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了許久,深入神木林深處,此處古木參天,棵棵蒼挺遒勁,直衝雲霄,古樸肅殺,枝幹之間纏繞千姿百態的奇特藤蘿,藤蔓碗口般粗大,開著婀娜豔麗的花。

    而古林中心,巨木環繞之處,一棵巨大的楓樹挺立在空曠之地上,比平常楓樹高出數倍,樹幹粗大,三四個人也合抱不來。樹葉卻是十分奇特,一邊是火霞流丹,另一邊卻是翠綠青鬱,枝葉茂密,樹冠籠罩的範圍極大。

    禦辭停下腳步,示意我這棵就是了。

    我站在樹下,仰起頭往上看,原來,楓的本體是這個樣子的,好大一棵楓樹。

    林中無風,一樹的葉子突然“嘩啦嘩啦”地響起來,似有靈性,枝葉婆娑響動,聽著讓人無端感到它很是著急毛躁。

    我瞪大了眼睛,有些驚訝。禦辭在一旁,伸手撫摸樹幹,像安慰小孩兒一樣,楓樹漸漸安靜了些,但“沙沙”的枝葉輕微響動聲音仍舊從頭頂傳來。

    禦辭轉頭見我一臉驚奇,不由淡淡一笑道:“它能感覺得到我們。”

    “哦?”我有些不相信,伸手敲了敲樹幹,頭頂樹葉發出的“嘩嘩”聲突然猛烈了些,仿佛不滿我隨意敲打它,正生氣抗議。

    我感到有些新奇,不由又問道:“它能感覺到我們,那我們說話,它也能聽到?”

    禦辭點點頭。

    我抬頭往上看去,滿樹枝葉層層疊疊,有幾隻鳥雀飛來,停棲在樹枝上,深樹之中傳來清脆的鳥鳴,伴著樹葉的“沙沙”響動,聲如天籟。

    我想起以往那俊俏少年飛揚跳脫的模樣,伸手摸摸樹幹,道:“禦辭,沒有辦法讓它快些好起來嗎?我看楓他以前一天到晚四處玩,現在讓他一個人在這裏,不會太寂寞?”

    頭頂的樹葉應和我一般“嘩啦嘩啦”地響動大作,驚飛了歇腳的鳥雀,要是楓還能化作人形,一定可以看到那個藍衫少年拚命點頭讚同的樣子。

    樹下兩人覺得好笑,都瞪了楓樹一眼,但禦辭隨即搖頭道:“草木精靈汲取天地靈氣,修煉方法自成一家,它們療傷一事我也知之甚少。隻知靈氣充沛對他們恢複有益。”

    我有些泄氣,低頭不語,對於楓的傷勢,我總是心有愧疚,拜月教的目標是我們,卻扯了楓溟的人下水,本來這件事與他們無關的。如今楓受了傷,我卻不能幫他,心下不由鬱鬱。

    禦辭知道旁邊女子心裏的想法,但他一向不善言詞,此時卻不知如何安慰開解,隻能站在一邊,半晌,才道:“阿楓沒事。你累了一夜,方才又走這麽久,迴去休息吧。”

    我搖搖頭,低頭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背靠著楓樹,道:“我不累。既然沒辦法幫助楓,那多陪一下他也是好的,要不他整日對著這些老樹,多悶。”說著,迴頭敲敲樹幹,笑著對楓樹道:“楓,不介意我靠著你吧?”

    樹葉發出輕柔的“沙沙”聲音,沒有抗議抵觸的激烈聲響。不抗議?那就是答應咯。

    我招唿著禦辭一起坐下來,心裏卻對一人一樹能這樣順利地“溝通”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兩人在樹下,肩並肩,靠著樹坐著,聽著林濤風聲,禦辭不善言詞,而我嘴上雖然說著不累,但這坐下來一放鬆,倦意便席卷而來,一夜之間發生這許多事情,讓我身心俱疲,耳聞林濤陣陣,鳥雀啁啾,加之草地鬆軟,林間獨有的清新的氣息鑽入鼻孔,一時睡意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眼皮就這樣莫名其妙地開始打架了。

    禦辭半晌沒見旁邊的人發出聲音,不由奇怪地轉頭,卻見那人眼簾半垂,半開半闔的眸子裏困意浮繞,就這一會子的功夫,她竟就快睡著了?

