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昨天從柳雲樓迴來,我便對靈兒提了祈雨一事,逍遙顧念靈兒病體初愈,不讓靈兒這麽快就祈雨,但卻被靈兒婉言勸過,加之聖姑也道靈兒的身體已無大礙,逍遙也隻好同意靈兒祈雨。眾人議定,祈雨之事事關重大,越快越好,今日便動身前往大理。

    我隻道靈兒若是能趕在二族戰起之前便祈得了甘霖,黑苗就無動兵之由,二族的矛盾也會緩和一些,殊不知……

    靈山。

    逍遙在前方走著,靈兒和羽瑛走在中間,我牽著踏風走在隊伍的最後。

    突然,一陣戰栗掠過全身,重重的危機感毫無征兆地出現,我腳步一頓,猛地抬頭看向前方,手中的靈犀劍和逍遙背上的七星靈劍突然激烈地顫動了起來,發出急促的示警聲。

    前方,便是下靈山的道路。

    “怎麽迴事?”我猛地握緊靈犀,快步走近前麵三人。

    靈兒突然伸手捂住胸口,緊蹙蛾眉,望大理方向看去:“好重的殺氣。”

    四人互視一眼,心中暗道不妙,紛紛加快了腳步,飛快地往大理城而去。

    下得靈山,便是寬闊的平原。

    越接近大理城,殺氣越是濃重,強烈的窒息感撲麵而來,空氣裏似有似無地透著一股血腥氣息,耳中漸漸聞隱隱約約的殺伐之聲。

    踏風焦躁起來,不停地甩著馬頭,暴躁地四蹄踢踏著土,我使勁地勒著韁繩也安撫不了它。

    靈兒怔怔地看著前方,手漸漸攥成拳頭,她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就已經變了一個人,雙眸湛湛,大地之母的威嚴從她身上驀地爆發出來,她頭也不迴地對身後三人道:“走吧,去祈雨,阻止他們自相殘殺。”

    她已經感覺到了,她原是大地的母親,苗疆的神靈,又怎會感覺不到?

    二族的戰爭,在所有人完全沒有準備的時候,

    爆發了!

    盡管就在昨天,還仿佛風平浪靜,但底下的洶湧暗流,卻毫無征兆地,在短短不到十二個時辰之內,突兀地爆發了!

    沒等我們阻止,已經有人搶先一步發動了戰爭。

    金戈鐵馬!

    就在前方!

    一行四人,展開輕功,飛快地靠近了那充滿血腥殺戮的修羅戰場。

    殺伐之聲一直在耳邊鼓蕩,愈靠近大理,耳中愈聽不到其他的聲響,迎麵而來的空氣,混雜著燒焦的氣味和極其濃重的血腥氣息。

    馬蹄聲,喊殺聲,刀劍撞擊聲,慘叫聲,唿轟滾蕩,廝殺腥血,幽冥招魂,血光飛濺。

    沒有上過戰場的人,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那種慘烈。

    何謂人間地獄,何謂血流成河,文字上的功夫,一旦臨了戰場,一切都是那麽蒼白無力。

    喊聲如雷,數萬苗族士兵鐵甲鏗鏘,唿喝嘶吼震山撼野,旌旗招展,刀山槍林,交相廝殺。

    遠方大理城門已被攻破,城上城下一片混戰,這一戰,直是天崩地裂,天昏地暗。

    四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戰場,汗水細細地滲出皮膚。

    拉迴四人思緒的,是迎麵而來的一隊黑苗士兵,約摸十餘個人,舉起彎刀,呐喊著向我們四人衝來。

    逍遙將靈兒往身後一拉,七星寶劍出匣,他喝一聲:“靈兒,跟緊我。我們闖進去。”

    逍遙在前,禦起七星長劍開路,靈兒隨後,羽瑛在旁護衛,我擎了靈犀在手,扯轉踏風,照著馬臀狠狠一抽,踏風吃痛,揚起四蹄,往來路飛奔迴去。

    我趕走了踏風,抽身隨前麵三人而去,一行四人闖入戰場之中,勢如破竹,銳不可當,若在城門下望,便見東南方的兵馬翻翻滾滾,不住往兩旁散開,小小一隊人馬在刀山槍林中急驅前行,猶似大船破浪衝波,衝了不久,便深入戰場腹地,但同時,被四周一片槍林血海包圍掩蓋,再難前進分毫了。

