生命所激蕩的悲涼,一種向前衝破的全身心的震撼。

    有人朝我們的馬奔來。阿宙在我背後揮劍,那些人似乎在退卻,但更多的人盲目的湧來。有的人隻知殺人,要拉著我們一起陪葬。有的人自己也不明白在做什麽,如海上溺亡,都要抓住唯一的生命之舟。阿宙大聲叫我:“你來控製馬!”

    我挺起身,他似乎不在我的背後了,我一驚,猛迴頭。他的臉如鬼魅一般,眼睛燃著火。

    原來他還在!我趕馬飛奔,不顧一切。勇者無懼。宮才是世界上最堅固的圍城,我從那逃出來,因此我不應再怕任何一座圍城。左右都是揮舞刀劍的軍人,馬躍過的是狼藉的屍骸。因為屍體堆積,我已經不能感到大地的存在,隻覺得在輕雲端上被烈火炙烤。

    我們的馬跑著跑著,騷亂的陰影攸然遠去。我才鬆一口氣,可月色轉明,我發現我們竟然進了一個規整的陣營,在每個山坡上,都有頭插藍羽的軍人。他們每個人,似乎都長著俑般一模一樣的臉孔。我們的馬跑得痛苦。在銅牆鐵壁中,我們求路逃生,正如一根絲從沸水中被抽出繭,就要變形。我沒法求得阿宙的意見,若是這樣殺出重圍,未必不能。但是箭矢無情,隻要一個命令,萬箭齊發,白馬和我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奇怪的是,這個陣營並沒有攻擊,我們不斷的跑,隻是被圍,一層一層,沒有盡頭。

    正在此時,有一匹棗紅色的馬從遠處斜穿過來。橫著撕開了陣線,馬上一員將,穿一襲明光甲,使把大刀。

    “且慢!”那人高聲喝道。我們並不理睬,他縱馬直追,他那匹紅馬,速度奇快,幾乎能和玉飛龍並駕齊驅。當他快與我們平行的時候,我抹了一把臉上的血,仔細的看了看他。那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小將,高鼻深目,一雙眼睛黑裏透藍

    ,仿佛是個西域人。

    “喂!你帶著女人跑,難道要一起死?”那個小將對阿宙喊話。

    阿宙迴敬他:“要你管?我不會死。”

    小將說:“難道你過得去我這把水沉刀?”他始終離我們有一個馬身距離,因此還不能與阿宙交手。

    阿宙不理睬他。他耍起刀來挑釁:“有膽子就鬥一場,見了小爺逃,算什麽英雄好漢?”

    我聽他實在羅唕,終於忍不住罵道:“婆婆媽媽怎麽那麽多廢話!你要能殺就殺啊!”

    他藍黑的眼睛就像珊瑚一樣,有磁石之光。笑了笑,不說話了。可是他一直緊跟不舍。玉飛龍能堅持多久,還是個問題,而他那匹紅馬,卻也快的讓我生氣。

    我正在盤算。忽然從月亮裏飛出來一道黑色的鎖鏈,我吃了一驚,叫了聲:“阿宙!”

    那是一支快箭。轉瞬,就射下了紅馬小將的頭盔。

    我抬頭,在孤丘上,寶藍色的戰旗下,站著一人。他裹著烏金色甲胄,麵上戴著猙獰的麵具。他的身姿就像蒼狼星下的傳奇,傲視戰場,高不可攀。他的左手上,有一支鐵弓。他身邊,圍有一群頭插藍色羽毛的軍人。

    陣營裏吹起了一陣號角聲,好像是種奇特的音樂。紅馬小將呆在遠處,沒有追上來。

    奇跡,當你意識到的時候,它已經發生了。我們衝出了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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