    禦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伸手搖搖她的肩膀,喚道:“風兒,風兒,累了?迴去再睡,這兒地上涼。”

    我猛一驚醒,已經有些散掉的意識集中了些,見禦辭要拉我起來,我急忙搖頭:“沒事,我不累,還不想睡……”說著,心裏暗罵自己,居然這樣就快睡著了,臉上不由得發燒。

    禦辭皺皺眉,正要說什麽,我卻在他開口前就打斷他,問出一個我昨夜忽然不解的地方:“禦辭,我昨夜突然想起,各大門派為什麽要入苗疆?七弦門在苗疆外境,若是要現場查案,不是應該到七弦門的嗎?為何又和大理扯上關係?”

    禦辭臉色變得凝重,道:“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說大理有林月如的蹤跡。幾日前楓溟弟子傳來消息,各大門派前往苗疆,途經七弦門詢查,然後再到苗疆來。”

    我微皺眉頭:“隻在七弦門現場查找,這案子是斷然進行不下去的,若是有風聲說月如在大理,不管是真是假,總算也是一條線索。所以要徹查此案,他們除了來苗疆,別無選擇。”

    禦辭偏過頭,語氣裏聽不出是嘲諷還是無奈:“再者,退一萬步講,就算來的不是查案而是抓人,傳聞林月如在大理,他們要拿人,也得到大理來找不是?”

    我苦笑一下,仰起頭,將頭抵著身後樹幹,閉上眼睛,耳中聽著風掠過樹梢的聲音,聲音透出濃濃的疲累和苦澀:“我總是有種預感,有人在策劃著一切,我們每個人,都是他的棋子。他故意把每個人都引入苗疆,然後就……可是我們明明知道,卻不得不中計,苗疆是是非之地,卻不得不來……”我睜開眼睛,恨恨地一捶地麵,“我明明知道這可能是拜月教的陰謀,卻阻止不了各大門派的前來,根本沒人相信這案子不是月如幹的。”

    況且,就算各大門派之中有人猶豫,但那些與林家堡有過節的派別,他們巴不得抓緊這機會落井下石,打擊林家,這次怎不會叫囂著非到大理徹查此案不可?被這些人一鬧,就算許多門派與林家堡修好,情勢所迫,也不得不前往苗疆了。

    敵人就是這樣高明,張大了口袋等著你,你明明已經看見了,卻不得不鑽那袋子。而這敵人,除了拜月老賊之外,不作他想,而這,也是我最擔心的地方啊。

    禦辭沉默片刻,薄唇吐出幾個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現下煩惱,也是無用。”

    我聽了,也隻能無奈笑笑,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了,我甩甩頭,將煩心的事撇到一邊,心念一轉,看向旁邊的禦辭,心裏打上了主意,悶了這麽久,也該找點事兒來輕鬆一下了。

    禦辭被看得莫名其妙,怎麽,他臉上開了花兒?他皺皺眉頭,道:“看我作甚?”

    我眼睛一轉,一挑眉,笑眯眯地道:“不管那些煩心的東西了,我們來找些事樂樂。禦辭,唱首歌來聽聽吧?江湖傳聞冷月文武雙全,博學多才,唱歌應該也難不倒你吧?”

    “……”禦辭沒料到我提出這麽個怪要求,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冷下臉來斥道:“胡鬧。”

    我起先隻是隨口說說,但仔細一想,好奇心卻被完全勾起來了,楓常常哼些小調,逍遙高興了嘴裏也冒出些不成段的小曲,可唯有禦辭,平時不苟言笑,話也不多說一句,更別說唱什麽歌了。

    我拉拉禦辭的衣袖,笑道:“唱嘛唱嘛,你總是和楓呆在一塊兒,他嘴裏老是哼哼唧唧的,我就不信你沒學到一點。”說著,臂彎頂頂後麵的樹幹,抬頭衝著樹冠叫:“楓,你說是不是啊?”楓樹枝葉“嘩啦嘩啦”地一陣歡快搖晃響動,像是在大力讚同我的話,接著樹葉又一陣激烈搖動,仿佛在催促著什麽。

