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河是一個小鎮。街是老街,多用青石板鋪成,由於年頭久遠,青石已有裂縫。街道兩旁都是店鋪,一律的瓦房,偶爾三兩家有樓層的,但樓上的板壁和百葉窗都已破損,顏色黃白相間。

    雙河鎮每逢農曆三、六、九趕集。四麵八方的農村人湧來了,使這個小鎮有了生機。賣的東西很多,花生、芝麻、雞蛋、魚、豬崽、大肉、辣椒、胡椒、大蒜……凡是地裏能種的小玩藝兒,全都擺在了攤上。要是到了夏天,小街兩頭還要沿伸出壓斷街的各種鮮嫩的蔬菜來;街上有剃頭的、算命的、買肉的、賣小吃的、賣布的……一時五吆六喝,窄窄的小街沸騰了。

    雙河中學位於雙河鎮主街背後一個高大的鐵門後麵。學校的主體建築是一座石頭砌成的樓。說是樓,其實就兩層,不過是條形的,而且粉刷得雪一樣白。中間是樓梯,兩邊各有四間教室,共八間,每個年級分為兩個班。這便是教學樓了;教學樓對麵也是兩層的小樓,是木板樓。被農村人敬佩羨慕的教師們就住在裏麵。如果有太陽,那小樓的欄杆上就會晾出長短不一的衣褲,當然也有小孩的尿布,女人的胸罩;教學樓和教師宿舍樓的中間是一大塊空地,共擺放了四張乒乓球台;空地的兩邊還有兩個不大起眼建築物,一為學校食堂,一為教務室。至於廁所,隻好安排在教學樓後麵的操場旁邊。總之,這是一所簡陋的學校。但對山裏的孩子來說,這是一個決定他們命運的神聖殿堂。沒有升上中學的孩子們,斷無勇氣跨進鐵門瞅上一眼。

    李思萍姐弟已經漸漸適應了學校的生活。中學的課本對他們的壓力並不大,但他們明顯感到,進入中學的孩子們已經有了一種競爭意識。細心的李思萍發現,她的同學中幾乎沒有拖著鼻涕走進校門的,而且居然有幾個女同學穿著飄逸的長裙像蝴蝶般穿梭於教室與飯堂之間。幾乎大多數同學都背上了帆布書包,用上了鋼筆。對於隻有一件象樣衣服和一支圓珠筆的李思萍來說,是自卑的。她隻有心無旁騖地拚命學習,直到她把書本上的東西完全吃透並自信那令同學們頭疼的考卷決不會難倒自己時,她那種隱隱的自卑才被擠壓到心靈的角落。

    與姐姐不一樣的是,李思城還是那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要不是每天被姐姐推攘著催促著,他很可能天天遲到。而且,他喜歡上了乒乓球。雖然在清泉小學時他連乒乓球拍也沒見過,但剛進中學一個月,他已經學會了這新鮮玩藝,且時不時殺出兩個怪招來,讓平均年齡都比他大的同學們刮目相看。

    但也有讓李思城感到失落的事。他在小學四年級後因為成績拔尖,一直是班長。可是他這個全鄉第一名到了中學,什麽“官職”也沒有。因為這是要經過選舉的。他個子瘦高,又不愛說話,也沒有人真正了解他,所以沒有人選他。他投了姐姐一票,但姐姐也和他一樣慘,隻有一票。看來這是姐弟之間互相信任吧。

    班長的產生是在入學一個月後的一天下午。班長的名字叫林如鳳,是班主任老師林玖銘的女兒。

    林如鳳一共得了15票。雖然不到半數,但已是學生中最多的了。

    “小小,我敢肯定,那叫林如鳳的丫頭一定是向大夥兒說了,她就是林老師的女兒,大家才選她的。”一天放學迴家,吊著腦袋的李思城突然向姐姐說道。

    李思萍沒有說話。她沒有像弟弟那樣對班長之職有強烈的欲望,但和她年齡相當的林如鳳有兩條長裙。就憑這一點,李思萍就沒有勇氣和林如鳳競爭了。

    “憑啥她當班長?她考了多少分?她隻不過是全鄉第三名嘛!我們前兩名卻連個芝麻官兒也沒撈著,哼,這哪裏公平了?”李思城忿忿不平地說。

    “不管怎麽說,人家的票多嘛。”李思萍想到自己隻有一票,心裏黯然。突然,他問弟弟:“思城,你說實話,我那一票是不是你投的?”

    “是啊!”李思城不解地說,“你也不是投了我一票嗎?畢竟是姐弟嘛。”

    “我沒有投你的票。”李思萍說,“我怎麽可以投自己弟弟的票呢?林老師在選舉前就講了,做人一定要誠實,不要亂投票,不要投感情票,我沒有投你的票。”

    “那,誰投了我的票呢?”李思城百思不得其解。這時,隔河對岸響起了一串清脆的車玲聲。李思城抬眼望過去,隻見隔河對岸的公路上,林玖銘騎了輛自行車,車座後麵帶著她的女兒林如鳳。林如鳳的白色長裙被風鼓起,如一團雲煙飄過。

    “難道是她?”李思城想。“不會吧!都一個多月了,我也沒和她說過一句話,她咋會投我的票?雖然今年夏天我差點被淹死時見過她一麵,但她肯定早就忘記了。不管咋樣,這個班長我一定要奪迴來!哼,我李思城想要的東西,誰也別想拿走!”他咬了咬牙,一股衝動從心中湧起,使他的步子堅定而穩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夢想在遠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懷舊船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懷舊船長並收藏夢想在遠方最新章節