    人在陣中,就再看不到其他的東西,滿眼是旌旗招展,血光飛濺,滿耳是金戈鐵馬,霹靂弦驚,屍橫遍野,喊叫連天,血矛刺插著累累屍體,或破首而亡,或穿胸而死,或開腸破肚,腸髒汙物遍流地上,腥氣惡臭彌漫,仿如人間煉獄,猶如身在屠場,人命鄙賤。

    沙塵漫天,褐黃土地染上鮮紅,無情的刀劍長槍利器盡往血肉之軀砍去,淒厲的哀鳴、廝殺的怒吼交互響起,宛若不斷奏起的壯烈挽歌,令人悲憤心慟,寬廣的大地霎時化為活生生的地獄,充斥著無數犧牲的英靈。大地哀嚎、血流成河、屍骨高疊,堆砌出一幅幅人間煉獄。

    江湖的功夫,最多也隻是用於武林中數十人的打鬥,但於千軍萬馬中,那些平日裏練的運氣法門,見招拆招全然無用,什麽後發而先至,什麽四兩撥千斤,任你如何精妙絕倫,上了戰場,也是空話。

    層層疊疊的苗兵圍上來,舉高的矛,橫劈的刀,遮天蔽日,狼煙硝磺掩蓋了太陽,四周昏天暗地。

    溫熱的血紅液體不斷濺灑在身上,一身雪衣,已然變作血衣,旋身抬腿飛踢之際,衣擺飛舞,甩出萬千血珠,猶如開在黃泉路旁的血紅妖嬈的曼珠沙華。

    一寸長,一寸強。

    突圍之中,三尺靈犀已經不夠了,我反身一掌拍出,將一名黑苗士兵的彎刀震斷,他同伴長矛來襲,我手腕翻轉,使上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抓住了鐵槍槍頭,靈力一催,怒喝一聲,振臂迴奪,順勢旋身一腿踢向那士兵胸膛。

    可憐那黑苗士兵雖身披鐵甲,卻怎頂得住冰蓮這一飛踢之力?頃刻胸骨碎裂,眼見是不活了。

    我奪了長槍在手,飛身而上,振槍劈開逍遙麵前兩個黑苗士兵,迴頭大喝道:“逍遙,你去斷後。”

    逍遙精於劍術,但蜀山的禦劍隻能遠攻,他顧遠便顧不得近處,若是迴劍自保,三尺七星還不如我手中一柄長槍來得痛快。

    正突圍間,左手邊上卻一陣騷亂,一陣急速的兵器撞擊聲夾雜著震天慘叫傳來,百忙之中我迴頭一看,卻見白衣翻飛,楓溟三人與沈宇林一行七人,那十個人組成十字陣型往我們這邊衝來。

    那一行人來得好快,不過多久,便靠近了過來,陣型一變,呈圓圈狀將我們四人包圍在中間。

    我迴頭一看禦辭,那白衣的莊主,渾身浴血,眉角眼梢盡是煞氣,天燼化作一杆銀槍,砍瓜切菜般如入無人之境,他橫過槍杆,格開一人刺來的的蛇矛,倒翻槍柄,重重擊在那人頭盔上,直打得那人腦蓋碎裂。

    沈宇林百忙之中大喝一聲:“到女媧神廟去,中原門派都往那裏集中。”

    我來不及思考為何中原門派會選擇退守女媧神殿,隻知道此次突圍,目的地便是那裏了。

    煙塵中夾雜著漫天血霧,嗆人的腥味和泥土的幹澀將整個空間包括得密不透風。

    一十三人變換陣型,呈三角站立,將靈兒護在三角形中心,三角之處,沈宇林在前,後麵二角分別是冰蓮和冷月。

    三星陣法,如破竹之錐,撕裂了滔天陣海,於千軍萬馬中艱難前行。

    心冷了,墮落到了無底黑暗深淵之下,眼前隻剩下了血紅。

    所有人都殺紅了眼。

    這一刻,生命真的如同世上的浮塵——士兵如浮土一般層疊湧來,沒有盡頭,戰爭的狂風肆虐侵襲,一掃而空,然後再次湧上、攢動。

    箭雨,刮過人間地獄的另一股血紅的狂風,如黑色的瀑布,伴隨著殺人的寒光,在各處傾瀉。

    人已經不能思考了,隻是本能機械地揮動著長槍,把靠近自己的任何一個人都殺掉,任一蓬蓬溫熱的液體灑在臉上,流入脖頸,感受著灼人的溫度,那熱,那燙,幾乎要生生地把人炸裂開來。