    “你看,楓都在催了。快唱。”我湊上去,用討好的語氣對禦辭笑眯眯地道。

    “真的要聽?”禦辭坐正身體,雙手抱臂,瞥了我一眼,問道。那雙狹長鳳眸微微眯起,其中一絲光芒閃過。

    “當然。”我一聽有門路,好奇心頓時被勾得高高的,耳朵豎起,而頭頂的樹葉,也嘩啦嘩啦地響得更加歡快。

    禦辭暗翻一個白眼,冷哼一聲,突然閃電般出手,食指屈起敲向我額頭,出其不意地狠狠給了我一個暴栗:“做夢!”說罷翻身站起,往來路方向快步走迴去了。

    我捂著額頭,又氣又笑地叫道:“淩、禦、辭!”嘴裏喊著,一躍而起,飛奔去追他了。

    他們身後,楓樹晃動著枝葉,“嘩啦嘩啦”的聲音歡快飛揚。

    聖姑小屋。

    羽瑛站在屋外晾曬著衣物,正忙活間,忽聽樹林裏傳來腳步聲與馬蹄聲,她迴頭一看,一早就出去了的兩人正從林間走出,那淩禦辭手裏牽著韁繩,踏風駿馬溫馴地跟在後麵。

    我見羽瑛在屋前忙碌,便急忙走過小橋去幫忙,而禦辭則牽了方才在林間牽迴的踏風去拴好。

    羽瑛一邊整理晾在竹竿上的被單,一邊笑著問我:“一大早就出去,肚子餓了沒有?逸雲姑娘在廚房忙著呢,餓了的話就去看看,飯應該快好了。”

    我往屋裏瞅了一眼,迴頭伸手幫忙整理,道:“還好,不是很餓,待會大家一起吃吧。靈兒怎麽樣了?逍遙和逸雪呢?”

    羽瑛道:“折騰了一夜,靈兒剛才好不容易才睡著,現在聖姑正照顧著她呢。逍遙和逸雪姑娘,他們兩個圍著小憶如看,逍遙抱著憶如,片刻都不肯鬆手。”說到最後,羽瑛禁不住笑起來。

    “噯?”我乍一聽到憶如的名字,吃驚地道:“憶如?這麽快就取好名字了?”我還指望憶如的名字是我提醒他取的呢。

    羽瑛點頭道:“對啊。是靈兒提出來的。她說,當初在鎖妖塔裏,若不是月如,這孩子也不會有今日……”說著,羽瑛的臉色黯了黯,提起月如,她心裏也不好過,隨後羽瑛續道:“後來逍遙又想,現在月如生死未卜,不知境況如何,這一切,都是月如為了他和靈兒才造成的,因此便給孩子取一個叫‘憶如’的名字。”

    我點點頭,見羽瑛神色黯然,心裏亦禁不住情緒翻騰,現下所有動亂的中心,就是月如了,江湖情勢緊迫,而真正的月如又不知處境如何,這一切怎不教人擔憂心急?

    我歎了口氣,拍拍羽瑛的肩膀,為了引開她的注意力,便岔開話題道:“衣服都晾好了,我們去幫逸雲吧。做這麽多人的早飯,她一個人怕是忙不過來。”

    “好。”羽瑛點頭答應,兩人便往屋內去了。

    ※   ※   ※   ※

    日起日落,晝夜更替。

    自憶如出世那日起,到如今又是五天過去。

    五天裏,靈兒身體恢複極快,女媧族的體質原本與常人不同,而靈兒一身女媧神力又已覺醒,加之憶如已經出世,不需再用極大的靈力護衛滋養胎兒,短短五天,靈兒就已恢複了六七成。而逍遙,也就放心地把有關月如所有的事情都向靈兒攤開來講了。

    而五日時光,已經足夠讓中原各大門派的代表們到達大理。

    每個門派所帶的人不下十餘個,人數雖然不算多,但人人都是門中精英,領導之人,若非掌門,便是門中德高望重的長老前輩,這十幾二十個門派的人加起來,竟也有一二百人了。這次陣仗如此之大,雖說是為了徹查林家小姐一案,卻不得不讓人覺得他們是有意拿門中精英出來露露臉,不免炫耀顯擺之嫌。

    是日。

    聖姑小屋,房內。

    我對鏡整理了一下衣飾,拿過桌上的靈犀劍,對桌邊的羽瑛道:“羽瑛,我要去一趟大理,可能要晚些迴來,若要用飯的話就不必等我了。”

    羽瑛站起來道:“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我搖搖頭道:“不必了。昨日阿奴來時對我說,禦蝶穀有人到了,暫住在柳雲樓。聽她描述應該是師兄,我去看看。”

    羽瑛不放心地叮囑:“那你路上當心點。”

    “放心吧。”我笑著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說罷擺擺手,提劍出去牽了踏風駿馬,往大理城而去。