    衝進了大理城,到處仍是一片廝殺,隻不過,多了百姓的哭喊和慘叫。

    滿城的百姓,慘被那金戈鐵馬蹂躪。

    無數的冤魂,在大理的上空飄蕩。銀槍上已經血跡斑斑,身上掛了幾處彩,縱然身負奇功,眾人也禁不住氣喘籲籲。我再次咬牙提氣,守穩了自己的位置,振槍旁掃,耳聞幾聲鈍響——一名黑苗將領的頭部凹進一大塊,從中間汩汩冒出暗紅色液體,一聲沒吭就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倒地,七竅流血而亡。

    帶著粘稠的血漬,銀槍掃過另外一個黑苗士兵的麵門,槍尖直刺入他張大的口腔,槍尖一轉一挑間,便硬生生地從頭顱穿過,迴臂一抽,飛射的血箭便濺在了其他士兵的臉上、身上。

    電光石火間,銀槍倒轉,槍柄疾打,一名進攻我的黑苗士兵被槍柄打中下頜,飛出去倒地而亡,頭向後彎著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

    我的心已經冷了,手上沾滿了鮮血,這一路來,我究竟殺了多少人?

    我與他們無怨無仇,但是,我卻殺了他們……

    不是沒有殺過人,但是,見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

    我與那惡魔,又有何分別?

    我的白衣,還要染上多少人的血?

    我身上,還要背負多少人的血債?

    在煙塵中撕扯著喉嚨,牽引著雙腿,緊攥著手中長槍,我冷笑著,眼前不甚清明的寒光一閃,便反射性地將槍刺出,一股熟悉的鈍感水蛇般沿著冰涼的槍杆傳來——血與肉的悲鳴,沿著銀色槍杆蜿蜒而下的鮮紅,那手上、身上轉瞬即逝的一抹溫熱,猶如死者最後的牽掛與生者冰冷無奈的心。

    抬手,迴奪,很難看卻很有效地拔出長槍,絕望狠狠地扼住四肢,我抬起被血染得血紅的眼簾,漠然地看了一下倒在地上的人,轉身揮槍……

    那臨死時痛苦的嘶吼,那死也不瞑目、圓睜著的突出眼珠的眼睛,那血肉悲鳴間灑在身上的灼燙的液體……

    我知道,那將是我今生無數噩夢的源泉。

    我們……

    原本都是要下地獄的啊!

    …………

    女媧神廟——

    幾百人聚集在女媧神廟前的樹林裏,原本清幽的雅境,此刻卻成了混戰之地。

    這兒大多是武林人士在爭鬥,黑苗人數雖多,但另外一邊不少是中原武林的一流好手,平常的士兵又怎是他們的對手?

    但說來奇怪,此次的黑苗士兵中,有不少刀法狠辣,比之其他平常士兵,不知高過多少倍,倒像是有人專門訓練的殺手,對上中原武林眾多精英,竟然不落下風,反而隱有壓製之感。時間一長,那中原門派,難保不全軍覆沒。

    我們一行人突破重圍,殺到女媧廟外,我眼尖地看到廝殺得最為激烈的地方,便是女媧廟門前。

    蓋羅嬌和阿奴帶著白苗士兵拚死抵抗,不讓一人踏入女媧神廟半步,她們似乎請得禦蝶穀、蜀山、林家堡眾多弟子相助,將女媧廟門守得固若金湯。

    但反觀黑苗一方,看清敵人的我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柳飛朔、拜月四姬紛紛在場,久不見的祭月閣兩位閣主風祭兄妹竟然也在此處出現。

    拜月教、祭月閣的頂尖殺手全部雲集於此,似乎拚盡全力要攻下女媧神廟。

    女媧神廟乃是白苗子民心中的聖地,若是女媧神廟淪陷,白苗的士氣將遭受前所未有的打擊。黑苗明白這一點,白苗更加明白。

    雙方交戰的都是頂尖高手,一時間戰況激烈程度不亞於城外修羅地獄。

    沈宇林一聲令下,三星陣法瞬間變動,那六個屬下飛身上前,傾盡全力一陣廝殺,勢如破竹地劈開一條道路,不論敵我,開出一條道路直通女媧神廟中。

    我看準時機,衝逍遙一聲大喊:“逍遙!”

    兩人視線瞬間一對,電光石火間便明了對方的想法,隻見兩人飛身而起,一左一右抓住靈兒的肩膀,三人如大鵬展翅般飛快掠入女媧神廟。

    那些不明就裏的白苗士兵大驚失色,紛紛怒喝著要追入女媧廟,卻聽得蓋羅嬌和阿奴運上玄門靈力高聲叫喊:“恭迎大祭司!”

    隻此一句,便阻止了那些白苗士兵的腳步——蓋羅嬌和阿奴的這句話,原本就是叫給在場二族士兵們聽的。那些白苗士兵平日都是軍中的佼佼者,心思敏捷,很快就反應過來,方才那三人中的藍衣女子,便是二族的公主,他們白苗的大祭司了。

    他們早聞公主在聖姑處療養,都盼望著公主能早日康複,快些祈得甘霖,解救二族於水火之中。

    方才那藍衣姑娘美若天仙,風華絕代,眉宇之間與廟中女媧石像有七分相似,蓋將軍和少主又這樣高聲叫喊,定是公主殿下無疑了。

    神女迴歸,白苗士兵頓時士氣大漲,頓時個個以一當十,勇猛無比,誓死守住女媧廟,而黑苗的士兵聽了這個消息,除了祭月閣的殺手不為所動外,其他的紛紛麵露驚恐,士氣頓時大跌。

    原本對黑苗大好的形勢,在那苗族公主到來之後,急轉而下。

    再觀沈宇林、淩禦辭等人,十多人並不隨著那三人進廟中,而是迴頭加入戰團,此時此刻,他們要做的,就是幫女媧後裔守住女媧神廟,幫她贏得時間,成功祈雨。

    女媧神殿內——

    青石打造的神殿莊嚴肅穆,散發著高貴的氣息。

    一進神殿門口,外麵的廝殺之聲頓時聽不到了,仿佛殿內殿外是兩個世界。

    三級平台層層疊起,最高處,供放著女媧石像,俯視著眾生,唇角一抹慈悲的微笑。

    靈兒緩緩地走上台階,我和逍遙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

    偌大的女媧神殿,迴蕩著靈兒的輕柔的腳步聲。

    上到最後一層台階,靈兒凝望著眼前的石像,明眸中閃現著淚花,跪了下來。

    她跪在地上,用雙膝往前行走了幾下,伸手觸摸石像,淚流滿麵,哽咽道:“娘親……”

    石像突然發出淡淡的光芒,巫後的身影在光華中若隱若現。

    輕柔如風的空靈聲音響起:“靈兒……我的孩子,辛苦你了。你能夠到這裏來,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和苦難吧……為娘最感到欣慰的是……你有一位能寬容你、愛護你的丈夫,這一點,你比為娘的幸福多了。希望你能繼承為娘最後的心願,用愛來化解兩族之間的仇恨。這是你做得到、也應該做的。娘雖不能在人世間與你團聚,但是娘在天上,也會默默的為你祝福的。”

    靈兒抹去淚水,點點頭,顫聲道:“孩兒……謹記娘親教誨。”

    巫後長袖輕揮,地上光華乍現,天蛇杖、聖靈珠、聖靈披風三件女媧族的法器出現在地上。

    巫後憐愛地看著靈兒,身影漸漸淡去,她向我看來,纖指一動,刹那間我頓覺周圍一黑,置身於一個周圍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的地方。

    我一驚,倒退幾步,左右四看,張嘴正要唿叫,巫後的幻像在我麵前出現:“風兒,不必驚慌。我的法力已經不能支撐我在凡世現身了,唯有將你帶入這裏。”

    我定定神,看著巫後,行禮道:“巫後娘娘。”

    巫後擺擺手,示意我不必多禮,空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風兒,這一路走來,多虧了你和逍遙保得靈兒平安,哀家心裏對你們十分感激。”