    大理——

    街上,我牽著踏風,往柳雲樓走去,一路四處觀望,見到不少江湖人士,看來除了各大門派的人之外,苗疆之事也吸引了不少其他無門無派的俠士前來。

    我心下不屑地冷笑幾聲,都是些看熱鬧的烏合之眾,沒事時隻會張牙舞爪地叫囂,一旦遇到情況就腳底抹油,溜得比誰都快。

    走了不久,柳雲樓出現在眼前,遙遙看見一隊二十多人白苗士兵在兩個苗女的帶領下飛快到了柳雲樓前,呈弧形排開站定,我吃了一驚,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急忙牽著踏風快步走上前去。

    那一隊白苗士兵前麵,站著兩位苗裝打扮的俏麗苗女,一個是阿奴,一個是若茶,阿奴要進柳雲樓,若茶卻緊緊地扯住她,著急地勸說著什麽。

    若茶說了什麽我沒聽清,待我走近,隻看見阿奴氣得粉麵煞白,柳眉倒豎地對若茶怒道:“我管那人是不是什麽中原大派的人,竊取我族機密,一定是黑苗的奸細。若茶你放開我,我進去抓他去見阿娘和蓋大姐。”

    “不行呀,少主,你別衝動,那人是不是黑苗那邊的奸細還不知道呢。哎呀,少主……”若茶苦著臉勸道,她既不敢對阿奴動手,自然也就扯不住阿奴。

    阿奴一掙開,對那隊白苗士兵叫道:“跟我進去。”說罷,便領著半數士兵衝進了酒樓,而另外一半,默契地包圍住酒樓前門。

    若茶嚇得臉色發白,正當六神無主之際,一個聲音傳入耳朵:“怎麽了?若茶,你和阿奴在幹什麽?”

    若茶一轉頭,卻見一冰衣女子牽著馬站在不遠處,正奇怪地看著她。

    若茶一見我,如見救星般衝過來,急急叫道:“小風姑娘,你快進去勸勸少主……”

    我吃驚地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若茶急道:“方才少主見到有個人在王寨旁邊鬼鬼祟祟的,就認定他是黑苗的奸細,帶了人來抓他呢。可是我見那人身上穿的衣服是中原服飾,怕是哪個中原門派的人,若是貿然拿了他,恐怕又要起爭端。但是少主不聽我勸……小風姑娘,少主會聽你的話的,你快去勸勸她。”

    我心裏一驚,這事態已經夠糟糕了,若是白苗的人再和中原門派起爭執,那非天下大亂不可。我將手裏的韁繩塞到若茶手裏,道:“幫我拉踏風去馬棚。”說罷飛快進樓裏去了。

    柳雲樓內。

    雖然現在還不是飯時,但仍有許多門派的人坐著喝茶聊天。剛才阿奴帶人闖入柳雲樓,現下樓裏一片寂靜。

    我一掃樓內坐著的人,大多不認識,楓溟三人依舊坐在那靠窗的一桌,而他們旁邊的那一桌五人……

    我眼睛一亮,為首那人身著熟悉的白色衣衫和透明外紗套,衣角繡著翻飛蝴蝶,往麵上看,眉如墨羽,眸若星辰,眸中微有淩厲之光,猶如一柄半出鞘的利劍,雖不似冷月那般鋒芒畢露,卻也讓人無法生出輕視之感——

    這不是那夢無痕,又是何人?

    師兄一眼見到我,眼睛頓時一亮,二人相視,都是欣喜一笑。另外四人,有三位分別是禦蝶七仙中的流瀟、流葉、流鶴,另外一位男弟子,似是師兄的弟子。那四個見到我,紛紛臉露喜色,若不是我擺手讓他們噤聲,怕是一夥兒全叫起來了。

    我轉頭看向阿奴,她正氣衝衝地站在一個人前麵,那人一人一桌,麵前放著小二剛拿上來的茶,十個白苗士兵將那一桌圍起來,其中兩個上前按住那人,不讓他動彈。

    那人氣急敗壞地道:“哎哎哎,你們幹什麽?我又沒犯什麽事,抓我幹什麽?”

    阿奴柳眉倒豎地怒道:“沒犯事?你這個黑苗的奸細。來啊,把他帶迴去,交給蓋將軍。”

    兩個士兵答應一聲,就要將那人扭送迴去,那人力氣倒大,硬是沒拉動他,他怒道:“什麽黑苗的奸細,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無故拿人,白苗族的人難道這麽不講理?”