    我搖搖頭,道:“娘娘,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既然身為護靈聖女,為靈兒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我的責任。”

    巫後淡淡一笑,道:“風兒,你是我女媧族的守護聖女,掌管女媧至寶‘聖晶之魂’。如今你已能運用聖晶之魂,但靈力未高,不能運用自如,現下我便贈你‘紫府靈蘭’,有了它,你的靈力修為便更上一層樓,能自如運用聖晶之魂了。”

    說罷,巫後手中光華閃現,指間出現一株小小的蘭草,泛著瑩瑩玄光,乃是眾界之中難得一見的神物。

    我伸手接過,那蘭草一到我手上,便如水般化掉,滲入我的肌膚,我隻覺一股柔和的涼意滲入四肢百骸,眼前驀地一黑,身體一晃,那一瞬間的功夫,仿佛天地逆轉,極短地一瞬間,眼睛再次一亮,頓覺神清氣爽,眼明目亮,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色彩鮮明了起來,感官比之前靈敏不知多少倍。

    我自己心知自身修為又高一層,心中欣喜,單膝跪下對巫後道:“多謝娘娘。”

    巫後微笑點頭,繼而歎道:“風兒,路走到此處,你們經曆了諸多風雨,往後的路,更是艱難,你們要多加小心。你要改變女媧族的宿命,就要明白,改變宿命是很難的,就如男人生孩子,女人長胡子,幾乎是不可能。但你們要做的,就是把不可能變成可能,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唯一的出路,就是不顧一切地闖下去。”

    我跪在地上,認真聽著巫後的教誨,巫後那空靈的聲音,將每一個字深深刻入我的腦海和心頭,往後的日子裏,這真言一般的話語,一直像一個指路明燈一樣,高高懸在我走的道路上。

    “不管前麵是刀山還是火海,還是修羅地獄,要把自己放在時間上烤,放在苦海裏煮,把你的骨頭烤焦,把你的筋骨煮斷,讓你魂飛魄散、讓你心肝俱裂,不把你的靈魂煎熬得出了竅,所謂的改變宿命,就隻是一句空話……”

    我閉著眼睛聽著巫後一字一句的話語,渾身輕輕顫抖,這席話,印刻在腦海裏,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巫後微微仰首,歎息般道:“孩子,我能為你們做的,就隻有這麽多了。你們,好自為之……聖靈獸亦在苗疆,若是遇到困難,運用聖晶之魂召喚它,它會助你們一臂之力的……”

    聖靈獸?

    雪絨。

    我記起了雪絨的另一個身份。

    巫後的身影漸漸縹緲淡去,我忽地想起一事,猛地站起,急叫:“娘娘,我還能迴去嗎?什麽時候?”何時迴到現實世界去,那個有我親生父母的世界,一直是我的一個心結。

    巫後的身影完全淡去了,周圍開始變亮,我隻聽到一絲細細的、仿佛從天外傳來的空靈聲音:“使命完成之時,便是離開之日。”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女媧神殿重新映入眼簾,我卻不為所動,隻是失神般喃喃地道:“使命……完成……離開……”

    “風兒姐姐。”靈兒的聲音拉迴了我的思緒,我猛地驚醒,轉頭定睛一看,頓時驚豔,隻見靈兒站在我麵前,藍衫白裳,身披大紅白邊的聖靈披風,腰間係著聖靈珠,右手執掌通體碧綠的天蛇杖,青絲如墨,眉心一點水珠形朱砂印記鮮紅如血,瑩秀淡雅,古典高貴,鍾靈毓秀,風華天成。

    我失神地盯著靈兒好一會,心裏深深為眼前這聖蓮般的少女折服。這是現任的白苗族祭司,這是當今的女媧後裔。

    她那潔白如玉的臉上再也看不到稚氣與單純,從她接過女媧族三大法器開始,大地之母的氣質風采就在她身上展現出來。

    她,已經不是以前的趙靈兒了。

    靈兒看向神殿旁通向殿後的一條石路,明眸神采湛湛:“走吧,到祭壇去。我要學娘一樣施法祭天祈雨,隻要解除幹旱,大家就不必再為爭奪水源而打仗了!”

    我和逍遙對看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裏的驕傲。二人異口同聲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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