    若茶早已追進來了,此時也拉著阿奴低聲勸道:“少主,此事不宜動粗,看他的服飾不像苗疆人,萬一和中原門派結了梁子,怎麽和首領交代啊?”

    阿奴氣得把手一甩,怒道:“若茶你別擔心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阿娘怪罪下來我擔著。我注意這個家夥已經很久了,他三番四次出現在王寨周圍,鬼頭鬼腦。剛才他從天上接了一隻白鴿,拿了東西後看見了我們,轉身跑得飛快,這樣行事,不是奸細又是什麽?”

    那人一聽,立刻反駁道:“笑話,你那什麽王寨周圍又沒有告示寫著‘不準接近’,我為什麽不能出現在那裏?我見那裏景色不錯,便常去逛逛。剛才我接了家書,正巧肚子餓得慌,想快些來柳雲樓吃飯,又礙著你了?小妮子,我警告你,你快放了我,否則的話,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阿奴麵色霜寒,示意一個白苗士兵:“搜他的身。把剛才他藏的東西搜出來。”

    “是!少主。”那個白苗士兵答應著,上前搜身。

    那人“哎哎”地大叫,大聲叫罵著。

    這時,從後堂裏走出一位體態婀娜的女子,夥計一見,慌忙叫道:“老板娘。”

    阿奴迴頭一看,有些吃驚:“柳姨?你怎麽出來了?”

    來人正是柳雲樓的老板娘,柳氏雲娘。

    那雲娘板著一張臉,語氣裏帶著三分斥責:“前堂裏出那麽大的事,我還能不出來?阿奴,無端地你帶人來作什麽?被你這樣一鬧,我這生意還做是不做了?”

    阿奴分辯道:“柳姨,這人是黑苗的奸細,我要抓他迴去給蓋大姐和阿娘,最近黑苗對我們的兵力布置了如指掌,城外許多山寨已經被他們攻下了,我看八成就是這些奸細傳情報迴去的。”

    雲娘臉色稍霽,但仍道:“這人是不是奸細還難斷定,你總不該就這樣拿人吧?給外人看見,說我們白苗的人不問青紅皂白就抓人,總是不好。”

    正說著,搜身那士兵迴頭稟報:“少主,在他身上沒搜出什麽東西。”

    阿奴訝道:“不可能。我明明看見他在那隻鴿子上取了東西下來,你仔細搜了沒?再搜一遍。”

    白苗士兵重新搜身,那人卻大罵起來:“小妮子,你們白苗的人好不講理,非要把罪名栽在我頭上才甘心。嘿,各路英雄豪傑在此,你們都看到啦?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真真不講理。”

    阿奴氣極:“你閉嘴!”

    雲娘卻急了,攔著阿奴道:“阿奴,算了。或許你剛才看花眼了呢?放了他吧,給外人看見終歸不好。”

    “柳姨!”阿奴跺腳道,見那白苗士兵再搜了一次身,卻還是稟告沒有搜出什麽,不由又急又氣,環視周圍,見大多中原人士都看著,心裏再怎麽不願,也不得不放棄,再糾纏下去,她就真成了無理取鬧了。

    阿奴狠狠地瞪著那人,雲娘對那人賠笑道:“客官受驚了,這次是我們不對。這樣吧,客官要吃些什麽隻管點,柳雲樓不算您的帳,算是賠禮。”

    那人哼了一聲,得意洋洋地迴瞪一眼阿奴,大模大樣地坐下來點菜了。

    阿奴隻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銀牙咬得“咯蹦”直響,卻又對那人無可奈何,她握緊拳頭站了一會,手用勁得指節都泛白,最終還是氣衝衝地對那幾個白苗士兵喝道:“收隊,迴去!”說罷,負氣地轉頭就走。

    眼見一場鬧劇收場,沒了熱鬧可看,眾人都收迴了視線,繼續聊天喝茶,柳雲樓重新熱鬧了起來,此時,卻有一個清亮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慢著!”

    眾人一驚,又靜了下來,紛紛轉頭看去,隻見一個冰衣女子站在阿奴麵前,伸手攔住了她,剛才那一聲叫喊,便是這女子發出的。

    我伸手攔住阿奴,阻止這氣衝衝的小姑娘離開。

    阿奴不解地看著我:“小風姐姐?”

    我沒答話,收迴手,走到那桌子旁邊,雲娘和那人莫名其妙地看著我,雲娘疑惑道:“這位姑娘,你……”

    我輕輕一笑,伸手到筷子筒裏一堆筷子中抽出一支,放到眼前細細端詳,眾人定睛一看,隻見那支筷子長短和普通筷子一樣,但筷子頭那一端漆了紅漆 ,金粉溜了一圈。

    那人一見我抽出這支筷子,臉色頓時變了,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我冷笑一聲,晃著這支筷子,歎道:“人家是早有準備,又怎麽會輕易地被搜出來?……哎,老板娘,你這柳雲樓還真是富裕,連筷子……”說到這兒,我的目光猛然銳利:“……都這麽富麗堂皇,我看看,喲,還是紫檀做的呐。”

    那人的臉色蒼白,手漸漸握緊了,雲娘奇怪地看著筷子,道:“姑娘說笑了,這不是我們柳雲樓的筷子,我們哪裏用得起這麽金貴的筷子喲,不但是紫檀做的,還溜著金粉。況且這筷子隻有一支,不成對,也不能用啊。”

    旁邊的小二也一疊聲地道:“不錯不錯,剛才我收拾這桌子時還沒有的呢。就這位客官一來,這筷子就莫名其妙地出現,被姑娘您找著了。”

    我哼了一聲,道:“這筷子自然不是你們柳雲樓的,名貴也就罷了,我還沒真見過哪個酒樓的筷子上會有金蠶蠱粉末。喏,老板娘,你看清楚了,這可不是什麽金粉,而是金蠶蠱毒的粉末,是用來防止不相幹的人竊取機密的。”說著,我隨手拎過小二肩膀上的抹布包住手,伸手在筷子頭轉了幾轉,再輕輕一扯,筷子頭便被扯了下來,筷子中段是空的,裏麵露出一個紙卷。

    我抬眼四顧,一幹人等全都看呆了。

    我一笑,抽出紙卷,遞給瞪大了眼睛的阿奴,把那兩截筷子用布托著遞給旁邊一個白苗士兵:“拿去燒了,當心點,別碰到那些金粉。”白苗士兵接過,答應一聲,到廚房去了。

    那黑苗奸細見事情敗露,終於坐不住了,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阿奴手中的紙條上,飛快地一推桌子,返身就往一扇窗戶飛竄出去。

    我嘿了一聲,這奸細倒也聰明,知道門外有白苗士兵把守,他逃脫不了,而窗邊坐著的大多是中原武林人士,與他無怨無仇,未必會攔他。

    不過,可惜啊,他想法是對的,卻逃錯了方向……

    我眉一挑,倚著桌子,動也不動,隻是揚聲叫一句:“淩莊主!”

    眾人一愣,還沒明白是怎麽一迴事,便見窗邊楓溟那桌人中,冷月端坐不動,隻是手一揚一揮,袖中飛射出雪白長綾,將那照麵飛奔而來黑苗的奸細在半空捆了個結實,暗勁一吐,化解了他前衝之力,半空無所借力,那奸細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旁邊的逸雲隨意在碟中小吃裏取了一顆花生,運勁射向那奸細的下頜,力道大小正好震得那人下巴脫臼。

    我忍不住“嗤”地一聲笑出來,這兄妹兩個,配合倒也默契。

    我示意白苗士兵:“去把那人抓起來,搜搜看,他嘴裏可能藏有自盡的毒藥,把毒藥取出來。下巴就不必給他接上了,免得他咬舌自盡。阿奴,你帶他迴去,交給蓋將軍發落吧。”

    阿奴高興地答應一聲,一聲令下,便讓人拿繩索捆了奸細,向禦辭和逸雲道了聲謝,興衝衝地和若茶押奸細迴去了。

    我轉頭對雲娘道:“老板娘,不好意思,礙著了你做生意。現在沒事了,你放心。”

    雲娘迴過神來,慌忙道:“姑娘言重了。我還沒多謝姑娘呢,幫我們抓了個黑苗的奸細,白苗族的族民都不知有多感謝您呐。您看,要吃些什麽?柳雲樓不收您的銀子。”

    我推辭道:“老板娘不必如此,阿奴是我好友,幫她的忙也是應該的。我來找人,不必點什麽菜,您去忙您的吧。”說罷,不等雲娘再說話,就慌忙往禦蝶穀那一桌走去了。

    雲娘看著那女子去的方向,便招唿過來一個夥計,吩咐道:“那一桌的人,看看他們住哪幾間屋子,房錢全都免了。”

    夥計答應一聲,雲娘迴頭看看那桌人,露出一個微笑,迴後堂去了。

    而這廂,我還沒落座,就聽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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